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低着下颏说:“有客人在那里,她不过是随口叫叫,不一定是真要去。就是真叫我去,我也不想去。” “为什么不想去?你不是最喜欢热闹的?” 妙真益发垂了眼皮,“现在不喜欢了。” 良恭暗自一想,想到缘故,八成是嫌热闹很了,两个人不得空混在一处。却故意歪在榻角问:“为什么又不喜欢了?” 妙真待要说,又要看看他是不是明知故问。瞄他一眼,看见他那张脸在晦涩一抹幽光里笑着,哪里是不知道的样子?她也借故装嗔,走过去要打他。谁知脚趔趄一下,就跌到他身上去。他本来大半是歪着坐的,她一跌来,他整个人就倒下去。 跌就跌了,妙真扑在他怀里,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要起来,把脑袋贴在他胸怀里。沉默一会,咕哝道:“去人家家里坐着,你又要到门房上去干坐着等我。好端端的一个节,弄得多没趣。” 她像是钻进他心里说话,在里头瓮声瓮气的,弄的他心.痒.难.耐,就把手从她短衫子里头伸进去。摸.到一片又.软.又.热的肉,顺着捏上去,碰到上下两个抹肚的结,拉着结头要掣不掣地扽两下,低下头笑睇她,“要不要扯开啊?” 妙真看他一眼,又不好意思地把脸埋在他的胸怀里,装得没所谓,“随你好了。” 他又笑,附在她耳边说:“这种事,不好只随我,还要你心甘情愿才好。”她没作声,他等下又逼着道:“你得说是你甘愿的,不然我不敢动手。” 妙真脸皮烧得滚烫,哪里说得出口?就露出一只眼睛剜他一眼,又埋进怀内。他半晌又不动作,等得人心焦,索性就抬起脑袋来怨气森森地瞪着他。 他装作不明白,妙真恼了,拿下巴颏狠狠地戳他的胸.膛。良恭渐觉吃痛,却好笑,“你要就要,为什么不肯说?难道还害.臊么?” 妙真愈发脸颊绯红,抵死不说。良恭就拉着那带子一扯,翻.身.将她压.在榻上,捏住她下巴问:“敢是要嘴硬?” 妙真噘着嘴道:“我什么也没说,哪里就嘴硬了?” “还不是嘴硬?”他做出发狠是神情埋头去咬.她的嘴,牙齿刚叼上一点,又放开了,只是亲。 妙真渐觉气虚骨.软,阖上了眼睛,他的手在解她的衣裳,未几皮肤露在空气里,感到丝丝缕缕的凉意。好在很快他发.烫的皮.肤又贴.近来,她不由得将他抱住。又抱不安定,他在她怀里拱来拱去,四处吮着。她一面缩着脖子拢着胳膊,不知是躲还是迎。 不一时听见他笑,妙真睁开眼,不知道几时天完全黑了,未几便是中秋,月尤其明亮,从彼此头顶那窗纱上透进来,清晰地照见他脸上的表情,正可恶地笑着,“看看是你嘴巴厉害,还是我这个厉害。”说话就拉着个什么比着她。 妙真躲也躲不开,被他拿膝盖把她的膝盖拨开。她狠觉一痛,继而剜他一眼,恨也恨得没力气似的,眼睛里噙着泪花。良恭益发不客气,大刀阔斧地行动,偏要把她眼里那点水花逼成泪。妙真渐渐出声,哭不似哭,调不成调的,就打他的肩,“你是要我死是不是?” 他稍顿一下,拨开她脸颊上汗黏的发丝,“那你叫我慢着点。” 妙真偏不说,死咬着唇。他又喘.着.气笑,“你不说,就是喜欢的。”总之都是他占了上风。 她如何都说不出口,只好继续呜.咽,时低时高,婉转动人。 