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不自然地捂紧左袖,而后破口大骂,“我们是他的叔叔婶婶,我想打就打,想卖就卖,你管我带不带镯子。他阿翁好死不死非要在除夕夜里死,留下个命硬的麻烦精,晦气得很。” 人群中有观戏打抱不平的,“也不能老人刚死,就卖他孙子啊,你们辛苦两年等孩子长大能干活了,肯定孝敬叔婶。” “呸,都是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你们倒是好心,要不你们领回家养吃你们家的米?”女人满脸嘲讽,“说不准我卖了他,他反倒过上好日子哩。” 被怼的人哑口无言,孩子是可怜,但是自家日子也不好过。有人劝萧懿,“小娘子,这是人家家事,别掺和了。唉,孩子命苦,只能怪老天。” 被女人唤作“周大”的男人搓搓黢黑的脸,皮笑肉不笑地道:“小娘子,你总该放手了吧,我们夫妻还要赶回乡下,耽误不得。这孩子命硬,无父无母,祖父也被克死,你们呐,最好躲得远远的。” 周獾儿闻言低垂脑袋、蜷缩着背,眼睛已经干涸,再也流不出多余的一滴泪,可怜极了。萧懿把他交由方大抱着,“我还偏要管了。孩子的亲人是不在世,但是留的钱资总还在吧?” 萧懿不等周大张嘴狡辩,快言快语道:“孩子阿翁刚卖了城里的房子得到不少钱,说不准就是你们见钱眼开谋害人祖父又卖人孩子,好贪心昧下祖孙两的钱财。” “哇!”人群瞬间哗然,没想到牵扯到凶杀案,“真有可能,这两口子看着就坏!” “好黑心的人。” “城里的房子怎么也有百贯吧,不少钱哩。” “你们怎么害老人的?” 没错,萧懿是故意引起慌乱的。她当然可以买下周獾儿,但那太便宜这对夫妻了。周老丈的去世确实有可能是意外,但是留下的几百贯遗产不可能养不起半大的孩子,肯定是两人心怀不轨想贪下周家财产。现在她索性把事情闹大,浑水摸鱼,最好能帮周獾儿拿回属于他的钱。 “吴阿叔,你去武侯铺走一趟,就说有人谋财害命。” “唉。” 女人见吴三一溜烟的跑去叫武侯,而围观群众也义愤填膺就差指着她鼻子骂了,有些害怕事情闹大被拉去蹲牢子,脸憋得通红反复强调,“是他自个儿摔死的,真不关我们的事。” 她扯扯周大的衣袖寻求帮助,哪成想到周大一耳光甩过来。“啪”的一声,女人抚着麻木的半张脸,睚眦欲裂冲去撕扯周大的鬓发,“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没有你这个挑事精教唆,我怎么会把侄儿卖了!”周大毕竟气力大,一把将女人推倒在地,然后换上另一幅巴结讨好的模样对着萧懿,“小娘子,我不卖孩子哩,带回去肯定好好将他养大。” 萧懿冷哼一声,“我看你们是心虚吧,武侯马上就到,说这些没用的。” 周大夫妻两心里发虚,谁都不愿惹上武侯,急的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子。还等什么,跑啊,周大不动声色的张望,如同拉满弦的箭一般,瞅准人群空隙就冲。 原本躺倒在地撒泼的女人见状,一骨碌翻起身也疾跑跟上,凌乱的发丝在风中飞舞,不绝的咒骂声被风吹散,“好你个没良心的周大......” 方大怀里还有周獾儿,眼睁睁看两人逃跑根本没办法追,急得直跺脚,“女郎,让他们跑了怎么办?” “没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然而这份淡定遇见武侯后还是没保持住。 “不是说有人捣乱吗,人呢?”对比起气喘吁吁的吴三,两个武侯显得不疾不徐的样子。 “人跑了。”方大一脸懊恼,“我没拦住。” “既然事情平息,作乱生事的人已逃走,大家也别聚集堵路,都回去吧。”武侯有些不耐烦,市集刚开就乱糟糟的,一个两个都爱瞎凑热闹,长官看见要斥责他们哩。 萧懿无语,这两武侯有些不靠谱啊,怎么问都不问就息事宁人了呢?虽然她知道武侯是管理城内辖区治安的,乡下争财产的事归里正,但多少仍有些失望。 周獾儿的纠纷必须尽快解决,最好明日就去乡下,一是争取财产,二是找到靠谱的抚养人。不过,人情本身很复杂,周大即使再混账毕竟姓周,还是獾儿唯一的堂叔,村里人很可能帮亲不帮理。 可以利用什么争取同宗亲的支持呢?萧懿陷入思索。 —————— 一辆马车缓慢行驶在东市口,驾车之人伸长脖子观察前路的路况,“郎君,前头围堵着一群人,好似正在疏散。” “咦?那不是萧家小娘子吗?”驾车之人转头就见自家郎君已落脚在地,“郎君怎么就下车了呢?离衙署还有一段路。” 李祐捋平衣摆,淡淡瞥一眼长随,“跟上。” 元日假后的首日,东西两市肯定熙熙攘攘,为防出意外,他刚出宫就来巡查。不过,为何萧五娘会在此地,身边还站着两武侯? “将军。”武侯远远望见李祐,心里顿时一紧,生怕之前的嘈乱被发现。两人叉手行礼,低头默默祈祷。 然而李祐丝毫没停留,笔直穿过两人在萧懿面前停下,“出什么事了?” 他早注意到方大怀里衣衫褴褛、脸色发紫的孩子,估摸萧懿可能遇到麻烦。 