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本就炎热, 吕方在下面已经汗流浃背。投诚便是叛国,这罪名压下来那便是记载在史书里头,那丢的是他吕家列祖列宗的脸啊。 他不相信吕知羡会做这样的事情,他跪到大殿中央,“圣上明察啊!我吕家满门忠烈,家中已故父亲和六旬老母都是当将军的人啊!温荀必不可能叛国啊!他十九岁就已经在边疆了,他怎么可能叛国啊!” 吕方十分激动,说得唾沫横飞,尤阁老在旁边凉飕飕说了一声,“殿前失仪啊,吕都督。” 陈次辅也出声说道:“你说没叛就没叛?若是没叛,那你同大家伙来说说,这吕小将军是为什么带着五千的大昭士兵入蒙古地界?况且至今迟迟未归呢?” 因着吕方在皇太子和二皇子之间谁都不站队,那便是成了这二人的共同敌人。 一个尤阁老,一个陈次辅,平日里头谁都看不顺眼谁,一旦有了共敌,便又成了这副嘴脸,合力刁难起了吕方。 吕知羡如今是何者情况尚未明了,他们便急着跳出来给人扣上了叛国的帽子。 吕方气不顺,也不惯着他,指着那陈次辅直接骂道:“好你个狼心狗肺的老东西,‘吕小将军’,你也知道他是我们吕家的将军,我吕家世世代代皆是忠良,我儿岂会叛国!” 事实上,自吕方上一代数去,确实可以说是世代忠良,指元由口口裙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收集但吕方当初跟着谢沉一起和崇明帝起事之后,他叛了先皇,那便是算不得什么忠良了。 可现在是崇明帝当皇帝,那他称自己为“忠良”,也没人敢反驳。 陈次辅没有想到吕方这脾气是比他还暴躁,一时被骂得愣住了,吕方却还是觉得咽不下去这口气。早就说了出兵剿了蒙古那群混账王八羔子就好了,省得边陲百姓受苦,要不是他们一直拖,一直扯皮,舍不得那笔军费出去,能成如今这样? 吕方绝对不相信吕知羡会投诚,如今按照这样的情形看来,可能是吕知羡也实在忍不了了,眼睁睁看着蒙古铁骑残害百姓,他怎么可能气得过?许是借着总督“反击蒙古”的军令,直接带着这五千兵马打去了蒙古。 这会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吕知羡已经打到了蒙古老家;不然就是全军覆没,消息暂且被封锁住了。 吕方虽然知道吕知羡带兵打仗厉害,可纵使再厉害又怎么去拿五千兵,打下蒙古铁骑。 吕方是真看不惯这群道貌岸然的文官了,若非他们,何至于逼得他儿子到这种地步吗?! 他喝了酒,这会也有些口不择言,他道:“你们把头埋到地里就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了是吗?一个县两个县的百姓在你们眼中算不得什么,非得要人打到了家门口你们才满意!” 这话是把全体文官都骂进去了。 这口气吕方也是憋了许久,一想到吕知羡此刻可能已经惨遭不测,他心中更是悲痛,若不是因为他这个当父亲的没用,他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吕方眼中似是有泪在闪烁,他道:“皇上,我儿绝对不会叛国!他这会定是带着那五千兵去打了蒙古俺答汗。” 那边陈次辅回过了神来讥道:“你是他爹,你自然如此说,五千兵?带着五千兵马入蒙古地界,这不就是带着人去送死!那吕小将军是成了天的能耐才能去打跑蒙古,你为了能给他洗脱罪名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了。你说他没投诚?说出去谁信,你就问问在场诸位百官之中,有谁能信?” 是啊,除了吕方又有谁会相信呢? “我相信。” 一片沉寂之中,谢琼婴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般响起。 吕知羡相信他,他亦是相信吕知羡。 众人向他看去,只见他已经起了身。宫灯下,他的眼神清冽又坚定。 陈次辅可算逮到了机会,他冷笑一声,“当初你认下了吕都督做义父,你和吕小将军若要算,也能称兄道弟,这话,你说出来我们就该信?” 谢琼婴道:“那国公府世子之名可够?” 他以国公府世子的身份来押定吕知羡不会叛国。 陈次辅道:“所以你这话的意思便是说,若吕知羡叛了国,你这个世子之位也就不要了?” 谢琼婴冷声道:“是。” 陈次辅阴恻恻地笑了一声,“世子爷还当真好气魄,世子夫人如今尚且还在身旁,若你这世子位没了,那这世子夫人也当真是可怜,跟着你一块平白受了此罪。” 宋殊眠见提及了自己,也不恼怒,不急不徐就要起身,谢琼婴搀扶了她一把。 宋殊眠站在谢琼婴的身侧,启声说道:“君若食佳肴,妾随之,君若食藜藿,妾亦甘受之。君如何,妾必随君行。” 此话便是彻彻底底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声音虽不响,却不卑不亢,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两人并肩而立,活脱脱一对檀郎谢女。 徐彦舟今日和闻清梨自也在场,本来紧握的手指却也在听到了这句话的时候松开了。 君如何,妾必随君行。 宋殊眠如今说这话想来也是真情实意。 闻清梨注意到了身边男子的心绪变化,她拿着茶杯放在嘴边作掩护,淡声说道:“看这样子,你我如今是都没了可能,往后安生过吧。” 