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不是什么北狄公主,给北狄蒙羞。”楼皎脱口而出,她怒不可揭狠狠扯了一旁的花,转身提着裙子就走。 皇甫芸双眸微眯,眸子与夜一般漆黑。 她望楼姣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曲折小道,她又瞥了眼莲花池塘边的少女,她一颦一笑,亦如当初。 皇甫芸面善的脸收笑,眸渐冷如寒潮,“沈皎,死了九年还不放过我。” 皇甫芸捏紧帕子,这些年来,那张脸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里,披头散发,全是血要将她吞噬,成为她心中挥之不去梦魇。 眼前活生生的少女,究竟是人是鬼。 但无论是人还是鬼,她都确认,那是沈皎。 她将容太妃逗得笑不拢嘴,体恤不小心酒水洒在她身上的婢女,不管在哪,她招人疼,是个好人,眼中那丝怜悯她见过太多次。 她最恨的,便是她这副样子。 凭什么,自己处心积虑,半百讨好,她便可以轻而易举得到容太妃殿宠爱。还有陆之慈,她的傻哥哥,为这个女人付出所有,连权利都不要了为沈皎去死,死啊,死了更好。她作为他唯一血亲就可瓜分他的势力和财产。 萧容景那个窝囊废,只知清闲,这些年敬王府皆是她打理,她从前是深深爱过他,满心欢喜要与他过日子,可这些年来他从未碰过她,甚至从未同榻而眠。 那贱人死了九年,他都不曾忘过她,心心念念皆是她。 她皇甫芸哪点比不上沈皎,比不上一个死人,九年韶华逝去。 皇甫芸转身,手指发抖,嘴强撑着笑,不管她是人是鬼,都可以再死一次,谁让她回来的,谁让她跟自己争的。 烟花渐渐散了,微风轻拂莲蓬莲叶,如女子摇晃。天上繁星点点,地上灯影憧憧,辉煌宫殿之下,偏僻御花园,旖旎风光如锦。 沈皎低着脑袋,双颊胀胀的,还有些烫。 二人便这么干坐着不说话,陆之慈望要将头埋到地上的少女,他轻声一笑,替她找话,“可惜了,今夜喝不到宴上美酒。” 沈皎骤然抬头,“先生想喝酒?” 陆之慈眉心微动,愣愣点头,“嗯。” 沈皎一笑,“早说啊,学生请先生喝。” 陆之慈不知所云,只见她折下一根粗壮的树枝,走到假山旁,弓着腰拿树枝敲着土地探索。 不一会,她刨开土,拎出两坛酒,跑过来在陆之慈面前晃了晃。 “哝,请你吃酒。” 陆之慈望着少女弯起的眼,他扬起唇,“公主这是私藏酒?” “哪有。”沈皎一本正经道,“这酒是我偶然得的,不知道是谁埋这了。” 陆之慈点头,“那便依殿下所言。” “什么叫依,你就是不信任我。”沈皎皱眉,冤屈至极。“这真的不是我藏的酒。” “好,不是公主藏的。”陆之慈伸手,握住酒坛子,他双眸漆黑,“月色甚美,今与殿下同醉,乃在下之幸。” 沈皎抿唇一笑,陆之慈这张嘴真是愈来愈能说会道,她从前怎不知他嘴那般甜。 沈皎点头,豪迈道:“好,那今晚便不醉不归。” 她掀了被系住在酒口红布,与陆之慈碰了一杯,仰头喝下。 她喝得猛,从前便是个酒鬼,在庆义庄和师父师兄三个大男人喝酒,更是喝出酒量,故第一口她便直接仰头灌。 谁知这酒那么烈,像是辣椒灼烧她的舌头,和喉咙。 她猛得咳了起来,一只冰凉的手覆上她的背,轻轻拍,缓解她的灼热。 陆之慈无奈温柔道:“殿下慢些喝。” 见她一股牛劲,他想他有些后悔允许她喝酒了。 他伸手,想把酒夺过来,沈皎护犊子般抱住,“先生,你怎么能抢学生酒呢,你说话不算话,还有违师表行此强抢之事。” 沈皎瞪他,这酒实烈,她消受不起,此刻胃里像是冒着一团火,火渐渐漫延,席卷全身。 她眼前开始模糊,几个陆之慈重影叠叠,她猛然晃了下脑袋,这下好了,神志更不清了。 少女抱着酒坛,两颊红扑扑,像个桃子,她咽了咽唾液,努力眨眼,指着眼前的人道。 “我讨厌你。” 陆之慈放下酒,理了理袖子,饶有兴趣问:“殿下为何讨厌我。” 少女娇憨,她嘟囔着,“你抢我酒,还要强吻我。” 他神情自若,“何时的事,臣忘了。” 忘了?他怎么能忘了,沈皎气急,她掰着手指道:“九年前。” 陆之慈眉心一蹙,手在颤抖,他目光如炬,紧紧注视着她凑近问。 “是吗?臣不记得了,殿下莫不是在骗人,殿下若不说明白,臣可是要罚的。” 沈皎一副茫然的样子,浑然不知盔甲被一层层剥掉,她焦急要证实,道:“我没有骗人。” 她也不记得是哪次吻她,太多了,她有些混乱,可是先生不信她,她拍挨戒尺,上次挨打,过了一个月才好。 她不想再受苦,想将此事揭过去,于是抬头,在他唇角蜻蜓点水亲了一口。 陆之慈一顿,扣住她的肩膀,质问她,“殿下知道现在在做什么吗?” 沈皎眨了眨眼,神志依旧恍惚,她只知现在陆之慈有些凶,定是要罚她了。 