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那清冷美人行两步,面貌张扬的凤眸美人先上前一步开了口,拧眉道:“好生无礼,你是哪家的姑娘,凭你也要我让住处?” “你可知我是谁?我父亲乃是冀州赵王,与圣上也称得上一声表兄弟。”凤眸美人冷声嗤笑,“你说要凌霄阁,便让与你?我若偏不让呢?” 前方的清冷美人止了步,平静回首,不理众人诧异的目光,抿唇淡淡一笑,“你当真想住凌霄阁,我自然不会和你争抢。” “不过,烦请掌事嬷嬷,将那小丫头送我的住处来,我当真中意得很。”她声音淡淡,分明带着笑意,却听不出半分友善。 卫姝瑶跪伏在地,脊背已经渗出了薄汗,不知自己究竟哪里惹到了这位美人,怎的非要她不可。 若是因她闹得三位贵女起了争执,她少不了要被宫嬷责罚了。 果然,不等凤眸美人再开口,掌事宫嬷已经先一步上前,安抚两位贵女,另一侧却使了眼色,让一旁的内宦将卫姝瑶拖下去。 内宦得了令,立即上来,大力拽起卫姝瑶,掐得她胳膊一疼,直接将她拖了起来。 胳膊虽是疼痛不已,更难熬的是拖在地上的脚后跟。可她还不能辩解,为了剩余的潜伏日子,她只能强忍下这飞来横祸。 “公公,我自己能走,我随你去领罚罢。”卫姝瑶咬牙出声。 可那内宦犹自不肯,怕她伺机挣脱,反而拽得越发大力,将她直接拖去了西北角的刑罚室。 “砰”的一声,木门被重重合上了,而后便听得外面落锁的声音。 卫姝瑶蹙了眉头,踮起脚尖,扒着窗户,眼睁睁看着那内宦大步离开了。 看来,不到时候掌事宫嬷是不会放她出来了。 不过她先前早听宝枝说过,这种禁闭最多也就关个十几个时辰。琢磨着时辰,她估算着自己大约到了深夜才会被放出去。 她退回角落的草堆里,摸出袖子里的小铁盒,闷闷不乐地咬了一口龙眼肉。 还好出门时带了这个,不然可要饿一天肚子了。 她真是没有半点儿做线人的天赋,也没有运气。 沈兴良为何非要让她来做此事呢? 卫姝瑶百思不得其解。 却在这时,她灵光一闪,想起了那位和兄长十分相似的人…… 不过半日,畅春园的事情就传遍了宫中。甚至有人将消息递给了如今已是徐嫔的徐贵妃。 梁锦得知卫姝瑶被关了禁闭,怕她受了苦头再出事,惹得主子不快,连忙回宫请示。 孰知,刚走到书房,他便遇上长顺守在门前。 长顺道:“殿下正忙着呢,有何要事?” 梁锦迟了一瞬,想着禁闭左右也就几个时辰的事,转身又回去了,索性自个儿去畅春园守着,以防不测。 藏书阁中。 谢明翊正安静坐在黑玉案后,展开一份泛黄的书信。他指腹捏着信笺,另一手执笔沾了沾墨,往信笺上勾了两笔。 长顺走进来,把梁锦来了又突然回去了的事说了一遍。 “他也不是第一日跟着我了,料想自有主张,由着他去罢。”谢明翊只是慢吞吞应声。 长顺悄悄瞥一眼案上的书信,从字迹猜到应是卫鸣的家书,忙收回了视线,恭恭敬敬行礼退下了。 出殿后,长顺仍是有些恍惚。两页泛黄的信笺,瞧着应是好几年前的了,殿下怎看得那般仔细? 长顺也知晓卫家与谢明翊之间的旧事,虽谈不上家仇血恨,但也绝不是轻描淡写可一笔勾销的。殿下待卫七姑娘自是不同,可对她的兄长和父亲,那就难说了。 众人皆以为,太子看着光风霁月,能稳居东宫,或是因为擅长笼络人心,或是暗地喜好玩弄权术。 可他们鲜少知晓,太子哪里有那样的耐心。 听话的,留着,不听话的,杀了——听着甚是粗暴,但做起来却是别有门道。自然,这等脏事轮不到太子亲自出手。 谢明翊不喜翻旧账,一则因为他懒得分心思在那等细微末节上,更多时候是对方压根不值得他对付。 长顺跟随谢明翊的时日里,手中也浸过鲜血。可他每次想起,殿下亲自处置他乐于对付的人时,手段之狠辣,连长顺也为之生骇。 死在殿下手中的人,多是权贵,或是宁王党羽,或是徐家附庸,但也有一些是再平凡不过的宫婢内宦。 譬如上次欺辱过卫七姑娘那个老宫嬷,殿下是亲眼见那人死了才走。 长顺回首望着宫殿,顿了顿脚步。他突然想起来……这些老宫人似乎都曾在长宁宫服侍过。 谢明翊仍坐在案前,慢吞吞又勾了几个字。 他手中拿的正是卫鸣写给卫姝瑶的家书,是先前谢明瑾送过来的那几份。信笺不多,均是卫鸣的亲笔,乃是英国公府抄家之时董兴搜没的。 彼时他懒得为这等小事迁怒董兴,而今却对那般处置了董兴感到有些不快。 他放下手里这份,从盒子里拿了最后一封。 “吾妹婵婵: 吾自发酷暑,全行雨少,加之夏旱地裂,山溪渐涸,炎日无边,行路艰辛,沙尘击面,结草岩宿,日夜兼程,始以今日食时,仅至祁兰。 日薄阆山,孤鹰悲鸣,诚然心忧,不尽诉意。寒暑变幻,汝当自慎,勿为吾念,恐汝牵忧,聊书所睹,临涂草书,辞意不周。” 又是这般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行军路上的所见所闻,十来封信,全是这样没甚重点的。 谢明翊垂眸,意兴阑珊地迭起来,正要起身。 却听得梁锦突然从门外疾冲进来,直跪在地,叩首道:“小人失职!” 谢明翊手指一顿,抬眼望去。 “畅春园走水了!” 谢明翊一动未动,忽然觉得眼皮子跳了一下。 “卫七姑娘尚在禁闭室中,那院子火势太大,小人一时冲不进去……”梁锦冷汗涔涔,伏地不敢抬头。 片刻后,他听见前面的砚台,骤然落地,发出惊天动地的“哐啷”一声。 再抬眼时,已经不见了谢明翊的身影。 谢一:老婆,我不该放你离开我视线呜呜呜 梁锦:上一回认错觉得自己快挂了,还是上一回(脖颈很凉) 注明:兄长的家书原文引用改编自南朝宋文学家鲍照的《登大雷岸与妹书》 肃慎国,借用《山海经》之地名