她这话虽然是在对徐彦舟所说,却又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谢琼婴会好,甚至是比以前更好,可这都是因为宋殊眠。 若是没有她陪着他一起走,说不定谢琼婴就会因为杜家的灭族而更加不得解脱。 徐彦舟沉默许久,最后视线从那两人身上移开,终是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陈次辅离间二人不成,反倒显得他们之间是多么深情厚谊,大殿之中陷入了一片沉寂。 那个报信的小兵寻到了间隙开口,颤颤巍巍说道:“皇上......总督那边是想请求支援,往朝廷要军需,他说不论武德将军是投诚了还是去剿俺答汗的首级了,都应该出兵蒙古。总督大人说,若是武德将军投诚,大昭铁骑就应当将他的首级和俺答汗的一起斩下,若是没有......也当予以后援。” 陈次辅听到这话,当场就开始争,“军需军需,说到头还不是为了钱,这里要一笔,那里又要一笔,大昭的国库就是这样被掏空的。”他转身对崇明帝说道:“皇上,依臣来看,此举实在是没必要,就算是吕知羡带着五千兵马投诚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吕方指着骂道:“你再说投诚两个字试试看!” 吕方一点都听不得“投诚”两字。 这气势,若不是有这么多人还在场,那拳头下一秒就能打他头上去了。 陈次辅也算是碰到了个硬茬,吕方不让说,他便也真不敢再提起“投诚”二字,只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好!就算是武德将军带着五千将兵杀至蒙古,可现在又怎么可能活着呢?带了几年兵,当上了将军,就以为自己是个少年英才,了不得了?敢带着五千的兵杀去蒙古?有毛病吗不是!还白白带着五千将士送命去了......若每个武将都如他一样,一意孤行,我大昭江山如何长久?” 在陈次辅的眼中,将来若朱睿江登基了,那这国库,就已经是他们陈家的囊中之物了,现在谁想从里面捞一点钱,那就是在动他们陈家的私产! 谢琼婴出声说道:“大昭江山,次辅口中的大昭江山究竟是什么?次辅眼中,活生生的百姓非是大昭江山,恐怕累世衣冠,楼台殿阁才是。如今这样的地步居然还想着当缩头乌龟,次辅的爱国之心看来远远不如武德将军。若次辅真的忠君,真的爱国,这一回究竟又是为了什么不愿出兵?” 陈次辅之心,路人皆知。 陈次辅被说中心事,冷哼一声,“我们是在谈国事,你凭什么插嘴?” 谢琼婴尚且没有官职在身,如今确实不能谈论这些。 谢沉在一旁出声说道:“国公府世子的意思,那自然是我的意思。他谈不了这些,那请问次辅大人,我这个兵部尚书是否可以谈?” 陈次辅今夜接连受气,一下两下被揶得跟个鹌鹑一样,听了谢沉这话脸又涨成了猪肝色。 崇明帝在高位之上,眼神在吕方和谢沉两人之间不断流转,最后终是什么都不曾说。崇明帝看他们吵也吵不出什么名堂来了,终于开口,“那就辛苦内阁几位阁老连夜撰写票拟,该批的钱批下去。吕家的小将军既然连命都不要就杀了过去,朕又怎么再好当缩头乌龟呢。将军的血性,你们这些文官啊,果真比之不及。” 若非陈次辅那边的人已经被谢琼婴和二皇子联手清理了大半,否则今夜势必还要再吵下去。如今这样,能派兵出钱,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崇明帝最后问道:“各位大臣若有异议,现在就提,到时候若想再论,先受二十大板。” 皇帝决心如此,诸位大臣又还敢有什么异议呢? 看样子,待到谢琼婴入仕以后,这官场上真是要大变天了。 然而在太和殿因为西北战事闹得如火如荼之时,却有一人不在场。 谢琼霖不知何时已经退出了大殿,此刻正和皇太后手下的太监林染站在了一处。
第七十六章 谢琼霖借口解手离场, 与林染在净房那处碰了面,现在周围被林染的人盯着,也不怕会被人撞破两人私下碰面。 四周安静,唯有两人的谈话声。 “你就这么恨他?不惜与咱家联手。”林染声音有些尖细, 尤其在此刻听着更带了几分阴毒的意味。 谢琼霖默了片刻, 最终还是开口说道:“是, 我恨不得能食他肉, 饮他血。你不是也一样吗?否则今夜也不会来同我相见。” 谢琼霖费尽心思二十多年,谢琼婴如今凭什么越来越好,他就是想要他落入万劫不复。 这件事情, 几乎已经成了谢琼霖的执念,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报复谢琼婴, 只是知道他必须要这样做。 林染听了这话阴恻恻地笑了一声,他看着谢琼霖的眼神尽是探究, “是, 咱家也恨他, 那还真是凑巧了。不过,你是怎么晓得的?” 谢琼霖淡声道:“猜的,你投身皇太后手下, 皇太后同他不对付, 我不过是赌一回,赌你今夜会来见我。” 谢琼霖继续说道:“到时候我会让内子把宋殊眠弄去去京郊大相国寺上香, 约莫就在明天,他们就会动身, 若是没有, 你就多派人蹲守几日。不过,你绑宋殊眠可以, 绝对不可以动了我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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