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崇涧当即吩咐人把刚去库房翻出来的屏风立在屋中。美其名曰他要住里面而让午思睡朝外的那一边,挡个屏风免得午思睡觉扰了他。实际上等人都离开后,他择了靠门的床铺,让午思靠里住下。 午思打从太子说要和她同屋共住就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众目睽睽下她一个小太监怎好去驳了太子意思?只能暂时掩下满腹心思不吭声。如今这般,她欲言又止了好半晌,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讲。 她倒是不怕太子对她有甚不好的行为。若他真想做些什么,大可以在车上动手,就连一刀咔嚓了她都十分容易。 可他没有。 而对他来说,与她同住一屋其实没好处反而添麻烦…… “多谢。”午思嘴唇翕翕半晌后,缓缓吐出二字。 嵇崇涧闻言略一挑眉:“原来你知道我是护着你。”才这般安排的。 看他这样带了几分戏谑的模样,午思心下一松,不由得就不把眼前人当做太子了,而是当做了那个熟悉些的傅青霖。 “我还不至于那么不识好歹。”她微笑道:“你一路照顾我,又怕我与人同住身份尴尬,这我还是明白的。” 即便是梁玉,也不知道她其实是女儿身。跟过来的所有人中,只太子知晓。 既然他是坦坦荡荡的君子,那和他同住真就再好不过了。 嵇崇涧看着她眸中的灵动笑意,不由莞尔:“傅家的事情你得帮我解决了。不然我这一路的辛苦可怎么算。” 俨然是为了护送这个断案人而如此做派的语气。 午思想想自己那么重要,便高兴起来:“我一定倾尽全力,定不负殿下所托。” 嵇崇涧略略颔首,也不为难她。守着让她沐浴,又帮她修过面上妆容,他便到了方峦进屋子里非要蹭了他们那边的净房沐浴、引了方峦进好大一通抱怨才算作罢。 众人睡下的时候已经天微微亮。待到天色大亮,已然全都起身收拾停当准备去往破庙处。 除去午思睡了一整个行程,今日睡得少依然精神奕奕外,其他人都有些睡眠不足。好在他们要么是日日精于练武,惯常日夜不分的。要么就是查案断案,时常日夜连熬的。都早已习惯。 太子既是睡在了最左边的稍间,那么和太子居所唯一挨着的左次间便由梁玉和樊明一起住着了。旁人不知晓,他俩却知晚上的时候是太子睡在外头,对着朝向次间的门,而午思歇在里面。 樊明大大咧咧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太子素来体恤身边人。午思那单薄的小身子,风一吹就会倒似的。偏他又是个断案能人。太子护着他点情有可原。 可梁玉不那么想。 众人准备车马的时候,梁玉捧了匣子点心悄声问午思:“你刚才没吃多少东西,饿不饿?这些我给你带着,万一等会儿饿了,你问我来要。”说着掀开盖子:“瞧瞧喜欢吃哪些不喜欢吃哪些,我也好给你替换去。” “都挺好吃的。不过,你不必如此费心。等会儿就用午膳了,无需如此。” 午思答着,意外发现梁玉对待她时的态度中有多了几分恭敬殷勤,不由朝他小声嘀咕几句:“你何至于此?你我同为主子们做事,断不可这般。”更何况梁玉身为东宫副总管,可比她的品阶地位要高许多。 梁玉笑道:“我自有我的一番衡量。” 他转念想想,觉得自己身为东宫副总管,就跟寻常宅院里的管事似的,主子那边有什么事儿主子不好亲自开口的,少不得做管事的提点一二。 于是他难得地多说了两句:“平日殿下睡时从不让人近身。便是我们守夜,也都在明间候着,轻易不能到那些次间去,更遑论殿下居住的稍间了。这般愿与人同寝,着实难得。”这还是他和宋业这般让殿下十分放心的人。若是旁人,连进屋子恐怕都难。 面对着梁玉万分期盼的目光,午思沉吟过后重重点头:“我省得。” 梁玉大喜:“你明白就好。” 午思自觉心里有数,认真道:“我一定尽快断案。案子告破,殿下便能回去好好休息了。” 梁玉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顿时垮了脸,肩膀也塌下来,有气无力摆摆手,一个字儿都不想多说了。 一行人即刻启程。或是坐了车子,或是骑马,直往郊外破庙而去。谁知晚上静寂无声的街道,此时却熙熙攘攘。车马好不容易寻出几条好走点的路,七拐八拐地出了城。穿过一片密林,又走了些尘土飞扬的土路,这就远远望见了很多带着兵器的人围守在了一处地方。 到了破庙地界,压根无法靠近。三方人马各不相让,齐齐将那处围堵严实。 守在最外沿的是本地衙门的人。 傅家和龚家他们都得罪不起,且他们领的是皇粮,若真案子没破就让两家折腾起来,受罪的还是他们这些地方官。 奉原知府和良槐知县都派了人来守在这儿。为了镇住场子,这两位父母官近日来也亲自到场破案,只是案情停滞一直没有进展。 梁玉拿出个名帖递了过去。 良槐县的捕快漫不经心接过。发现是红色金字全帖,心知此物最起码是个两榜进士出身的,瞬间恭敬起来,双手捧了匆匆入内。 不多会儿,数名官员衙役小跑着出屋。为首的两人尤其醒目,前头那个身穿四品云雁补另一人穿七品鸂鶒补服。全都大汗淋漓,神色惶恐。 