他想的一点没错,自己果然是个禽兽。 罗少知迟疑开口,但立刻被文承打断了,“此事无需你开口,我自会负责。” 罗少知:? 啊?负什么责? 她满脸懵然。 文承沉痛地看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气,道:“是我的错,你怨我恨我都是应当,我绝无二话。” 罗少知:?? 怎么还怨上恨上了? 昨晚她误从文承的魇语中听得明珠公主亡故背后的密辛,足足辗转忧心了一个晚上…… 但罗少知隐隐觉得,眼下文承和自己说的,貌似不是一件事? 她试探道:“侯爷,您还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吗?” 文承原是打算照实说不记得的,但一个男子,春宵过后翻脸不认人,实在太卑劣。 因而他没有正面回答罗少知的问题,而是在心中自我唾弃了一番,低低地问:“你身上可还有哪里不适?” 罗少知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胳膊,早上起床她特地看了一眼,红肿还没消。 “就……手和胳膊有点痛……”她小声道。 文承眼眸一颤,声音又抖了,“昨晚,我,绑你了?” “没有!”罗少知连忙否认,捂着胳膊不好意思道,“只是昨晚被抓得太紧……侯爷也不是故意的,我知道。” 都这时候了,罗少知居然还在为他而辩解开脱。 文承闭了闭眼,心痛得宛如裂开。 文承觉得自己无颜再在罗少知面前待下去,蓦地朝前两步,一把将罗少知拉入怀里,紧紧抱住她,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哑声安抚道:“我定不会负你。” 罗少知人是懵的,正为突如其来的拥抱而堂皇,心却随着这句话不可抑制地一颤。 文承无声地收紧双臂,将罗少知抱得更紧,仿佛要嵌入身体里。 漫长的犹豫后,罗少知终于抬起两手,轻轻回搂住文承的腰,“文三。” …… 文承走后,罗少知在正厅一个人待着,静静回味了许久。 这还是她和文承之间第一次像模像样的拥抱,原来是这种感觉。 文承愿意抱她,是不是就说明,他已经相信自己不会如梦中那样对他残下毒手,还相信,自己早对他…… 罗少知折回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清茶,带着几丝羞怯垂下眼帘,将茶杯捧在手心里。 “我定不会负你。” ……看不出,原来他也会说这种酸掉牙的情话。 飞飞从外头进来,就见自家小姐坐在桌边,手心里捧着一杯满满的茶,愣是一口没喝,只顾着低头浅笑。 飞飞迷茫:“小姐?” 罗少知抬起头来,嘴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藏好,满脸洋溢少女般的羞情,说话口吻轻飘飘的,仿佛是把字句都揉碎了,半点半点地往外吐,“怎么了?” 飞飞一百年没见罗少知这样春心荡漾,吓得连要说的话都忘了,卡在嘴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问:“您、您没事吧?” 罗少知浅笑,将耳侧的乌发挽到耳后,看着掌心的茶水温柔道:“没事呀。” 飞飞:…… 老天爷!小姐她好像也变得不太正常了! 午后,绛衣侯府那边派人送来几样东西:上好的布料,眼花缭乱的金银玉饰,以及,一捆药包。 “当归,炙姜,薏仁……” 飞飞清点着药材很是纳闷,“小姐你有哪儿不适吗?好端端的侯府送这些药材来干嘛?” 罗少知也纳闷,她伤在胳膊上,虽说红肿得确实明显,但掩在衣服底下别人又瞧不着。 再说就算要用药,也该是些外敷的药膏药酒,这些东西哪儿用得上? 罢了,文承的脑回路一贯和常人不一样,由他去吧。 点完东西,罗少知觉着自己也该送点东西回去。 当初在岭南时,她曾见过已订亲的公子小姐互赠香囊玉簪。 香囊,她曾经和文承互换过一只,但想来文承早就把它扔了,倘若自己如今重新绣一只给他…… 罗少知将明珠公主的那只香囊从锦盒中拿出来,轻柔地在帕面上摩挲,内心柔情万分。 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 文承应当会明白她的心意吧? 罗宅这头正是情意绵绵时,而绛衣侯府那边,秦叔回来了。 书房里,秦叔低声道:“老奴特地在金灵寺多待了一晚,从寺中老僧口中打听到,静安王妃从小在金灵寺里长大,因而一有空便回去烧香探望。近些日子,定远侯府的老夫人身子多恙,侯夫人时常到金灵寺祈福捐香油,每每都能和王妃碰上。” 文承指尖在书桌上敲了两下,语气不明:“定远侯府……” “侯爷,”秦叔小声谨慎地提醒,“定远侯手上,可握着西北兵权。” 文承笑了下,悠悠道:“春园会上,定远侯府的少将军也来了……静安王府的胆子倒是不小。” 他也不怕隔墙有耳,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嘴里没个忌讳,“自从太子被贬,这偌大京城看上去风平浪静,其实底下早就暗流涌动。静安王一向最不受宠,居然也敢冒着这个胆子觊觎皇位。皇上最忌讳官员间结党营私,倘若东窗事发,他朱悯就算有十个脑袋也经不起砍。” 这发言着实生猛,秦叔汗颜,打哈哈道:“玉妍小姐不是就要嫁去二皇子府了吗,如今二殿下在朝中得势,若静安王能压制、平衡一二,想来圣上也不会多怪罪。” 文承似笑非笑地看过来:“二殿下?你是说朱鉴。” 秦叔小心地点点头。 文承眼角的红痣轻轻跳了一下,眼神里突然多出些怪异的情绪来。 没等秦叔看清,他一挑眉,自在道:“但愿吧。” 秦叔摸不准他在想些什么,皇家之事乃天下大忌,一个说漏嘴小命不保,秦叔便换了话题,说起自己回来时在前院听见下人们议论的事,“……老奴听说,今一早天还没亮皇上就召侯爷进宫了?” 文承瞥他一眼,淡淡道:“你是想问罗少知的事吧?”