花信在西屋里本来就是竖着耳朵在听良恭什么时候走,原想着他若迟迟不走,就借故去赶他走。谁知渐渐听见动静有些不对,特地开了条窗缝看,见那屋里又未掌灯,窗上乃是一片幽.昧银辉。 那动静半晌没完,听得人脸.红.心.跳,花信倒不敢过去了,索性就吹了灯睡下。心里又恨得睡不着,一是恨妙真不争气,轻易就给这样一无所有的人坑骗了去;二是恨良恭自不量力,也不看是不是他能消受得起的人。 这一夜花信自然睡不好,天不亮就起来。走去开厅上的门,正开到前门,见良恭与严癞头提着灯笼要出门。二人身上皆穿着锦衣华服,严癞头倒罢了,良恭束着发髻,戴着网巾,一副贵气相公的打扮。 花信心下奇怪,且不开那门,就躲在门后听他二人说话。听了几句听出来,原来二人穿成这样子,是要赶早往一户行院人家去。这可好了,她一阵喜惬,正不知要怎样劝妙真,就拿这话去对她说。 朝暾初显,花信踅入厨房给妙真烧水梳洗。吴妈妈早在那里预备蒸炸明日过节的东西,和她闲笑,“今日他们都不吃早饭,姑娘还没起来,想来也是不吃的了,你吃不吃?你要吃我给你抻碗汤面吃。” 花信摇头,“你先烧锅水,姑娘一会就起来了。” 吴妈妈且把那些东西放下,先来点火烧水,“都不吃早饭,到夜里饿了又吃夜宵是不是啊?那天我放了点切面和馍馍在柜里,早上来看,吃得精光,我还当是给耗子拖走了,谁知看见几个碗碟子整整齐齐摆在食盒内,不晓得你们谁还会烧饭。” 怪道前日夜里花信是听见些响动,原来是妙真和良恭大半夜不睡弄夜宵吃。她没搭腔,不一时水烧开了,舀在铜壶里,提着往妙真屋里去。敲敲门,妙真才刚睡醒,披了件长褂子就来开门。想必这一觉是睡得甜美非常,脸上神采奕奕的布着红光。 她想起什么来,先踢踢踏踏跑进卧房内把那个惯常不睡的枕头拍了拍。一定是怕人看出那上头有人睡过的痕迹。 花信一面在水盆架上倒水,一面斜瞟着,故意问:“你拍它做什么?又不睡它,不如收起一个枕头。” 妙真走来妆台坐着,心虚地斜瞄她一眼,“两个枕头摆着才好看呀。” “要好看做什么?又没外人进来看。” 妙真不说什么,把睡乱的发髻解了,拿了篦子梳头发。花信出去打了半盆冷水进来,和那热水调了,又沾了牙粉叫妙真漱口洗脸。她自己站在一旁捧着面巾等候,倏而“嗤”地笑一声。 妙真接了面巾问她笑什么,她抿抿嘴道:“你说起要好看,我想起才刚天刚擦亮的时候,我看见良恭严癞头两个出门去,穿得整整齐齐的,我还想是为什么,要到哪里去。后来听见他们两个在说,像是往一个妓.女家中去,仿佛还是常州的花魁娘子。我心想,想必人家那才叫好看。” 这事情妙真听良恭细说过,是要借那个花魁娘子的屋子请柴主簿的客,有个风靡一时的妓.女替他抬身份,人家不由得不信他是从北京来的贵人。不过花信是暂且不知道,良恭嘱咐过,这件事越少人晓得越好,到底是蒙人的事,怕走露风声。 花信见妙真不说话,在妆台前坐下,仿佛在思忖什么。她走过去背后替她挽头,又絮絮叨叨起来,“你不信啊?我原来也不信的,从前从未听说他们到风月场中去混,可见人都是要变的。还不是三爷上回往那陈家去借宿过,严癞头去找他,恐怕就见着了那个花魁。一见不要紧,告诉良恭,两个人的魂儿都给人家拿去了。” 妙真在镜里看她一眼,替他们咕哝一句,“也许他们是去那里有事情办,他们倒不是爱玩的人。” “什么事情要到那种人家去办啊?