午思见状不由疑惑:“你们拿的谁的名帖?” 嵇崇涧答得漫不经心:“魏世充的。” 午思震惊地朝他望过去。 魏大人就算她没亲眼见过,却也听过其名。可名帖这东西不会随便乱给的,见帖如见人。他们就这样随随便便把魏大人的名帖递了,真的好吗。 嵇崇涧难得地解释了两句:“借了魏世充的名义办事比较方便。” 魏世充是户部尚书。军饷是由户部批下来的,如今出了事,户部干预其中合情合理。 不过,魏世充还有个身份,便是次辅文华殿大学士。 嵇崇涧让人要了他的名帖正是看中了他的身份,免得查案时再束手束脚。 对堂堂太子来说,一个次辅兼尚书的名号而已,借了也算不得什么,方便行事就好。 但在底下人看来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了。 次辅名帖的骤然出现,惊动了在场所有人。不止是良槐县知县急急跑了出来,就连奉原知府也坐不住了,慌慌张张出来迎接。 “不知是哪位大人拿了魏大人的名帖?”良槐知县语气里透着三分讨好:“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作出决定,把方峦进给卖了出去:“他。” 方峦进正神游天外着,发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忍不住心底暗骂。 这些家伙…… 且不论身份至为尊贵的太子殿下,其余的一个个不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就是朝中数得上的有实权的人。 随便哪个站出来不比他强? 偏他只是个小小四品官员,在这些人跟前毫无反击之力,只能任由他们将他捏扁搓圆。 左少卿大人心里苦哈哈的,面上不显,作出倨傲却不失清雅的模样,拱了拱手:“在下大理寺少卿方峦进,前来叨扰,还望海涵。” 良槐知县官位太低,自是不清楚朝中那些风起云涌。见一个正四品官员拿了堂堂尚书次辅名帖,很有些疑惑,只回着拱了拱手讲几句客气话。 可奉原知府却是听闻过这位左少卿大人的,约莫知道此人身份,又曾听闻他在太子跟前很有些脸面。更何况他身为从四品官员,比左少卿还低了一阶。面对方峦进时便多了些热情:“原来是方巡抚家的公子,失敬失敬。不知您这一路奔波可还顺利?若是住处不合适,不若到府衙去住下,我们也好一起商量此案。” 说着,他又眼睛忍不住再次扫向了方峦进身后的那些人。 粗布短衫的那些个自不必多说。即便穿着粗布衣衫,那一双双内敛深沉的锐利眸子就让人胆寒不已。 胖大叔笑眯眯的非常和蔼。还有个小少爷,嘻嘻笑着很是富贵喜庆。他俩是这儿瞧上去最好说话的。 极其惹眼的是那二位。 为首的公子二十多岁,相貌清隽矜贵雍容,唇角带着微微笑意,却给人以万分的疏离淡漠之感。 他旁边的少年,瘦瘦小小的看着不打眼,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风流气度。 奉原知府再不敢大意,拱手去问那位公子:“不知您如何称呼?” 嵇崇涧略一颔首:“我姓傅。”又指了午思:“她姓午。”只帮她顺口讲了句,免得她再受累被人盘问。旁的一个字儿都懒得多说。 午思应景地扯了扯嘴角。 王庆海呵呵地道:“我是负责账房的,因着牵扯到了银两之事,我家公子把我叫来帮忙。你叫我一声王先生即可。” 梁玉也态度很好:“我是傅公子身边的梁管事。”指指午思:“他是书童。”又回头望一眼那些侍卫们,斟酌着道:“这些是我家家丁。” 账房! 管事! 书童! 家丁! 左少卿大人的眼角抽了抽。 敢怒又不敢言。
第49章 午思今天里面穿了长公主让人给她做的细葛布衣裳, 看天气略凉,又罩了件外衫。因着男装,又在束发之年, 她便把上面头发随意插了根木簪,下面散着。 她本是为了舒适如此而为, 看在旁人眼中,却是皮肤白皙体态风流的小公子模样。 周围的人纷纷打量,为这小公子暗暗赞赏的同时又不免心中略带遗憾——可惜他身量矮了些, 面容也寻常。若再高个数寸, 少不得要迷倒万千少女。 今日过来为了查案。一行人简短寒暄后径直往里走去。 一个“傅”姓让本地的人都十分在意。良槐知县马贤这个时候已经反应过来了,忙问嵇崇涧:“请问您是傅提督的家人吗?” 嵇崇涧颔首, 依着傅青霖的身份答道:“他是家中叔父。”其实是他嫡亲的舅舅, 左右都是长辈,也不打紧。 马贤虽没明白过来这是具体什么样的一个身份, 却很体谅他的处境, 喟叹道:“傅家世代忠良,这次遇到了此等意外……”想到这里还有龚家的人在不远处守着,话语戛然而止没有继续下去。 奉原知府林旭士闻言已然大惊:“原来是国公爷家的公子,失敬失敬。” 傅家长房在傅提督这一辈统共就三个孩子,国公爷,先皇后和傅提督。既唤作叔父, 那应当是国公爷之子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9 首页 上一页 42 43 44 45 46 4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