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周宁拒绝不了,提进屋的时候神情总十分复杂。 “没关系,”赵岁欢望向了隔壁的方向,“这般好的人,咱们也总得去答谢才好。” 于是当赵岁欢独自一人提着买的宽面出现在阿花家门前时,对方明显愣住了。 她撑在门边,额间还有密密的细汗,好似是刚回来不久,完全不曾预料赵岁欢会突然到访。 赵岁欢便学着她以往的样子,将东西用小篮子装着递了过去,笑得温和—— “阿花姑娘好似刚回?不知方才做什么去了?” 她眼神闪躲,手忙脚乱地接过了篮子,“啊……我去镇上了。” “镇上?这个点,应当什么都还没开门吧,阿花姑娘去镇上做什么了?” 明明似乎只是漫不经心的随口闲聊,可偏生令她答不上来。 “我、我就是喜欢闲逛,去走走路而已。”她一边说着,眼神便一边想要往屋内瞟。 赵岁欢便学着她的样子,往屋内偏了偏头。 对方反应极大,连忙挡住,挡完了才发现自己好似反应过激了些,脸色煞白。 “原来是这样,阿花姑娘是一个人住吗?” “是啊,有、有什么事吗?” 赵岁欢默默地退了回去,不再对她步步紧逼,而是摇摇头,“没有,今日打扰你了。” 阿花明显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甚至没来得及吐完,便生生因为赵岁欢的举动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她站在雪地里,轻轻地哈着气为双手取暖,然后清清嗓子,声音也并不大地刚打算说些什么,“不打算出来吗?” 阿花的表情僵住,但是除此之外并没有旁的任何声音。 赵岁欢仅仅只是在原地占了约莫几瞬,雪还在簌簌地落着,这般冷的天她并没有继续等下去的打算。 可对方好似也没有。 阿花回头看见了什么,便是立马垂着头老老实实地退到了一旁。 没有旁人,只有他一个人。 风渐渐大了,连带着细小的雪花也跟着疾了起来,恍惚了她的视线,却还是依旧能够看清门敞开后,男子身着黑色大氅信步走进的模样。 分明已有数月未曾相见,眼前这人却好似并未有过多的变化,一如既往冷冽的眉眼,轻抿着的薄唇。 只是估摸着近日以来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太多,所以消瘦了些许。 也并未出乎赵岁欢的预料。 从最初她想着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的,便只有可能是他楚祈一人。 他立在了她的面前,眼尾微微的殷红。 在有旁的言语前,先解开了自己的氅衣,披在了赵岁欢单薄的肩上。 楚祈好似有很多话想要言说,二人却最终却只剩下了相顾无言。 比起他眼眸中深藏的汹涌,赵岁欢眼中的淡漠却更刺伤人心。 她比他想象中还要敏锐。 本身暴露就是迟早的事,可他才在她的身旁待了不过几日,他甚至都还未能有几次看她的机会,便被找上了门来。 彼此都心知肚明,如若来的是他,根本就不可能让她在外久等,更何况还是雪天。 “你——” “可以不要来打扰我吗?” 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却也是唯一一句。 楚祈再多的话语都如鲠在喉,说不出半句旁的来,手负在袖中,不动声色地握紧,泛出苦涩的白。 那话语中甚至没有半点敌意或者厌恶,只是平淡着的掀不起什么波澜。 陈述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她没有旁的想法,只是不希望被他打扰罢了。 好些时候过去,楚祈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找到了你留在石缝中的信笺。” 赵岁欢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茫然,认真思索了片刻后这才反应过来是她过去曾留在地牢中的东西。 没日没夜的压抑,也没有能够倾诉的人,于是赵笙笙离开时留下的纸笔变成了她后来唯一的消遣。 她没有接话。 “……我误以为当年在宴会上与我相识的是赵笙笙,”他组织着语言,却是那般无力,因为得不到分毫的回应,但他还是想要说完,“我也并未与赵家同流合污。” 他拷问过赵笙笙后才知晓为何她的信笺中对自己只字不提。 因为她竟误会了他也是推动她走向不幸的黑手。 “我知晓,”赵岁欢并未拒绝他披在她身上的大氅,甚至还拢了拢,“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她说的是真的。你害了我,却又在此后追悔莫及,所以我才会去寻你,利用你,想要报复。” “但后来我猜到了,无论是你我并未实现的约定,还是赵笙笙刻意的污蔑,她希望将我和你推得越远越好,”赵岁欢回忆着和赵笙笙曾聊过的那些,心下其实早就有了计较。“但是楚祈,你应当也知晓,她不过也就是动了动嘴皮子,你便相信了她所说的话。” 赵笙笙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便信了,说她离开了腊梅林,他便没有赴约。 而她也是一样,一句话便相信了楚祈加害了自己。 他们都可以为自己找到许多辩解的理由,但归根究底,是因为他们对彼此并没有过多的信任和了解,所以才会让旁人轻而易举地趁虚而入。 楚祈的面色发白,也是极不明显地踉跄。 “都已经过去了,楚祈,”赵岁欢将大氅脱下来递给了她,“我打算回去了,你走吧。” 她对他满腔的不满早在数月之前便烟消云散了,现在也不愿与他产生任何联系。 这是楚祈来时所想到的最不愿意看到的画面—— 她甚至连恨都不愿给他了。