于是她赶忙认错,“学生错了,学生不该亲先生。” 她抬头,不知是以北狄公主学生的身份还是沈皎的身份,借着醉酒,一桩桩一件件说。 “学生有错,不该有违伦理喜欢上先生。”她顿了顿,眼角闪烁着泪花,“我不该欺骗你,不该伤害你,不该抛弃你。” 沈皎吸了吸鼻子,笑着道:“学生错了,先生别罚我,原谅学生好不好。” 她晃着他的袖子,歪头,陆之慈依旧一副钉住的模样,定定地望着她出神。 沈皎收手,“那我以后不亲你了。”她转身要走,怕他见了她更气。 他忽而扣住她的脑袋,扳过她的脸,湿热的吻落在她的额头,如她方才那般蜻蜓点水,如杨花落水。 沈皎愣目,听他轻声温柔道:“是臣错,亦有悖师徒人伦犯上,喜欢殿下。” 他说:“殿下可愿原谅臣。” 沈皎点头,“好,本公主原谅你。” 紧接着,他便错到底,陆之慈扶住她的肩,闭眼吻上她的唇,唇瓣相贴,循序渐进,滚烫的气息带着烈酒撬开她的舌齿。 沈皎的手只在他身上锤了两下,许是醉了,她眼皮沉重,渐渐阖上。 顺着他的起伏,在惊涛骇浪,又或是三月春江水暖里,如痴如醉,软了身体,由他托着。 酒初时烈,几经寻味,也别有一番醇香。 后来,她在酒香四溢的缠绵吻落里醉了,渐渐睡了过去。 她的脑袋靠在他的肩上,酣睡香甜,陆之慈低头又吻了吻她的额头。 圣人言:“若再不相认,为夫是真要疯了。” 陆之慈抱着沈皎回鸾鸣殿后,莲花池旁的假山,蹲着两个人拿着铁锹挖。 却见空空如也,本是埋了四坛,如今一滴酒水的影子都不见。 “燕长舟,好你个臭小子是不是背着本小姐偷喝了。” 赵宝珠怒气冲冲指着眼前的男人,此人正是京城第一鲜风怒马少年郎,二人青梅竹马,却又互看不顺眼到大。 燕长舟眉心微动,叉腰道:“胡说,小爷我岂是那种人,哦——小爷我知道了,定是你贼喊捉贼,私吞了醉香楼的一步倒,还嫁祸于我。” 赵宝珠气极,“呸,本小姐无聊透顶去嫁祸你这腌臜。真想不通我爹怎会让我嫁与你,论才比不上谢太傅,论城府比不上陆之慈,论武功更是连我沈哥哥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我赵宝珠要嫁自然要嫁最好的。” 她愤愤道:“我赵宝珠绝对不会嫁给一个纨绔少爷。” 燕长舟嗤笑,“巧了,我燕长舟绝不会娶一个刁蛮女子。” 二人互瞪一眼,皆双臂环在胸前,气呼呼分道扬镳,绕了个假山,却又碰到了。
第106章 兄弟 贤绪宫派宫女过来, 道是太妃做了玉米烙,寻她过来吃。 沈皎刚做完功课,肚子正饿, 于是披了外袍便过去了,头发简易挽起用几根簪子束形,青衫内鹅黄绫罗裙,洒脱清新,恰七月细雨淅淅沥沥,她只能躲在屋檐下避雨。 “最近的天真是变化莫测,刚好走一半就落雨,这往哪去都得挨雨。”前来请她的容太妃殿贴身嬷嬷抱怨。 翠莺道:“殿下, 不如奴婢折回去拿伞, 您在这等一下奴婢,这雨不知何时才能停, 一直等着也不是个办法。” 沈皎抬头望天,乌云密布沉沉,似有要下更大的征兆, 风卷雨微凉, 阵阵寒颤。沈皎叹气,“你风寒刚好, 若再淋雨, 怕是又得卷土重来,是谁前日里哑着嗓子喊疼来着。” 翠莺低着脑袋,哦了一声。 朱色的宫墙被雨水浸得更深,一袭墨绿长袍被蒙蒙细雨勾勒, 来人执一把油纸伞,身姿高瘦。 伞上生腊梅, 与七月时节迥然相异,亦似如今的他和往昔的他相比,多了几份洒脱与不羁。 伞虽遮了半张脸,但沈皎一眼便认出是故人,故人之姿依旧,却气不再同。 他已心境变了,沈皎望着萧容景出神。 风变了方向,雨倾斜,她浑然不知,待雨水在她袖子上斑驳点点,待翠莺提醒,“殿下,您进来些,殿下?” “啊?哦。”沈皎应声,低头望着自己的袖子,后退两步躲雨。 雨下,萧容景闻声回眸,见一抹青色身影站在屋檐下,正擦着自己的袖子。 萧容景身旁的卢二道:“那不是北狄公主吗,真像,我差点以为是沈三小姐还魂了 。” 萧容景望着青衣少女,透过她望向记忆里那张明媚笑容,每逢想起,他便心狠狠一紧。 她在他想抓住时离去,就此在那扎根,一扎便是九年。 他喃喃道:“是啊,真像。” 沈皎哀怨这不测风雨,不光鞋子湿了,怕是容太妃宫里的玉米烙都得凉了。 忽而眼帘入一双靴,袍子墨绿内衣袂雪白在风中翻卷。 沈皎抬头,萧容景一脸温和望着她,目光隐隐深情,怀念旧人。 沈皎故作不知道:“公子是?” “这是咱大启的敬王殿下。”卢二虽因眼前女子有几分似沈皎而动容,却也极其厌北狄人,若不是当初那场战争,沈皎也不会死,他家王爷也不会就此一蹶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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