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皎皱眉,心惴惴不安,皇甫芸忽而低低笑起,她掰过沈皎的脸,嘴角勾起,声依旧温柔,却显悚意。 “公主眼角都没有一丝皱纹,真让我好生羡慕。” 沈皎挣脱开,退后,怒道:“敬王妃,你疯了,胆敢对本公主不敬。” 皇甫芸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她茫然眨了眨眼,望着沈皎,欠身行礼。 “是妾身不敬,还望公主饶恕妾身。” 如今,她一副端庄贤良的样子,与方才截然不同,沈皎都要怀疑是否是自己错乱了记忆。 旁边经过一行宫女,沈皎了然,她不好让皇甫芸一直端着欠身姿态,只好让她起来,却又刻意当着那行宫女大声道:“敬王妃的歉意本公主心领了。” 皇甫芸想可怜给旁人看,她便如皇甫芸的意。 皇甫芸仍是一脸温和的样子,沈皎没功夫与她拉扯,因方才大雨,她鞋还湿得难受,急于回去换双新的。 她转身要走,皇甫芸叫住她,“陆首辅身旁的那个婢女,才是真正的北狄公主吧。” 沈皎一怔,眉心微动,她捏紧手帕,心因紧张而跳得厉害,万幸的是四下无人。 沈皎偏头,镇定自若,“本公主不知道敬王妃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若敬王妃疑心,大可告去陛下那。” 她勾唇一笑,“看陛下是会信你,还是会笑你。本公主血统尊贵,岂是一粗鄙丫鬟可比的。” 她没再给皇甫芸追问的机会,大步离开,转角她撞进一个硬实的胸膛,撞得她鼻子生疼。 沈皎揉着鼻子抬头,萧容渊垂眸,眉眼间带着几分疏离,眉心成一个川字。 “走这么快,身后有鬼?”他一身黑色侍卫服,半张面具在夕阳下映成铜色。 “还不是那皇甫芸,她好像知道我和楼姣调换身份,奇怪,不知她是如何知晓的。嗐,这嘴长在她身上,防不了到处乱讲,你是不知道方才有多惊险,我生怕她追上来,盯着我问,皇甫芸这人城府极深,心思缜密,定能瞧出端倪。”沈皎一口气说完,心里依旧悬着一块石头,下不来。 “简单,杀了她不就行了,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萧容渊毫不犹豫讲,一点也不怕惹祸上身。 沈皎小声道:“你疯了,这里是大启,防卫森严,你想死我还不想死呢。如今北狄还在到处通缉杀北狄大皇子的凶手,没查到你头上,你就夹着尾巴做人,别又惹出事。” 萧容渊道:“谁说我杀,你惹出来的,自然你解决。” “我?” 萧容渊点头,“嗯。” 沈皎气笑,“我怎么杀?” 他皱眉,觉得她愚蠢,“你不是会下毒吗,毒死她啊。” “我是会下毒,但若毒死了人,被我师父知晓,还不得挺着一把老骨头把我捉回去好好鞭打一顿,再逐出师门。再者,我与师兄们对着药祖像发过誓的,绝不用药害人。” “刀架脖子上也不害人?” 沈皎讪笑,“当然,由于医斋传到师父这代,师父是个贪生怕死,多加了条规矩,如若是为自保,毒死也不妨事,但绝对只能是紧要关头。” 萧容渊问,“如今不是?” 沈皎回,“她还没告发我呢,不过,我可以在这之前先把她毒哑。” 他转身道,“随你,你若出了事,我便跑。” “我们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能跑得掉?不过我看,更容易出事的是你吧,虽然如今大启没了通缉你的告示,但这毕竟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不防有熟人认出你。”沈皎绕到他身前,“诶对了,还没问,你为何会出现在贤绪宫门前,你不怕被萧容景认出啊?” 他毫不避讳回,“我便是来看萧容景的,听闻他今日入宫。” 沈皎瞠目结舌,“我看你真是活到头了。” 萧容渊默不作声,两人一前一后,夕阳在宫道上拉出两条长影。 沈皎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忽然想起萧容景,她问,“怎么样,看到萧容景没了往日意气风发的样子,不再是仙姿隽逸,众星捧月的公子景,整日摆弄王府花草,醉心山水,一副颓靡的样子,你开心了?” 萧容渊昂头望日薄西山,太阳终究是会落的,他道:“说不上开心,因为那就是萧容景喜欢的样子,旁人不知道,但我这个二十年来,如你所说嫉妒弟弟成狂的哥哥,知道我这位好弟弟就爱摆弄花草。很小的时候,还未被权利熏神,我与他还兄友弟恭,我问他,如果不做皇子,喜欢做什么。我还记得他那时答,要做一花匠,只是恰巧被父皇听到了,他大发雷霆说皇弟日后是要做太子的人,怎能沉于玩乐,吓得皇弟不敢再讲,后来想必也在皇权里渐渐迷失心智,望了初心。” 他自嘲一笑,“而我也便是在那时渐渐嫉妒上他,恨上他,原来父皇一早便不会让我坐上帝位,外人皆道我风光无限,实则自始至终我都不是那个被认定的人,自始至终我都羡慕极了萧容景。” “你也不必羡慕他,如今的你不也自由自在,除了在京城。你大可在外自由自在,游于广阔山河,随心所欲。其实你本不爱权,你只是嫉妒萧容景,想抢去他的一切,包括权。” 