第42章 站了一夜 楚祈的下颔线紧绷着, 眸光一错不错地落在赵岁欢的面庞上。 她同他对视着,浅浅的眼眸依旧明亮,却也透出了疲惫。 长达半月之久的颠簸才让她从京中来到这个小镇,显然比起离开前消瘦了许多, 更是因为精神上的松懈, 和身体病痛的折磨。 楚祈回想起沈之柳对自己的汇报—— “其实赵小姐她并不会感觉到明显的疼痛, 毕竟只是像那根点着芯的蜡烛,只是在不断燃烧着, 被消磨, 却也很快会迎来节点。” “我不知晓赵小姐她还在介怀着什么,但或许解铃还须系铃人。” 那日在地牢之中, 他看见的那封手信。 其实,他就脸赵岁桉都并未告知, 他从最后的纸张背面发现了几句其他的文字。 那可能是最后深藏在赵岁欢内心深处的秘密。 “我有想过不再来寻你。”楚祈并未接过赵岁欢手中的大氅, 却在清晰地看见她手指微颤时抬手托住了她的冰冷的指尖。 那是常人无法适应的体温, 似扔在了雪地里无人问津好些时日的铁器。 但他还是感受到了她微弱的挣扎, 看到了她蹙起的眉眼。 “但我不想同你这般结束。”最终, 楚祈长吁了一口气, 似在叹息,还是在冰寒的风中将这句话完整地说完。 然后对上赵岁欢极为错愕的眼神。 她很快地从唇边抿出一抹含着嘲弄的笑来, “楚祈,我差点杀了你。” 或许没有人能说清当时她是因为手腕的旧疾复发,还是心中依旧藏着隐忍, 那一剑才会刺偏。 但毋庸置疑, 就连赵岁欢自己都清清楚楚, 他便只会心中更加有数。 ——他是真的差点死在了她的手上。 事到如今,他竟然大费周章, 大老远地放着自己的皇位,屈尊降贵地跑到这穷乡僻壤里,来同她说什么不想结束? “我知道。” “楚祈,你疯了吗?” 比起他深邃眼眸中的微光,赵岁欢满眼的难以置信更为醒目。 她的瞳孔中甚至有一闪而过的茫然。 “岁欢,我不想同你结束。” 一直到楚祈说到了第三遍,赵岁欢这才相信她所说非虚,不是在发疯或者信口开河,但这却令她更加匪夷所思。 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抽出了被楚祈握在掌心的手。 那滚烫的体温几乎要将她给灼伤,在脱离出来的那一瞬间,她感到四周都重新恢复了冰冷的温度。 她将大氅搭在了楚祈的臂弯上,后退几步,不再说些什么,只是转身离去。 这话她听见了,也听明白了。 但也没打算往心里去。 毕竟眼下的楚祈看起来好似也同一个疯子没有过多的分别。 “无论是什么我都愿意去弥补。” 闻言,赵岁欢远去的背影终究还是微微一顿,她感到自己离开前同他说过的那些话好像都成了一句空谈,根本就没能对他有任何的改变。 “……我没有任何想要你弥补我的。” 她的声音轻得就像是一阵微风。 楚祈默默地伫立在原地,凝着厚厚堆起的雪地上的浅浅的脚印,望着她一步一步走远,直到身形没入雪中。 “阿姊,他是你的旧情郎吗?” 赵岁欢前脚刚迈进门槛,抖落着外袍上的雪花,还未能看清是谁走到了自己面前,先听到的便是这么一句话。 自那日将阿雁领回来后,赵岁欢与周宁二人便是添置了不少给小姑娘家过冬的衣裳。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调养,阿雁也正是抽条的年纪,吃饭时也颇为积极上心。 也不过就是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她的气色变红润了不少,也长了二两肉。 她今日穿着身明粉的长袄,系着雪白的大氅,瞧着俏生生的终于有了几分样子。 她喜爱赵岁欢,所以才亲切地唤她阿姊。 本在第一次叫完后看到周宁似乎错愕了一瞬,她还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但赵岁欢瞧着却没有半分不自然,便一直这么称呼了下去。 在她刚出门找到隔壁去的时候阿雁就一直在关注着了,没想到那屋里竟然走出了个男人。 她在外流浪的时间长,也见过了不少形形色色的人。 几乎是一眼,阿雁便看出了那个男人就算是身着最普通的面料,也同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是不一样的。 于是这番话当即令赵岁欢愣在了原地。 “这话是谁教你的?”她下意识地去找周宁,但很快便对上了跟着走出来的周宁的眼神。 他显然也听见了方才那句话,直直地被钉在了原地,连忙摇头。 这可不是他教的,他可不会教小姑娘这种话。 其实想想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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