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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比起先前的坚定不移，她反而是陷入了迷茫。 她并不是什么拥有果决性子的人。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今，发生的种种于赵岁欢而言都是在脑海中无比清晰明了的。 时间冲淡了她的憎恨，安稳的日子治愈了她的身心，她能够看到楚祈做出的种种改变，但这些又不足以支撑她放下所有接纳他，去赌一场。 赵岁欢所仇视的根源并不在楚祈身上，但却又与他紧密相连。 她很清楚。 而正是因为看得太清楚，所以才感到无法面对。 “好。”赵岁桉说过今日一道出来，见了面后还有话想要同她说，现在她只想将这些问题都抛之脑后。 楚祈不会为难她，也很明白她的想法，但氛围比起先前还是僵了不少。 湖心亭上的人很多，就是以当前的天候来说还是冷了些。虽说景色远比岸边宜人，视野也更开阔，但二人皆是没有往那边去的念头。 若是除开这些杂乱的心思，其实风景是极好的，只不过是无心欣赏罢了。 相互依偎的大雁于湖面栖息着，亲近而缠绵。 岸边的人极多，却都克制地距离稍远，似是生怕惊扰。 有的是年轻男女，也有带着家中老小一道来观赏的一大家子，就算是爱好独来独往的文人也不乏其间。 一不留神儿赵岁欢就看得久了些。 “是喜欢那些吗？”楚祈问。 她这才回过神来看向身侧的人，只见他微欠下身与她相望，目光所及却是那人群中都快被遮得看不见半个角落的小摊贩。 赵岁欢愣了愣，却在楚祈的眼中成了默认。 他的目光极为柔和，就仿佛先前的不愉快当真没有发生，“想要的话我去帮你买来。” 其实是不想要的。 毕竟她甚至都不知晓是一个怎样的小摊。 但说不定眼下于他们二人而言分开一会儿会更好，所以赵岁欢还是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楚祈的猜测。 也不知卖的是什么，队伍很长，临走之前楚祈还特意交代了句“就在这儿等我回来”。 好似自从大年初一那日他们回来之后，不仅是楚祈一人，赵岁桉也尤其强调过让她谨慎些，不要独自在外逗留。 嘴上说的是如今外面不太平，但显然没有赵岁桉表面上说得那么简单。 她本只是想在附近走走，却还未走上几步，便是听得湖边水声轻响，哗啦啦的水声好似被什么重物推开。 下意识地回眸，却是在通往湖心亭的石柱旁瞥到了藏在其后畏畏缩缩的身影，顿时愣在原地。 这天气怎会有人浑身湿漉漉地立于湖中？ “姑娘，可、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咳咳……”水中显然是冷极了，那人半个身子依旧隐匿柱后看不真切，声音是遮掩不住的疲惫与沙哑。 看赵岁欢并没有马上拒绝，男人立马手在身侧动了动，竟是又从角落里拽出了几个人来。 妇人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再加上湖水实在冰冷，脸色苍白得不成样子，打湿的青丝黏在脸侧，说不出的狼狈不堪。 她与同赵岁欢说话的男人怀中各抱着个孩子，一男一女，都是几岁的年纪，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赵岁欢，衣摆显而易见的是不曾打湿分毫。 这是发生了什么？ 赵岁欢没有多做犹豫，三两步刚上前已经伸出了手打算先将小孩抱上来。 她这才刚将男人怀中的女孩抱上岸，又伸手想要去接过男孩，但喜悦攀上妇人脸颊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她情绪过于激动，拼命咳嗽起来，眨眼间妇人就用手掩住口鼻，但却根本没能遮掩从唇角溢出的鲜血。 若只是轻微出血或许赵岁欢还不会察觉到异常，但很快红色就径直淌了下来濡湿了整个衣领都变成了暗红，赵岁欢僵在了原地。 这是怎么回事？ 显然这根本就不是起先的时候她所预想的只是因为着凉。 二人也因为变故双双煞白了脸色，那神情一看便是知晓对她有所隐瞒，男人顿时急红了眼：“你不是都帮我们了吗？好人做到底啊！” 很快女人怀中的小男孩就因为不安嚎啕大哭了起来，顿时吸引到了更多人的目光。 但赵岁欢已经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愿意当个好人，可这并不代表着她会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险。 说到底本身也是她救人心切了，从一开始竟然就没有考虑到为什么这么冷的天会在湖里莫名其妙出现几个人。 “爹、娘……！”只有小女孩一个人上了岸，眼看着父母被人群围困在湖里，急得也跟着哭了起来，不一会儿也掩住了唇，“咳、咳咳——” 赵岁欢已然察觉到了不妙，她刚要起身躲避，身侧那小女孩却是也紧接着咳出血来—— 她以为自己躲不过去了。 所以当楚祈挡在她身前的时候，赵岁欢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他好似根本没来得及买到那个铺子上的东西，双手空空如也，光顾着搂住她了，两个人都朝后倾斜倒去。 这也难怪。 如果他的注意力都在那边的话，恐怕也不会来得及注意她这边的情况，也不会来得及赶回来了。 