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入陆之慈眼中,嶙峋的手指被玄戒划得血肉模糊,鲜血从他指间一滴滴砸在雪地上。 陆之慈解开狼毛大氅,披在沈皎的身上,“怎不多穿件衣裳出来。” “你说过,你会放了他的。” 陆之慈不语,他将她揽至身后,抬手动了动食指。 黑衣卫的箭再次绷在弓弦,一支,两支直射萧容景的大腿与手臂。 沈皎拽住陆之慈的衣裳,大氅滑落在地,她惊慌声厉喊:“你答应过我的,你会放了他,陆之慈你不能出尔反尔。” 他漠然,双眸是她不曾看见过的睥睨之色。 “今朝放虎归山,明日狼死虎口。”他侧头怜悯她道:“皎皎,有些事,你想的太天真了。” 萧容景鲜血淋漓跪在地上,血染红了一片雪地,他抬头苦笑。 “陆之慈,我就知为何今日如此轻而易举便进了你的院子,原来皆是你的圈套。” 陆之慈扬唇一笑:“敬王意图篡位,臣替陛下除之后快,大启会感谢陆某的。” “分明……是你想把持朝堂,控住小皇帝一手遮天。唯恐我得势,是之以处置祸患。”萧容景咳嗽,猛然一口鲜血,他嗤笑道:“当真卑鄙。” “敬王殿下,你敢说你对帝位无丝毫动意,权势之上,只争你死我活,何来卑鄙一言。” 陆之慈轻蔑一笑,眼中映出权欲之火,与冰冷的雪不同,那炽烈,燃烧。 “而今日,是你输了。” 他运筹帷幄,势在必得。 和往日少年截然不同,沈皎如今才知,她死后那十年,佞臣何以为佞臣。 掀起朝堂风雨,欺君罔世,遮天蔽日。 那个世人唾之又畏惧,小儿不敢夜啼的本朝首辅,陆之慈。 于此刻有了初形。 眼看箭紧绷以待,沈皎推开黑衣侍卫,“不要,放肆,不准放箭!” 沈皎拽住陆之慈的胳膊,她面色苍白,颤抖着唇道:“陆之慈,我求求你……你别杀他,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食言……陆之慈。” 陆之慈不为所动,他淡漠吩咐:“送夫人回去。” 康知遵令道了声失礼了,他搀起沈皎,将她拉走。 沈皎挣扎着,康知一身铠甲不敢伤了她,谁都知主上宝贝她,身娇肉贵,谁都不敢怠慢。 于是让沈皎得了隙,她于大雪纷飞中跑来,她拽住陆之慈的衣袍,跪在地上磕头。 “陆之慈,我求求你,你放了他……你放他一命,我以后不走了,我就待在你的身侧,我嫁给你,好不好。” 陆之慈紧绷的弦在她一声声嘶喊中彻底断了,他俯身掐住她的下颚,眼中盛满怒意。 “你为了他,竟如此卑微。” 如萧容景所说,她是金枝玉叶,是京城贵女,吴兴沈氏的明珠,望尘莫及。 她平日飞扬跋扈,如今竟为心上人,在雪地里磕头,狼狈不堪,甚至宁愿委身于他。 沈皎青丝凌乱,眼眶红肿,泪簌如雾蒙了一脸。 “我只求安宁,无愧。” 她声线颤抖,一双手被冻得通红。 趁陆之慈不备,她猛然夺过他腰间配的匕首,在他神色无措中,架在自己温热的脖子上。 刀刃冰冷锋利,划出细小的血口,陆之慈慌忙伸手,“沈皎,住手。” 沈皎退后,退至二人中间。 萧容景哽咽,“皎皎,你不必帮我至此。” 沈皎侧头,“我不是在帮你,我只是在赎罪,从此之后我不欠你了。” 不管萧容景信不信,话本子里的沈皎太坏了,她做过许多错事,辜负了太多人。 纵然现实阴差阳错,总是反坏为好。 但天神命令,她皆一桩桩一件件犯下了,只是侥幸,未被发现。 她不能因为侥幸而忘却所有,她既做了,那便要认。 而陆之慈,亦要赎罪。沈皎望向他,陆之慈伸手,手指颤抖。 “皎皎放下刀。” 沈皎握紧刀,“我既答应了你,便会随你回去,嫁给你。但你也要守约,放了萧容景。黑衣卫这一箭箭皆已射断他的筋脉,现如今他是个废人,不会威胁到你,你大可放心。” 半晌,陆之慈的手渐渐放下,随之黑衣卫的箭也跟着放下。 康知吩咐:“将敬王殿下送出院子,就说骑马狩猎,掉下悬崖摔伤了。” 沈皎哽咽道:“期间,我若闻敬王死讯,立马自尽,绝不独活。” 陆之慈的手死死拽紧,他声音沙哑,“好。” 待萧容景离开后,沈皎喘着的气渐渐缓和。 她手放下,陆之慈蓦然大步走来,夺过她手中的匕首,丢至一旁。 他紧捏着她的手臂,脸色铁青,目光愤怒。 “绝不独活。”他重声咬这四字,怒极反笑,“你便如此爱他,竟不惜以死相逼。” 沈皎挣扎着抽手,却不济于事。 “小姐,你是我见过最愚蠢的人。”陆之慈一字一句嘲讽道:“永远不要为了别人,作贱自己的命。” 他凝望着少女因痛苦皱起的眉头,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脖颈,滚烫的肌肤灼烧着他的手指。 陆之慈低头,在她耳畔沉声道:“今日十五,断魂毒发,阿慈方才便看小姐神情难受,此刻应是强忍难耐吧。” 