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定睛一看,原来是咬着松针的吾十七,才拍了拍胸口:“十七!你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的!” 吾十七抱歉地笑:“我身体不好,也只轻功还能多练习。这些年来走路,都习惯这样没个声响儿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大人临走前,将这地下密室完全封锁了。我方才从上面路过,却瞧见这里的梯门是开的,还吓了一跳。” “郡君是如何进来的?” “啊,我,我拿钥匙开的门啊。” 任阮下意识回答,心中却后知后觉地一提。 那钥匙是在十五神像巡游那日,她临上花车前谢逐临派吾十九送来的锦囊里的。 但是,谢逐临走前将密室封锁,居然连吾十七都不曾留有钥匙么? “原来是这样。”吾十七也有些意外,似乎是看出少女在想什么,笑道,“不止是我。” “原来整个衙察院,还有郡君一个人唯独得了大人的允许,能够踏入此地呢。” “这么一说,我可得赶紧退出去了。不然大人回来,那演武场的惩罚,我可没有吾十九受得住。” 吾十七嘴上说笑,脚却还不急着动。 他有些好奇地问:“郡君,我方才下来时,见你好像要去揭墙上的画像,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啊,没有什么大问题。” 任阮迅速思量了一下,“只是我不还剩着四幅画像没完成么,这会儿想下来找找灵感。” “但是你看这里只一盏灯,昏暗得很,未免太伤眼睛。所以我想着,先将画像带上去看看。” 吾十七很理解地点点头,顺势走到墙边和少女并肩,仔细看起墙上的画像来。 “这些人应该对大人都很重要吧。” 任阮疑惑:“这些人不是衙察院的吗?十七你并不认识吗?” “我虽排名十七,入院的时间却比十九还要晚些。”吾十七有些落寞地低头,“不过我的确听说过大人有一批视若珍宝的画像,那上面的人儿,好像很早就过世了。整个衙察院除了吾六,没人知道这背后的秘密。” 任阮叹了一口气,心中却总能感觉哪里不对劲。 谢逐临的父母,还有那衙察院首任的第一部 卫,牺牲在了那一场六子夺嫡之战上,这不应该是一件人尽皆知的事情么? 难道说,这些人的死因背后,还藏着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一样东西——六芒星刺青。 任阮摇了摇头,止住思绪。 “郡君似乎不是很适应这地下的环境。”吾十七看了她一眼,又瞥向那中央的花灯,忽然也咳了咳,“不如郡君先上去透透气罢,我将这些画像收拾好了,便给郡君送上来。” “啊,不必了,我自己可以。” 因着那可疑的圣灯,再加上整个衙察院谢逐临只给了自己钥匙,她并不想让这些画像离开自己的视线,哪怕一秒钟。 “这十几幅画卷呢,郡君一个姑娘,如何能搬得动?”吾十七无奈地笑,“再说,我虽身体比之其他第一部 卫孱弱了些,到底还是胜过寻常人的。” “况且,我听闻大人单独给郡君的信似乎是到了,方才进高楼时,正撞着十九到处寻郡君呢。” 听得谢逐临那个狗总算记得给她写信了,任阮心中顿时一喜,恨不得现在就拔腿跑上去,看一看信件中的究竟。 好在激动之下,她到底还是没有完全失了理智:“无妨,我特意叫了吾九九来高楼帮我,眼下应该是快到了。若是这时候再麻烦十七,岂不是叫那孩子失望。” “是吗。” 吾十七有些失落。 任阮很笃定地点点头,接着便开始神色自若地将墙壁上的画卷一幅幅取下来,小心地顺着画轴卷起。 但其实她心底没有面上那么泰然自若。 路过此处前,她压根没想过要下来瞅一眼,哪里能够预卜先知,将吾九九给约来帮忙搬画卷。 不过好在她进高楼前,特意嘱咐过吾九九,整理完今天对范答应的检查结果后,把报告送到高楼来给她看一眼。 吾九九没进过几次高楼,必然不知道她住的房间,依他憨直的性子,便会在院子里四处呼唤着寻她。 果然,慢吞吞收到倒数第二个画卷时,头顶传来了吾九九清脆的呼唤:“郡君!郡君您在哪啊?” 几乎要被背后吾十七幽怨目光烧穿的任阮立刻跳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探头往楼梯处向上喊:“吾九九,我在这!快下来!” 随着轻快的“嗒嗒嗒”下楼声,吾九九一脸惊奇地出现在了底下密室:“郡君,这里好——” “你小子来得这么晚,我还以为你把我吩咐你来搬画卷的事儿给忘了!” 任阮赶紧打断他,先发制人,“来来来,你背这一堆,我抱这一堆。” “可别说你背不动哦。” 任阮见吾九九迷茫地张大嘴,连忙背对着吾十七给他使眼色。 “我可是为了让你放下豪言壮语的这一番表现,连你十七大人的好意都回绝了啊。” 好在吾九九性子虽然憨厚,脑筋倒还算灵泛,很快将张大的嘴巴扬成了自然笑容:“噢噢噢,那是当然!郡君,十七大人,你们可不要小瞧我。” 他挽起袖子,一溜烟冲过来抱起任阮指的那一堆画卷,一溜烟儿又从楼梯上去了。 