第30章 秦叔尴尬一笑, “这些日子皇上频频召见侯爷,想来就该是为了罗小姐。” 文承没吭声。 秦叔:“侯爷是心里不痛快?” “没有,”文承说, 说完又觉得嘴皮子很累,平白无故地瞪了秦叔一眼, “你问这个做什么?” 秦叔一把年纪胡子都发白了, 还要被文承这样防备, 心里直呼冤枉和无语,恳切道:“老奴是担心皇上催得这样紧, 是不是有别的用意。” 文承这才收回目光, 冷漠道:“自然是有。” “恕老奴愚钝,不知皇上是什么用意?” 文承站起身来, 走到窗边似乎是想打开窗看看庭院里的桃花, 不知为何手抬起一半又放下了,折回到博古书架边拿起一本史经随手翻了两页, 不紧不慢道:“为了四殿下。” 文承手中翻着页,嗤笑道:“帝王之术,可怜可笑。” 秦叔冷汗直冒:“侯爷是说, 陛下对您和罗小姐的亲事催得紧, 是想为四殿下……” 三位皇子里, 皇上最中意的既不是二殿下朱鉴,也不是静安王朱悯, 而是四殿下朱昭。可朱昭的年岁太小,一旦皇室之争迭起,凭罗府眼下的背景, 能否自我保全都未可知。 三四年前李氏冒赈案中罗府被牵连,是皇上亲手将最疼爱的小儿子推到如此窘困无依的境地。 “太子一落, 皇上膝下的三位皇子必然会不安分。四殿下还小,母妃那势毫无依傍,若真斗起来毫无胜算。” 文承眼中不掺杂一丝情感,寂寂道:“绛衣侯府背靠的是旧公主府,否则你以为文府诸位为何视我为深仇大恨的死敌?” 皇权贵戚,争来夺去,无非如此。 秦叔心疼他,“侯爷。” “公主死前被人欺骗利用,死后依旧要沦为皇家之争的工具,”文承笑了笑,笑意没达眼底,“这京城、皇宫,每一寸地,每一块砖瓦都脏透了。” 秦叔想起什么,道:“那罗小姐远从岭南赶回来,也是为贵妃和四殿下?” 文承放下书,“我说过,罗少知是个聪明人。” 秦叔神色稍有动容,他年岁大,脾气古板,一直觉得罗少知跳脱不端,没有半分世家小姐的样子,没想到这位艳情闻名京城的落难小姐,背后竟有这样的胆识与眼界。 秦叔看了文承一眼,忽地想到一件事,“京中有关侯爷和罗小姐的风言风语传了这么多年,侯爷既没否认也出面没澄清过,是不是……也想着稍稍帮衬罗府和四殿下?” 文承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秦叔心中了然,释怀了,“玉妍小姐的喜事不远了,侯爷可要挑个日子回去看看?” 文承不在意道:“文府的人应当不太想见到我,从库房里挑两件东西送过去,就说我病着,不方便外出。” 秦叔:“是。” “还有一件事。” 秦叔折回来,“侯爷请说。” 文承犹豫了片刻,挣扎道:“罢了,明日我亲自去,免得你吓着她。” 啊?? 文承甩了甩手,示意他下去,秦叔满头雾水地走了。 * 因着文承不请自来一趟,消息传到宫里,罗少知第二天就被贵妃召进了云宁宫。 前几天贵妃还为那子虚乌有的“出家”一事把罗少知骂了个狗血淋头,今儿见着罗少知,眼睛笑成了弯弯明月,亲热得紧。 罗少知生怕她又错听了某些乱七八糟的流言,特地问了一嘴,贵妃便道,她正和皇上商量着挑选个适宜的日子,要把罗少知和文承的亲事定下。 “这么着急?”罗少知结巴了。 贵妃瞧着桌上的一对庚帖嗔怪道:“本宫还不是为了你,前些天你闹的那一出宫里头都传遍了,要是再拖延,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咱们罗府的笑话。” 她既提到罗府,罗少知不好再说些什么,揪着锦帕心情复杂地坐在一边。 贵妃轻柔地将她的手牵过来,柔声道:“别怕,有姑母在。皇上已答应,等你和文承的日子一定下就立刻追封兄长一品吴国公,出嫁时你便是国公府的女儿,姑母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逝者已矣,追封得再尊贵又有什么意义。 罗少知勉强地笑笑,暗中捏了把汗。 她可以不顾自己,但不能不为贵妃和四殿下考虑,皇上此番追封恐怕不是为了她,而是为四殿下。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3 首页 上一页 23 24 25 26 27 2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