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善公主垂着眼,委屈道:“姑姑这话严重,小善实在不敢接。” “且不说小善如今还待字闺中,便是听也没听过这等污言碎语。如此空穴来风的丑话,姑姑今日之言传出去,败坏了小善的名声事小,若是损了大夏皇室的威严,该如何是好!” 说罢,也不等梦柯姑姑再发难,她先动作很快地掏了锦帕,捂着眼小声啜泣起来。 这一下立刻让梦柯姑姑有些下不来台。 但她到底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含糊哼笑一声,便继续毫不客气道:“奴婢也只是转述太后娘娘训话,监促公主敦仪。公主出此言,莫不是对太后娘娘有何不满?” 归善一副伤心抽泣得岔了气的模样,用一阵柔弱的咳嗽代替了回答。 “公主也不必说什么空穴来风。太后娘娘方才可是亲眼见着,太和殿前,谢小侯爷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碰上圣上的车架都未理睬,马蹄匆匆地直往梅园的方向来。” 梦柯姑姑冷笑道,“昨儿公主不愿陪太后娘娘一同赴宴,好端端的,偏要晚些入席时。太后娘娘心细如发,便留了心眼。果然,公主今日怎又这样巧地,偏要往御花园的梅林绕路。” “好在娘娘料事如神,叫奴婢在这里等着。不然以后又要叫你这没良心的白眼狼寻些牵强的由头,给糊弄过去了!” 树后的本就心跳砰砰的任阮听到这句,差点直接心脏骤停。 谢逐临往御花园这边过来了?! 这马上就要到宫宴的时间了,众人都在入席,连皇帝都要到场了,他这时候出来凑什么热闹? 任阮头疼地扶额。 一路行来御花园附近太太平平。唯一的异样,不就是她自己么。 就算是谢小侯爷真来和归善公主“私相授受”,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来了,御花园周围的金吾卫不得成一片铜墙铁壁,她这小鱼还能漏网? 平安掏出小铜表,急道:“怎么办啊姑娘,辰时已经过半刻钟了。” 往前,归善公主现在正被梦柯姑姑纠缠着脱不开身,一时半会儿根本脱不开身与她相见。 往后,按照梦柯姑姑的话,谢逐临已经纵马往御花园来了,说不定转个角就能精准入瓮。 进退两难。 她拉住已经开始往后退的平安,下定决心道:“事到如今,不如一搏。” 平安为难地望了望前面一哭一骂的热闹场面,还是听话地重新俯身回来:“奴婢听姑娘的。姑娘想怎么做?” 任阮犹豫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姿态傲昂的水粉色斗篷上。 时间太紧迫了,短短一刻多钟,还要将回到太和殿的路程时间一同计算进去。 她根本刻不容缓,没有时间再想更稳妥的法子了。 犹豫很快变成了坚决,任阮回头低声道:“平安,快,把你前面那片围裙解下来。” 围、围裙?姑娘指的是她系的那一片式衬裙吗? 平安脑袋卡壳了一下,虽然不思其解,还是在任阮的催促声中动作很快地将衬裙解开,递了过去。 好在这衬裙材质轻薄,只是装饰所用,脱下也并不受冻。 任阮接过衬裙,一边在手上展开又折叠成想要的形状,一边口中将计划迅速倒给平安:“待会儿,趁着那个梦柯姑姑背对着这边,没发现咱们的时候,咱们直接包抄上去。” “我将这布往她脸上一套,你就立刻抄树枝上头。”任阮指了指平安手里之前用来扫脚印的枝杈,“别太用力了,打晕就行,别见血。” “明白了吗?” …… 平安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家姑娘手上的衬裙,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树枝。 急中生智是这么生的吗?自家姑娘真的没点前科在身上吗? “这样行吗,姑娘?公主能看到咱们这个方向,万一公主暴露咱们了怎么办呀。” 平安顾虑道,“还有这树枝,也不算结实,若是一下没打昏,那姑姑挣扎起来,怕是要闹大。” “所以还得再赌一把。” 任阮没急着捞起衬裙就走,她深吸了一口气,先拔下了头上的镶了最大一颗东珠的簪子。 东珠簪子被她寻了特定的角度,送出树干外。 这个时候正是太阳西沉的最后一段时间,夕霞回光返照似的从云层后面迸发出比此前渐弱光势更明媚的霞光来,透过交错的梅枝花隙,从东珠上折射出明亮的光来。 谢天谢地,身为画像师的她对空间结构极为敏感。那东珠承接到的阳光,被精准地反射到归善公主的泪眼之上。 任阮生怕她没反应过来,轻微晃动着手臂,那光斑便在归善公主眼中上下跳跃。 很快,再一次放下拭泪锦帕的归善公主,眼波微动,望向了刺目光斑投来的方向。 一片寂静无人的红梅林中,微风拂过,只听得花瓣间沙沙作响,霞光落的满地金红被带起圈圈的涟漪来。 仿佛并无异样。 如果她没有看到,那可疑光斑来源的方向上,有棵梅树的树梢上挂了一支画笔的话。 归善公主攥着锦帕的手指松了松。 她压下上扬的嘴角,面上仍维持住谦恭的神态:“姑姑教训得是。” “只是现下时候不早,宴会就要开始了。小善迟到被罚不值一提,要是耽误了姑姑在娘娘面前伺候,小善罪过才真是大了。” 