任阮略略松了一口气,回头瞧见吾十七并无怀疑的表情,便知道是糊弄过去了,便更加自然地和他说笑了几句,也抱上剩下一堆画卷,往楼梯上走去。 上了院中的地面,看着弯腰锁门的少女,吾十七有些迟疑:“郡君之后,还会把这些画像放回地下吗?” “啊?” “大人既然一直将这些画像放置在这里,一定有大人自己的用意。十七只是不希望,因为大人离京,郡君便让大人的感情寄托流落在外面太久。” 任阮锁门的手顿了顿,理解地点点头:“我当然会。” 她抱着画卷起身,朝他微笑:“十七若是愿意,送这些画像回来的时候,我还想请你一同帮忙呢,不知道你可愿意?” 吾十七咬着的松针立刻随着扬起的嘴角微微一翘。 “荣幸之至。” —— 高楼房间。 吾九九盘腿坐在地板上,眉飞色舞地将自己整理的报告叙述完,抬眼一看,却发现听众正自顾自地望着手里的东西出神,便有些不满。 “郡君,您在听我说话吗?” 任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左耳进右耳出,忙将吾十九送来的信塞进被褥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报告放在我这里,我一会儿再仔细看看,你先回去休息吧。” 她望着气鼓鼓出了门的吾九九,复杂心情里带了点儿歉意。 方才这小子倒是很机灵,没想到为了配合她,当真连谎都敢毫不犹豫,地对身为第一部 卫的吾十七扯了。 他竟不怕她存了什么坏心眼。 任阮联想吾九九这赤忱心思的来源,哑然失笑。她坐回床榻上,将方才塞进被褥里的东西又重新取出来。 这与其说是谢逐临给她信件,不如说一个包裹。方才吾十九在高楼里没寻找她,索性直接扛送到这里来了。 她方才在楼下碰着下来的吾十九,本还想拉着他多问几句,但吾十九这些天好似格外劳累。自今儿从宫中回来之后,他更是焉巴得完全打不起精神。 任阮只得放他去了。 但吾十九这段时间持续一副索然疲惫的状态,实在有些勾起了任阮的多想。 她在安排遣派调查任务时,也很考虑了各人的精力。何况吾十九身为第一部 卫,并无太多需要亲力亲为之事,真的会劳累至此么? 还是说,吾十九还在背后做着其他自己不知道的手脚? 任阮眉头紧蹙了半响,还是摇了摇头,先将这些疑心都抛出脑外。 没有证据之前,她真心不愿意这样过多地左右猜疑。 任阮重新将注意放回手中的包裹。 很精细的绸缎裹住方方正正的雕花木盒,上面“任阮亲启”四个字笔势冷峻,又带了一点温柔的收锋。 她开了木盒,却不见意料中的信纸。 放置在最上面的,一幅卷好的画轴。任阮颇为意外地抬了抬眉,伸手将画卷取出,小心翼翼地展开。 窗外的月光顺着渐渐铺展开来的画卷一泻而下,将明眸皓齿,立在黛青色的琉璃瓦上的少女氤氲。 少女的乌云发鬓上垂下明润珍珠,转身回眸时荡起的裙摆上绸泽与月光一同交织粼粼,仿佛画画人笔墨中浸润的绵绵情意,一如十五那夜般的悸动惊鸿。 身后漆黑的夜幕里是满天绽放的绚烂烟花。 任阮的嘴角不由得翘了翘。 难怪那日偏要叫她换了自己挑选的新衣去赴约。 画的还挺好。 没想到姓谢的这个狗,还挺深藏不露。 她含了笑将那画卷瞧了许久,余光才瞥见木盒下面,原来还有厚厚的一叠信。 除此之外,信与盒壁的小空隙里,还藏了一只白玉金粉竖盒。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支精致修长的紫蒲笔,粗细适中的杆上雕花精妙细致,笔杆顶端还有只小邹吾张牙舞爪。 其下的狼毫笔尖更是油光水滑,叫她一见便喜欢得不得了。 这支笔和十五那晚她发间的桃枝珍珠簪子一样,竟都是谢逐临亲手雕刻打造的。 没想到他素来握剑执笔,杀人与无形有形的手,还能有这样的温柔心思来做得这般精细的活计。 想到谢逐临那么高大矜贵一个人,修长的手指捏着小小的刀片,蹙眉冷脸在细细的桃木上小心翼翼地雕刻的模样,让人不由得联想到高贵优雅的仙鹤在泥地里精心挑采着野花,为了不出一丝差错而屏吸紧张到竖起根根漂亮白羽的炸毛样子。 可爱至极。 任阮忍俊不禁。 她小心地收好画卷和画笔,才重新坐下来,开始拆那些厚厚的信件。 前面的信里,写的是谢逐临离京后使团所遇见种种。 谢逐临的字里行间冷静客观,原来那些流民和土匪,没有坊间传闻的那般暴虐骇人,但处理起来也没有吾十九所言的那般轻松。 而这一路上,在流传回京都的那些冲突之外,还有更多大大小小的危机随时一触即发。 很显然,有人在阻挠谢逐临前往西芜。 当然其中还有更多虎视眈眈谢逐临许久的势力,迫不及待地想趁他离京,衙察院兵力分流之时,将他彻底铲除。 任阮捏着信件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谢逐临在信中轻描淡写地安慰她,使团中金吾卫环护森严,这些小小动荡,并不能近他分毫。 仵作司失窃一事,她第一时间就让吾十九传讯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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