第35章 懊悔 畅春园西北角火光冲天。 大片的连火正在汹涌蔓延。火借着风势,几乎映透了半边天,与晚霞融成一片。 畅春园内四处喧哗,杂乱脚步四起,早已乱成一团。 锦仪卫指挥使罗淮英已经先一步率人过来,正在追问掌事宫嬷。 “平日看火极严,怎的今日贵人们入园的紧要时刻走水了?” 西北角拢共只有两间小院,但因为畅春园紧邻皇宫,这场火势来得突然,又事关秀女安危,锦仪卫自然不敢掉以轻心,罗淮英才亲自来查探状况。 掌事宫嬷早慌了神,跪在地上语无伦次,战战兢兢道:“老奴确实不知,侍候着各位贵女入了各自小院后,老奴便去打点安排明日赏春宴了,这西北角原也没人居住……走水得突然,待发现时已经拦不住了。” 锦仪卫又押着那看管小院的内宦过来,一脚踢弯了对方的膝盖,“将今日走水前因后果交代清楚了,或能留你个全尸!” 那内宦吓得面无人色,只一个劲儿磕头求饶。 原来,这内宦将卫姝瑶关进禁闭室后,一时贪耍,没有守着,躲懒去外面和人喝酒了。等见火光起,急忙赶回来察看时,烟火迷人,他一时竟然摸不清是那间屋子着火,很快就见火势燎屋,烧成一片了。 罗淮英又问了几句,得知火源地确实没有人住后,才稍稍松了口气,正要吩咐人速去追派水龙来,却突然听得前面扑火的众人发出一阵尖锐喊声。 “不好了!扑不住了,快跑啊——!” 罗淮英大惊,有心遏制火势,奈何火势愈加凶猛,热浪霎时扑袭过来,灼得面上毛发都几欲燃起,他只能上前疏散人群,招呼众人且先自顾安危。 眼见众人已散开甚远,罗淮英最后一个退下,却见一个宫婢仍不肯离去,正吃力拎着木桶,艰难往烈火中跑。 “不要命了么!”罗淮英急忙上前,一下拽住了那宫婢。 那人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脸,看清罗淮英,忽地大哭了起来,“罗大人,姑娘……她、她还在里面……” 罗淮英怔住,“谁?” “卫七姑娘……”宝枝拼命想挣开他,拎着桶就要往里再冲。 罗淮英只觉得心中传来一声“轰隆”劈雷巨响,面色煞白。 与此同时,身后亦传来巨大动静,侧面厢房的一根横梁已被烈火生生烧断,轰隆倒地,溅起烈焰灰烬。 他急忙转身,一口气冲到西北小院起火源地,在门前转了几圈,将宝枝手中的水桶淋透了全身,一咬牙冲了进去。 却见里面悉数吞没在烈焰中,廊柱门窗四下坍塌,灼热烈焰扑燎得他浑身滚烫,不得不后退两步。 “七姑娘——!”罗淮英心知再耽搁些时候,只怕她就要命丧火海。 可各处眺望一遍,却不见半个人影,他又大喊了几声,连回应也没有。 罗淮英情急不已,转头就要去催取水龙。 才走了几步,听到前面一阵细微声响,微微眯眼,辨出是有人疾步而来。 “殿下?”罗淮英看清来人,亦是吃了一惊。 谢明翊不与他多话,径直入内,闯进了火光之中。 罗淮英神色大震,也跟着一并进去。 可二人顶着烈焰炙烤查探了一圈,不要说见卫姝瑶的踪影,连半个活物的影子也没有。 这时,将士们已经取了十来架水龙,罗淮英强压住心下不安,有条不紊指挥众人,终将火势压灭。 西北角两座院子虽几乎全数被烧,林木也稍有殃及,但所幸此地与别的地方隔了条小溪,畅春园余下院落皆是安然无恙,并未受到波及。 谢明翊负手立在原地,眉心轻蹙,望着那片已是满目疮痍犹自浮着水汽浓烟的残骸。 良久,他开口问:“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罗淮英犹豫了一瞬,将今日三位贵女为了争抢住处,无故牵连了卫姝瑶之事说与谢明翊听了,又说已严厉处置了掌事宫嬷和看管的内宦。 谢明翊没有应声,面无表情往前走了两步。 他抬步,半蹲下身子,捡起角落里的小铁盒。 盒子被烧融了一半,露出里面焦黑的灰烬,散发着灼烧的诡异怪味,勉强分辨出是龙眼肉。 这东西他见过,昨日去看她的时候,就放在枕旁,他亲眼见她喝了药急急忙忙摸出来吃了一块。 “有那么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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