还不是花天酒地的事。男人都是这样子,今日不去明日也要去,不去不过是因为没钱。” 说着花信倒想起来,他们可哪里来的钱去风月场中消遣呢?她把妙真一缕头发梳来绕在脑后,眼睛渐渐看到镜中妙真的脸庞上。想必是妙真私底下贴了良恭不少银钱,这种事她最做得出来。 她心里瞧不起,继而一笑,明里暗里点拨着妙真,“严癞头就罢了,良恭是不怕没钱的,他长得好啊。听说那起消遣地方,就有女人爱给相好的男人倒贴钱花,怕他没钱就不去走动了似的。赚他们的钱不成,自己的钱反给他们赚了去。哼,你说说看,天底下怎会有这么蠢的女人?” 妙真还不觉是在暗指她,看梳好了头,笑着站起身打趣,“有这种事么?这些风月场中的事情你还知道得清楚嚜,难道你也常去逛?” 花信以为是将她比作那些女人,陡地板下面孔,“姑娘怎么说这样的话?”便生气端着水盆出去了。 落后妙真一想,才知说错了玩笑,自在榻上吐吐舌,不敢再去说她。
第78章 梅花耐冷 (〇十) 按说将近午时, 那柴主簿寻往绿芳桥底下那陈家院去。一路上都在鹘突,猜来猜去也猜不出那里住的谁,又有何事问他。因想着敢在花魁娘子家中摆席的人,一定不能轻易唐突, 便在街上买了本地的一些特产点心拧在手里。 叩门半日, 见陈家阿妈来开门,先自报了身份姓名。不想这婆子半点不将衙门公人没在眼里, 打着哈欠说:“是什么公干呀?” 柴主簿拱手道:“来访一位姓高的贵人。” 那陈家阿妈便上下照看他一眼, 方偏着身子让他进门。却不引上楼, 只引入楼下正房里, 请了茶, “这个时候嚜高公子还未起床, 他昨日包了船在外头会友, 闹到三更天才回来,四更天才睡下。我们不敢轻易叫他起来,你就有天大的事也请略等等。好在快吃午饭了,也该起来了。” 正说话, 听见后院踢踢踏踏跑来个伶俐丫头, 进门瞅了柴主簿一眼,径直对陈家阿妈说:“妈,公子睡醒了,姑娘问合香楼的午饭送来没有?公子昨夜吃多了酒,要吃一样虾仁稀饭。” 陈家阿妈忙道:“都说下了。看时辰马上就送过来。” 恰逢前院敲门, 隔扇门外另有个老妇走去开门, 就见四个活计挑着两个半丈高的食盒进来, 挂着“合香楼”的牌子。这合香楼正是本府顶好的菜馆酒楼,应酬的客人一律非富即贵。柴主簿不由得起身来看, 见那老妇先领着人往厨房里去,大概是怕路上凉了,要先热过才敢给楼上送去。 屋内这丫头就道:“唷,饭送来了,我先上去伺候着。”要走又想起什么来,调转身问:“妈,公子问今天有没有人来访他。” 陈家阿妈将手朝柴主簿一指,“喏,这不就是,你上去回公子一声。先也没个拜帖下来,也没人来说一声,不知公子见不见。” 柴主簿素日受惯人巴结奉茶,冷不丁坐一回冷板凳,也没奈何,见人家架子摆得如此大,倒唬得他不敢轻易摆架子,向那丫头笑拱两回手,“你就回说是邱家孔安引荐的,县衙内的柴主簿。” 那丫头稍稍点头,又踢踢踏踏跑往后院去。不一时见引着严癞头出来,柴主簿见着熟面孔,忙上前作揖,“我原怕来晚了,听见说公子才刚起身,倒幸来得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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