楚祈将赵岁欢整个人都笼在怀里，就连倒下去的瞬间都没忘记用手掌轻轻托住了她的后脑勺。 天旋地转间她几乎什么都没能看清，却偏偏只瞧见了那小姑娘咳出了大量的血来，飞溅到了楚祈的后颈后背上。 她怔住了。 “……楚祈？” 她其实感觉自己的头脑是清醒的，但传入耳道的声音却是出乎预料的颤抖。 赵岁欢害怕于没有及时听到他的回应。 “你没事吧？” 但他说的第一句话还是在关心她。 她还没能来得及回答，闹哄哄的人群中有一道声音尤其清晰—— “……怎么好像是林关那儿的人瘟？” 这一句话音量分明不大且充满了不确定性，却偏偏似无孔不入的苍蝇拼命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四周顿时炸开了锅。 “真的假的，不是说是传言吗？” “人瘟？什么人瘟？哪里传来的我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人瘟？ 赵岁欢觉得脑内也是一阵轰鸣，连颤抖的指尖都冰冷起来，她发现楚祈的神情没有丝毫的意外。 “……初一那日，你们匆匆而别，又在夜里回来，拼命瞒着我的，就是这件事？”她几欲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楚祈没有回应，但是从他的神情中却不难得到答案。 “为什么要瞒着我？” “林关离这里很远，虽说距离知晓时也已经经过了一段时间，但楚凌风很早便下令封锁了。而且消息传到我们这里时，赵岁桉也及时带着沈之柳赶了过去，病情其实很快就得到了控制。” 楚祈还是没有松开搂住赵岁欢的手，紧紧地扣在她的肩上，甚至还有些不经意的颤抖。 “……但还是有人因为过于恐慌，在圣旨传达之前就拖家带口地跑了。照理来说这件事并不会蔓延到雁门这里，所以赵岁桉并不想让你平添担忧。” 他并没有提及到自己的想法。 他担心就连他对她的关心都会令她感到不喜。
第58章 你会死的 那一户人家是在小镇上病情刚开始蔓延的时候就拖家带口逃跑的。 病症来得太急, 京内始终不稳定的传闻早就在到处流动，他们担心自己一个小小乡镇的出身根本不会引起京中重视，与其求人不如求己。 因为怕被抓住，所以也没来得及带上什么东西。 一直都是走的只有当地的几个人才知晓的小道, 再加上消息从当地传回境内, 再派人前往。 虽说中途其实并未耽搁时间, 但对于这些已经逃走的人却早已失去了踪迹。 他们从山路再到水路，得亏一路上为了躲避追捕经过的地方大多人迹罕至, 所以倒也并未蔓延开来。 虽说致死率并不低, 严重者也会出现高热吐血的症状，但所幸传染性没那么强, 截止到目前为止情况还算是在可控范围内。 因为冬去春来万物复苏，所以这才一时发生了变故。 ——这些是沈之柳到达当地进行诊断后得出的结论。 有他在再加上京内及时的支援, 其实病情很快就得到了控制, 但这些早早就逃出来了的人却无从得知, 只能跟无头苍蝇似的乱窜, 一直到今日出现在雁门。 因为一家四口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病状, 所以很难推断究竟是谁传染了谁。 要不是因为孩子实在是难受得要命, 不然他门很可能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胆子出来。 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出现究竟会引发多大的骚乱，是不是会直接被当场处死, 或者是永远失去自由被囚禁终身。 虽说并未发现这些他们所想象中的严重后果，但很显然雁门已经足够不太平。 所有人都被严禁出门。 “小妹，你把门打开。”赵岁桉满头是汗, 手臂撑在门上眼眶发红。 是他的错。 如若不是因为一切都推行得太过顺利, 他就不会如此掉以轻心, 以至于昨日为了给士兵们打气庆贺，今早起晚了些。 他觉得自己一路上其实是没有任何耽搁的, 但心中的松懈却也无比真实，他没法欺骗自己。 他明明知道有人逃跑了。 病情扩散前的失踪的人员名单都掌握在他的手上，不是每个人都能侥幸逃脱，逃了没几天就被抓回来的大有人在。 逃出去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他存了侥幸心理觉得就算在外面也不会有多大的隐患。 是因为不想要赵岁欢担心所以他们才会一致隐瞒的。 病情能够控制，又在新年期间，何必要用还未发生的事情给人心添堵呢？ 可就是因为这一个个小小的决定，却最终酿成了如今的结局。 楚祈直接接触了病人的血液，不被传染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但是当他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正好是那一幕—— 楚祈将赵岁欢保护得很好。 她是有很大的可能性没有患病的，可是眼下她却在楚祈回屋后将自己和他单独关在了里面。 任凭赵岁桉如何呼喊，他已经站在门口足足有一个时辰了，可对方无论如何都不肯给他开门，甚至连一声回应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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