气息丝丝痒痒缠绕在沈皎的耳畔,钻进她的肺腑,如藤蔓,似铁烙。 沈皎抿唇,她咬牙欲要推开他。 陆之慈从袖口取出一个瓷瓶,他抽出上面的红塞布,摇了摇。 “这是张云起临行前,托我转交给你的,乃断魂散解药。” 沈皎昂头,寻到希翼,急切地去夺。 陆之慈稍稍抬手,沈皎蹙眉,不解地望着他。 “皎皎方才不乖,以此为教训。”他抬手一倾瓷瓶,粉末洒在雪地上。 沈皎瞠目,慌忙伸手去接,去寻。她衣袖翻卷,十指并拢在雪地里捧药粉。 可药粉太细,雪太刺骨,她滚烫的肌肤触碰到雪时,雪便化了,与药粉一起不知所踪。 沈皎喘着气,蜷缩在雪地,她死死抓着衣衫。 陆之慈俯身,像是看兔子般,怜悯地凝望她,可他分明是始作俑者。 他的手指一寸寸拂过她的肌肤,又忽然抽离。 他扬唇嗤笑,“痛吧。” 他说:“你不知道地牢有多冷,断指有多痛,纵然如此,我还是作贱爱你。” 陆之慈缓缓摘下左手的蟒皮套,“皎皎,你看看这只丑陋的手,它的小拇指断了,土匪寨里,为救你,我无悔。” 他掐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他的手指。 “你知道这只无名指上狰狞的疤是怎么来得吗?它曾在地牢里被狼活生生咬断,后又接上,很痛,非常痛。可我还是无悔。” 陆之慈苦笑,大雪纷飞中唯有二人,在静谧之中声格外凄凉。 “我便是如此下贱,快死在地牢时,我竟在想,小姐如此怕鬼,万一寻人做法除了我怎办,那我便再也见不到你了。” 沈皎咬唇,她不敢看他,眼泪糊了视线,只知天地茫白。 “抱歉。”她怯声道。 “我不要你的歉意。”陆之慈掰正她的脸,他冰冷的手掌握住她的脖颈,贪恋着她的体温。 沈皎惊慌,他莫不是要她死。 而后,她又淡然,本就是要死的人何怕死亡。 于是她闭上眼,坦然赴死。如此也好,她本就要死在他手上,顺命顺天,循序合理。 陆之慈望着乖顺的少女,他愤她如一条死鱼,他将她打横抱起,衣衫翻卷,雪落下。 小院楼阁,雪覆乌檐,灯笼高挂与风摇晃。 沈皎猛然睁开眼,他将她丢至床上,欺身而上。 沈皎茫然,抬手欲推。 陆之慈指了指薄唇,“皎皎,吻这里。” “陆之慈,你疯了。” 沈皎怒喊,今日这一遭遭她早已受够,与疯子纠缠,她迟早会被逼疯。 陆之慈忽笑,他便喜欢她这般有脾气,娇蛮跋扈,是只爪子锋利的野猫。 他捧着她的脸说:“一只曾对你摇尾乞怜的疯狗罢了。” 语罢,他低头吻上她的唇,如疯狗般撕咬,撬开她的唇齿,温热相撞。 沈皎狠狠咬破他的唇,很重,血腥味漫延在唇齿间,他反而如一只噬血的怪物,吻得愈烈。 沈皎逐渐软下来,双眼蒙雾迷离,后缓缓合上眼皮。 待到衣衫尽褪时,她的指甲在他的背上死死划下一道道血痕。 此次鱼水比以往都要烈,情到深处时,沈皎报复似的咬住他的脖子,势要将他咬死。 陆之慈则是一遍遍唤她的小名。 “皎皎。” “皎皎……” 到后来,他问,“皎皎,你喜欢我吗?” 沈皎茫然,她忽想起萧容景也曾问过她,是否真的对陆之慈动心。 她当时回没有,只是愧疚。 可是此刻,许是断魂毒发,榻上悱恻,纱幔缠绕缘故,她有些晃神。 心跳得厉害,与陆之慈一同跳跃,沉溺在情海里,醉之其中。 沈皎不语,继续闭上眼,墙上人影与腊梅枝一同摇曳。 屋子静谧,唯有雪落,与细细吻声。 旖旎榻上,沈皎沉睡,陆之慈望着她睡颜,将她的青丝别至耳后。 “罢了,不喜欢便不喜欢。” 他自言自语,“别离开,只要别离开。” 后来雪渐渐停了,陆之慈虔诚地在她手背落下一吻。 “我爱你,便好了。”
第76章 喜欢 阿娘从常州寄来信, 被陆之慈截来送至忍冬院。 “忍冬院”,婢女们都这般叫,沈皎也任由去了。 真真假假, 她已不想再分辨。如今,她只想吃好喝好,过好余下的日子。 沈皎拆开信封,阿娘远在常州,还不知京城变天的事,常州送来京城的信八百里加急,也要四天。 她展开信看下去,陆之慈在旁给她煮了杯姜丝茶。 前夜里寒雪纷飞, 她在雪地里待太久, 落下风寒,烧了一日一夜, 到今日才退。 只是这咳嗽依旧,甚至在陆之慈不知处,咳出了血。 沈皎皆偷偷藏好, 她知自己身体情况愈来愈糟, 风寒是小,油尽势汹。 沈皎接过姜茶, 猛然又咳起, 陆之慈蹙眉,吩咐康知让张云起过来。 康知为难道:“张大夫前日里回老家,还未回来。” “怎这个时候回去了。” 沈皎抿了口姜茶,热辣在唇舌间, 她其实最讨厌喝这东西,可陆之慈偏让她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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