梦柯姑姑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公主还想去赴宴?” “伴驾太后娘娘入席这等天大的荣幸,可是公主自己给脸不要脸的。太后娘娘便吩咐了,公主既然想迟些,那便是不去也无妨。” “况且这谢小侯爷还没到呢,奴婢可是奉了太后娘娘的命,来见证公主好姻缘的。” “这公主自个儿挑的高枝还没到,奴婢怎么敢违令先去呢?” 归善公主眼底一冷,仍是柔柔笑道:“太后娘娘心疼小善,知道小善喜欢安静,不爱去凑那些热闹,那小善就在这里,给太后娘娘再仔细多挑些漂亮的梅枝。” 梦柯姑姑格外看不惯她这等装天真糊涂的嘴脸,嗤之以鼻,并不搭话。 “只是可惜辛苦了姑姑,还在在这里陪着小善。” 见不能支开她,归善又放了帕子,轻声细语:“虽小善不能到场,终究往太后娘娘和圣上那里送的贺礼还是要到的,还请姑姑允我后面那些抬了礼箱的仪仗,先往太和殿去。” “一来聊表小善对太后娘娘的孝心。 二来圣上那里,也不至于失了娘娘调教出来的公主礼数。” 梦柯姑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便只又挖苦嘲讽了几句,并未阻拦公主仪仗中的人的离去。 而不远处,任阮和平安已经兵分两路,从梦柯后面的两边包抄过来,各自躲在临近的一颗梅树后面。 当归善公主看到画笔却没有声张,而是试图将梦柯姑姑支走时,任阮就基本确定,自己赌对了。 但凡她没有意识到画笔代表的含义而惊讶出声,或者直接告诉梦柯姑姑一同过来将任阮擒拿下,那么今日的宫中之行,就只能以失败告终了。 但是,归善的聪慧和见面的诚意,她赌对了。 在发现无法支走梦柯姑姑时,归善的应变也很快。被先支走的那一部分人,应该是她并非心腹的宫人。 望着那一拨仪仗宫人转过宫道看不见了,任阮做了几个深呼吸,掂了掂手里的树枝。 为了避免平安失手,最后还是由任阮来做击打的活儿。 她虽不精通医术,但因着画像的缘故,对人体的构造也算是烂熟于心。 精准打击致人昏迷的那个度,还是能够信手把握的。 任阮握紧树枝,紧紧盯着梦柯的背影,等待着出动的时机。 对面的平安则紧紧地盯着任阮,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等待着自家姑娘的命令。 终于,在归善往任阮的方向拨弄着梅枝时,对其颐指气使的梦柯姑姑,也一边嘴上不停,一边不由自主地往这边转过身来。 就是现在! 任阮立刻向平安使眼色。 会意的平安从树干后一窜而出,手中的衬裙迎风大开,她两手一扬,对着梦柯姑姑的后脑猛然兜头套下。 接着平安又是倾身一扑,捏着布两端的手一收,将梦柯姑姑的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 随即而上的任阮毫不犹豫,平安一扑倒梦柯姑姑,她抄手就是一杈子。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都无需补上第二下,地上被套着布袋的梦柯姑姑叫都没来的及叫一声,便一动不动了。 饶是做好心理准备的归善,也有些慌乱地想去试探鼻息:“死了?” “没死,昏过去而已。” 任阮对自己的手法很自信,她一跃而起,拉住归善就往步辇上按,“别看了,时间来不及了,快,现在就起驾去太和殿。” 还有不到半刻钟,应该是勉强能赶上傅重礼的“宵禁”。 “我会混在你剩下的伴驾宫女里面,公主殿下。”任阮动作很快地将身上的珠钗首饰脱掉些许,“你想告诉我的那些玉芙之事,正好路上说。” 所幸她今儿穿的虽比平常华丽些,但放在宫里,比之公主身边的贴身女官也显眼不了太多。 手脚麻利地收拾好自己,任阮抬头,归善还维持着被按在步辇上的姿势,柔弱的目光还没转换过来,晦暗难辨地,在她和地上的梦柯姑姑身上扫视。 “公主殿下不必担忧。” 任阮丢掉手里的树杈,轻轻一笑,“民女向您保证,这位姑姑只是不小心被掉落的梅枝砸晕过去了而已,不多时便会自己醒来。” “可殿下若是还不起驾,误了时辰,亦或是——”她想了想,“——不愿意对千辛万苦进来见殿下一面的民女,好好交心。” “那民女只能遗憾地提醒殿下,梦柯姑姑最后看到的,只有您哦。”
第95章 你很好 ◎她也见不得我好。◎ 任阮隐隐的威胁果然拿捏住了几分归善的软肋, 步辇很快起驾。 地上的梦柯姑姑被归善遣去的宫人扶起,探过鼻息后确认还活着,便立刻往御医院送去了。 剩余的宫人只三四, 加上平安,簇拥在步辇旁边, 倒也能遮掩住最里面紧紧挨着辇边的任阮。 归善公主侧倚在她行走这边的步辇搭手上, 目光不动声色地将她打量了个遍:“任姑娘今日真是光彩照人。” 步辇边的任阮一直紧张得眼观八方耳听六路, 哪里有心思和她先寒暄互吹一阵子,不客气道:“殿下,咱们开门见山吧, 你要告诉我有关玉芙公主的事情, 究竟是什么?” 辇上默了一瞬,归善公主忽然轻笑一声:“莫非谢小侯爷喜欢的, 就是任姑娘这般真性情的女子?” 怎么又扯上谢逐临了? 眼见着步辇已经出了御花园,任阮心急如焚,正待再次打断,辇上的归善公主忽而从侧依的姿势直起身,优雅端正地往后面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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