沈皎回眸,微风吹起她的乌发,在夕阳下波光粼粼,她定定地望着他,“其实你也不想报复萧容景,也不是真的想回来东山再起。我从前以为是,可后来我猜,你只是想家了,想回来看看萧容景过得如何是吧。” 萧容渊望着少女明眸,他眉心微动,“你又揣测我。” 沈皎指着他笑道:“瞧,又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这就证明我揣测对了。” 萧容渊偏头,极不情愿嗯了一声。 沈皎叹气,“诶,别不好意思么。既然你看也看了,本公主便大发慈悲送你出宫,之前黄鹂是个意外,如今江家受制,本公主仗着在宫宴上得了太后青睐,宫中总管太监可巴结我了,送一个侍卫出去,不成问题。往后这天高海阔的,随你走,看在你我这多年交情上,本公主还可以赏你点钱财傍身。” 少女洋洋得意,拍着胸脯极其自信道,她想让萧容渊这傲娇的厮对她刮目相看,最好是五体投地,对她感恩戴德。 谁知他静静地凝望着她,问: “你先去不是说,等你给医斋那臭老头送完终,就与我一同游历天下,救死扶伤,行侠仗义吗?怎么,如今不一起走了。” “我……”沈皎顿了顿,“我如今还能不走,我与陆之慈还有个两年之约,” 萧容渊走近几步,又问,“是不能走,还是舍不得陆之慈。” 沈皎觉得他问的问题当真是无趣,毫不犹豫道:“自然是不能走,若我此刻走了,那先前的努力便白费了。” 他追问,“那两年之期到呢,若他成功不了呢。” 沈皎抬头,斩钉截铁道:“我信他,他一定会成功的。” 萧容渊说:“你还未回我第一个问题。” 沈皎沉思了会,她坚定说:“我想试一试,放手博一回,陆之慈深爱于我,我亦爱他,既然两情相悦,为何要相隔,为何不能在一起。” 她望萧容渊,念在二人相识也是一场缘分,这几日她亦当他是朋友,她耐心道:“所以抱歉,我食言了。萧容渊,离开皇宫吧,抛下过去,游历人间的路上,你也会寻一两情相悦的女子,与你志同道合,执她之手,白首不离。” “你倒是说得轻巧。”萧容渊忽然凑近,他微微俯身,凝望着少女,目光压迫。 沈皎以为他是因为她食言所以生气,她颤抖着脊背,“那个……我……” 他低声在她耳畔,一字一句,“这么热的天,你被雨水泡湿的鞋都臭出味了,还不回去换。” 沈皎羞红了脸,抬手打他,“喂,我好歹也是个姑娘,你不能含蓄些。” “姑娘?”他上下冷冷扫了她一眼,“我便没把你当成姑娘。” 他抬脚往前走,步子大,留沈皎在后气急败坏,难怪宫里的人道鸾鸣殿出了个刁蛮侍卫,对公主不敬,公主却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真是欠佳管教。 事都传到太后那,害得太后问她,她只得回侍卫因救落水的她,脑子撞到石头,就此撞坏了才目中无人,念在救命之恩,她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自宴会过后,阿姐时常会召她去慈宁宫,皆是些嘘寒问暖的家常话,说着说着便拉着她出神。 还派人将皎月居里的衣裳都拿出来给她穿,道是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拿出来让小姑娘穿。 夏去,转眼是冬,又是一年元宵,亦沈皎死后的第十年。
第107章 阿慈 元宵前一夜, 彼时沈皎正在制断魂散的解药,她先前备的皆已吃完,废了好大的劲才聚齐药材, 制的为数不多,还能支撑几个月。 明日便是十五,届时服下解药,好好睡一觉至天亮,和以往一样浑然无事。 翠莺进来,神情古怪,手中握着一封信,“殿下, 门外有一太监, 让我将这封信转交给您,真是奇怪, 说完就匆匆走了。” 沈皎狐疑,她展开信里面是一张梨花纹小纸,上面用秀气的小字写上醒目一行——明日元宵亥时, 城东花间巷有事与你商量, 是名魏己。 翠莺疑惑问,“殿下, 魏己是谁啊。” 沈皎摇头回, “我也不认识。” 她抬手将信封迎于烛火上,化成灰黑的屑,赤红的纹路亮眼,最后消失殆尽, 尽数化成灰。 如今在这京城,知道魏己这个名字的唯有萧容渊和楼姣。 萧容渊没有那么无聊, 此刻正站在树下练剑,而这秀气的小字,绝不是他能写的出来的。 那便是楼姣了。 沈皎揉了揉太阳穴,楼姣找她能是为何事。 翌日清晨,雀鸟在枝头叽喳叫,沈皎起了个大早去慈宁宫请安,主要目的是求得出宫令牌。 彼时沈离月正在喂笼子里的鹦鹉吃食,她暗金的九霄凤袍拖地,指上带护甲,用细长的金签挑逗鹦鹉。 听沈皎说要出宫,她一顿,偏过头,“哦?你要出宫?” 沈皎颔首,头一次向贵为太后的沈离月提出请求,有些紧张,她掐着手,手心出汗。 “听闻元宵节有花灯会,华灯初上,十里长街,灯火氤氲,阿姣自小身在北狄,没见过,好奇想去见见。” 她做好了被太后拒绝的准备,毕竟元宵佳节,宫中有宴,两国和亲,她作为未来一国之母定是也要参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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