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觉得,此刻低语的他简直是活脱脱的反派形象,但不得不说,这“有仇报仇”的滋味相当不错,他甚至都有心情来讲究一下“绝对的公平”了。 “正如你说的,我还活着,那你,也是还有机会的。 不过是,初次下水就学会凫水罢了,你若能自己游上来,我也不会命人将你按回水里。 能不能活,只看你自己了!” “你这就是想我死! 啊——救命啊!” 没兴趣听他过多废话,叶知径直一脚踢在他的臀部,两位护卫顺势放手,将人踹得一个向前飞扑,由着叶宇呈抛物线朝水面砸出了个巨大的水花。 不得不说,叶宇对他自己九年前的心理描绘得挺准确的,将不会水的人推进河里,不就是想要人死嘛? 看着叶宇在水中慌乱挣扎,叶知回忆初日,这落水是重现了,不过较真起来,还是叶宇占了便宜,河水寒冬里可比春末要刺骨多了! 白日众人外出,玄武街也不是市集中心,此处位于街尾,人迹罕至,也不必体验他人围观却无一人下水救人的悲凉,对比之下,是他赚了呀! 一切尘埃落定,水面没了动静,院中的女人失声痛哭,叶普被眼前情景所震,不敢再吵闹,已经躲回了房内,生怕性子大变的叶知再找上他! 嘱咐沈桑命人将嫁妆那几箱挑出来换给范纺,叶知冷淡地扫过那俩人,无意于在这院子里多待,在他这,他与叶家是彻底两清了! 叶知他不感兴趣范纺日后是死是活,会如何对待叶普,会不会找他报仇,左右他不会给这两人收拾后事……若是找他报仇,成了,那是范纺的能耐,不成,他也会冷眼当作普通刺杀追究处理! 抬步打算迈向院门,叶知脚步一顿,看见一个窈窕身影立在门框间,两手攥成了拳,右手大拇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指节,眼尾一瞬眯得狭长,又立刻被抚平。 护卫没有禀报,他自己也没有注意这边,叶知不知道姜清瑜在这站了多久,见到了哪些,又是如何看他这冷漠无情对待亲族的?
第183章 命比纸薄的关门弟子(34) 压下心中自己突然冒出来的纷杂情绪, 叶知胸膛起伏一瞬,不起眼地深吸了口气,继续迈出了脚步, 只是, 这踏出落在地面的步伐声似乎更闷沉了些。 “不是要忙嘛,怎么还过来了?” 哪怕节奏放慢, 叶知走得不快, 但也不过是几米远的距离,终究是要直面的。 自打将丫鬟派出去之后,姜清瑜就开始前所未有地注意起时间的流逝来, 好不容易等到娘亲结束了与诸位大臣的商议, 她借着“相送”的名义就直接从齐国公府溜出来! 紧赶慢赶的路上,姜清瑜还有些心虚几位老臣对她继承了娘亲“礼贤下士”风范的夸奖,殊不知,那是她赶时间跳过娘亲“复盘教导”的私心作祟。 “暂时忙好,就溜出来看看你这怎么样了!” 圆溜溜的眼眸在叶知的脸上打转,姜清瑜的语气少了平日的活泼,是少见的小心翼翼。 柔和太多的音色钻进耳蜗,叶知心下一沉, 清楚姜清瑜恐怕不是刚到的,这语气的变化少不得是见过他踢人下河了。 “嗯,我这结束了。 回去吧。” 叶知努力维持着脸上的淡然,对叶家人所做的事他不后悔, 但心口就是堵堵的, 隐约察觉到他居然开始不愿他过于“尖锐锋利”的一面被她瞧了去。 明明之前与姜清瑜共事时, 他为了铲除公事上的障碍,丝毫没有要避开她再使非常手段的心思, 叶知呼吸声都粗了些,心中深觉不妙,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他居然在意起姜清瑜对他的观感了…… 见叶知简单交代了一句,就越过她径直走向马车,姜清瑜连忙抬步跟上,这下确认叶知是真的心绪不佳了,欲言又止地紧随其后。 刚钻进马车,转身还没来得及坐下,被他随手放下的车帘再次被掀起,伴随着轻“啊”一声,两颗前仰着的脑袋撞在了一块儿,叶知捂着脑门,撞击的疼痛感中却夹杂着道不明的窃喜。 这一瞬间,叶知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姜清瑜若是怕了他,不该趁机赶紧走人嘛,怎么还要上他的马车? “好疼!” 被疼得生理性地浸湿了眼眶,姜清瑜下意识地轻哼,还不忘立刻抬眸查看叶知的脸色,见他没了刚才叫人担忧的冷漠,又突然觉得这一撞疼得值了! “怎么还上来了?” 下意识地问出口,偏又一眼望见了姜清瑜眼底盛着的泪珠,叶知不由得放下捂着脑门的手,反而伸出去隔着衣袖将傻愣屈膝的人拉坐在一侧,低声道, “把手放下,我看看撞成什么样了!” 任由手腕上的力道带着她落座,惊讶得瞬间瞪成了兔子眼,泪珠的堤坝被铲薄,没了支撑顿时从眼尾逃出,姜清瑜乖乖地放下手,任由叶知皱眉靠近查看她算不上伤的伤势。 只是,原本回落的疼痛感似乎又攀上了新高峰,生理性的泪水多了情绪驱动,反而奔流得更凶猛了些。 