萧懿原本打算回食肆再好好斟酌一二,但一见卫王思路就变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大腿不抱天理不容,平民百姓借一借王爷的力,不过分吧。她先让方大带獾儿回食肆安顿,然后转身找李祐叽里呱啦一顿说。 “卫王,事情的经过我已原原本本道出,獾儿的叔婶肯定图谋不轨。” 小娘子灿若星辉的眼眸透出狡黠,条理分明的指出疑点,最后还愤慨地总结陈词。李祐的心莫名柔软下来,“你觉得他们想侵占孤儿财产?的确有这可能。” “不过,小娘子作为外姓人很难插手管这件事。”李祐平铺直叙难点,担心萧懿不知其中困难空有一腔热情。 “如果能让利给宗亲呢?”萧懿大胆举例,“田地、房屋可以交由村里分配,现钱则由抚养人带走,以供孩子长大。” “或许可行。”李祐点头放下心来,知难而进尤其可贵。“江二,你明日带小娘子先到县衙找县尉通气,让里正跟着走一趟,应该出不了什么乱子。” 王爷出手就知有没有,软硬兼施不怕拿不下周家人!萧懿抑制不住的嘴角上翘,眉眼弯弯如新月,“多谢卫王!” 李祐避开萧懿灼热的视线,“举手之劳耳。” 江二倒吸一口气,眼球快掉出眼框,郎君什么时候如此热心肠哩,不是一向对小娘子避之不及的吗?世事变化真大啊! 萧懿无视两位武侯的谄媚,呵呵呵,先倨后恭最为不齿。解决心头大事,她终于记起了丢在犄角旮旯里的采买清单,必须买买买。晚上吃顿好的,铁锅炖大鹅、锅包肉、煲仔饭统统都要,才对得起惊魂一整天的自己。 “女郎您看,我们夫妻两能不能抚养獾儿?”等阿方返程来接的时候,吴三踌躇许久终于说出口。 “你们?”对啊,怎么没想到吴三和程娘子呢,他们正好没孩子啊。 “女郎别误会,某不是贪獾儿的钱财。”吴三唯恐萧懿不同意,就差举手保证,“我们夫妻都喜欢孩子,只是......我们肯定好好待獾儿的。” “吴阿叔,我当然信任您和程娘子的为人。但是——”萧懿哭笑不得,“此事非同小可,还需要程娘子同意才行。” “诶诶诶,她肯定同意。”吴三一听就知有戏,拘谨的身子放松下来,“之前她就很喜欢獾儿哩。” “不急,回食肆再说。”要真能成也算喜事一桩,萧懿只管明天去周家“抢”人啦。
第66章 收养 萧懿回到食肆时, 獾儿已经洗干净窝榻上眯眼睡过去了。再怎么说也只是四五岁的孩子,经历一天的波折,估计担惊受怕累得不轻。 “真可怜, 瘦骨嶙峋的没几斤肉, 背上的骨头都硌手。”孙媪眼圈泛红。她和程娘子给孩子洗澡都不忍心用力,几个月前长的肉全还了回去不说,人也变得更胆小怯懦。“睡觉前紧拉阿宇的手不放,掰都掰不开,没法子,现下两人都在里屋躺着打呼噜呢。” “女郎, 獾儿家是什么情况, 周老丈真不在了吗?”因要赶回去接萧懿和吴三,方大带獾儿回来时只挑重点说, 导致程娘子现在还搞不灵清。怎么会呢, 年前往来频繁的、那么硬朗的老人, 怎么说没就没了啊? “应该是的, 不然獾儿不会流落到旁人手里。”萧懿点头, 离别时以为祖孙即将开启新生活,没想到他们踏上是一条阴阳两隔的不归路。 “阿妹, 来一下, 有重要的事找你商量。”吴三把市集买来的东西装卸到厨房, 因惦记抚养獾儿的这桩事,不耽搁时间, 立即掀帘招呼程娘子。 “什么啊?神神叨叨的。”程娘子看不惯吴三神神秘秘的样子,小步磨蹭靠拢过去, 而后被拉进后院。 众人狐疑的目光追随吴三、程娘子而去。 “先别管其他的,大伙快来帮忙收拾菜, 不然吃不上暮食哩。”萧懿打断大家八卦兮兮的眼神,再不准备,晚上大家干脆端空碗去门口捞西北风吃。 按照计划,今晚走东北菜路线,要的就是大口吃肉。大胖鹅拔毛去内脏,大刀斩成块。有些人吃不惯鹅肉,认为它腥气重。其实如果在焯水前,鹅肉先用清水浸泡数小时,此期间勤换水,是能有效去除腥气的。 血水被尽数倒出后,将鹅肉冷水下锅,加入姜葱、黄酒进一步去味。食肆的人多,而且一个赛一个能吃,肉块堆积满满的一大锅,需方大和阿财合力才好端下灶。 为了激发大鹅的香,底油由菜籽油和猪油两种混合,添上葱姜蒜以及八角一同炒制。洗净的鹅肉必须经过长时间煸炒,榨出皮脂里多余的油分,直至肉色焦黄再倒入炖菜酱汁。 鹅的肉质比较硬,需要长时间炖煮。趁着间隙,萧懿准备教钱大和丽娘做煲仔饭,她把从市集里带回来的砂锅一字排开。它们都是瓦煲,来源于最简陋的烧制方式。因内部存在空气泡,因此很容易承受不住高温而开裂。不过也正是气泡的存在,米能被焗得更香。 也不知道今日煲饭能有几只砂锅扛过猛火,总之,吃不吃得到,自求多福吧...... 砂锅盛水烧开,下入提前泡好的米,这样才能煮出颗粒分明的米饭。待水分被吸收干,下入蒸好的腊味盖好锅盖,并沿着盖子一圈淋入少许的油。油渗透到米饭的最底部,润滑被火烤的炙热的锅底,逐步形成锅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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