被姜清瑜决了堤挂成串的泪珠吓了一跳,叶知看了那光洁的额头一眼又一眼,的确就是红了一块呀,没青没紫的? 而且,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自己也就起初痛感最强,缓一下就好多了,姜清瑜怎么还越哭越起劲了! “有这么疼吗! 怎么还哭得停不下来了?” 叶知抬手想给她揉揉脑门,又觉得不大合适,顿时进退两难起来,说出的话也失了镇定, “这么怕疼,你在战场受伤了也这么哭?” 叶知着急又纳闷,按理说,姜清瑜怎么也是个少年将军了,见识承受了不少,就算是哭,也不该是这止不住的状况呀! “在战场上哪顾得上哭呀! 我都是上完药,去我娘亲怀里哭的!” 姜清瑜也不大声呜咽,就委屈巴巴地望着叶知落着泪,哭得一抽一抽的。 额头上还有多少痛感姜清瑜已经分辨不清了,但心里的委屈因为叶知难得的在意而瞬间冲塌了防线。 没有回应的喜欢,她坚持了六、七年,但她也不过是个凡人啊! 当然曾在无数个夜晚说服自己算了,可姜清瑜她就是拗不过自己,睡醒后第二日想起他,心脏就是会不争气地为他砰砰乱了节奏! “你撞的我,就是疼呀!” 可是今日,姜清瑜敏锐地抓到了叶知不经意间泄露的在意,积累的委屈喜欢有了宣泄口,察觉到他会在乎,就顿时一发不可收拾起来,红着眼圈鼻头,软软地撒着娇, “抱我安慰我,你肯定不肯,就当哄孩子吹下不过分吧!” 姜清瑜自认为,她也不是瞎说,头是他撞的,心是他乱的,怎么会不关叶知的事呢! 叶知本能地想要反驳,这不是他一人的锅,姜清瑜不上他的马车,就没这回事了……但触及那湿漉漉的鹿眸,顿时心软得说不出口。 又念及她见过了他对叶家人的所为却没趁机掉头走人,就更舍不得说她“上马车”是个错误了,但哄孩子似的吹下,这哪里不亲密不过分了…… 叶知言语上低头服软之余,肢体上没敢过分逾矩, “行,是我的错,疼,想哭就哭吧!” 只是,情绪翻涌复杂,在等待姜清瑜平复情绪期间,虽不敢碰她,但叶知还是屈服在了她的退后一步上,认命地接过她的帕子隔着布料,承担着抹掉她汇聚泪水的职责。 心底乱成了一团麻绳,叶知没敢去理清,强行让脑子换个话题,却忍不住还是落在姜清瑜身上。 与最常见到的姜清瑜有些反差,叶知没想到,看上总是利落大方的人居然私下这么爱哭,可偏偏,他竟然还觉得她哭得挺好看的,他真是没救了! 不过,撞个头会哭得止不住,打仗时受伤太疼还趴在娘亲怀里哭,这算是“妈宝女”不? 思维发散到人家娘亲身上,叶知突然觉得他的头更疼了,麻绳缠绕的,怕还带了些刀光剑影,他真的不会被嘎了嘛…… “你发呆在想什么呢?” 顺利得了擦泪服务,姜婕慢慢平复了情绪,多年经验下她深知若要开窗,必得先上房揭瓦,满意过后才抬手在叶知毫无焦点的眼睛前晃了晃。 被拉回了思绪,叶知目光满是复杂,长吸一口气后,打算再给彼此一个撤回到安全线之后的机会,语气略微低沉地问道, “你什么时候到的,都看见了什么? 你不是怕了嘛,怎么还上我的马车?” “我哪里是怕了! 我那是以为你想起过往,心情不好……担心你!” 见叶知将话题带回了那间小院,最后一句还有些莫名其妙,姜清瑜立刻开口反驳,回答时间后还反问了一句, “我是在那叶宇被架起来的时候到的。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该怕你呢!” 担心?叶知微愣,姜清瑜那比往日更小心翼翼的神色语气,似乎也说得过去…… 是他误会了?叶知有些尴尬地搓了搓膝盖骨,敢情是他脑补过度了! 至于她的反问,叶知也不打算如往日敷衍,他提起那院子里的事,就是想摸清姜清瑜的态度,才好决定是放任自己,还是放过她。 叶知的目光有了焦点,放松时懒洋洋的状态褪去,难得的严肃认真模样, “我将我血缘上的亲弟弟踢进河里淹死,你觉得不该怕嘛?” “你是有原因的!” 姜清瑜下意识地为他开脱,她早就读过娘亲给的关于叶知的情报,对他的幼年知晓共情甚多,犹豫一瞬后,老老实实地交代着, “你答应别生我气啊,我娘给我看过你幼年的情报…… 你在叶家过得并不好,那个叶宇,虽然比你小,但总是欺负你! 就连派人推你落水之事都做得出来,你那时才十二岁,差点没了命,哪怕侥幸活下来了,还落了病根,你现在身子都比一般人要虚弱些。” “可是,再怎么样,我也是手刃血亲,而且,我不打算管我那生父。” 叶知眼睛盯得一眨不眨,将姜清瑜的表情尽收眼底,古代孝道宗族观念可比他这现代人强太多了,她能对这也能放宽心? “你不怕,这般狠得下心的我,日后若你我成了,也会对你做不好的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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