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语气有几分不悦。 萧容景偏头,“卢二,不得无礼。” 他又看向沈皎,“下属鲁莽,还请公主见谅。” 沈皎也习惯,从前她追在萧容景屁股后头,卢二嫌她一个姑娘不害臊,没少给她摆脸色。 她摇头,“无事,还请殿下好好管教下属便可。” 萧容景道:“卢二听到了吗,以后不得对公主无理。” 卢二撇过脸不悦,“属下谨记殿下叮嘱。” 雨愈来愈大,砸下,萧容景执伞,雨珠沿着伞流成柱,他忽而问,“公主是要去哪。” 沈皎答,“贤绪殿。” “正巧,本王也要去那。”太像了,以至于他想得以慰藉,向从前一样,她缠在他身后,缠到贤绪宫,又被玉米烙吸引去,吃得满嘴油渍,还跑过来问他喜不喜欢她。 他那时嫌弃,却还要装作宠溺,说“最喜欢皎皎妹妹。” 如今这一切都要在梦里,他盼着她依旧缠着他,再唤他一声景哥哥。 可惜一切不再了,他只能对眼前女子道:“若公主不介意,可与本王同行。” 同行?沈皎望大雨犹豫不决。 萧容景偏头,抬了抬下巴朝卢二道:“伞?” 卢二是个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啊?了一声。 萧容景眉心微动,“啧,把伞给母妃身边的嬷嬷和北狄公主的婢女。” 卢二伸出手中的伞柄,思及不对,又问,“给她们了,那属下怎办。” 萧容景又动了动下巴朝屋檐,“哝,在那等着。” 卢二不满,却迫于萧容景道淫威与尽忠职守的本分,只得憋屈着把伞递给翠莺。 翠莺与嬷嬷同乘一把伞,卢二站在屋檐下窝囊。 萧容景伸手,伞倾向沈皎,他温文尔雅一笑,“公主,请。” 沈皎颔首,“那便多谢敬王殿下了。” 二人执伞在宫道并肩同行,沈皎忽而想起数年前有一遭,她在真真假假里喜欢萧容景,也是这样一场大雨,甚至比这还大。 她特地在他下学必经之路等他,忽而一场大雨,她只得躲在屋檐下,蹲在那,浑身打着寒颤。 她发了烧,脑袋痛得昏沉,隐隐约约瞧见一道身影似萧容景,她想喊,却怎么也没有力气,便这么阖上眼昏睡过去,由他走了。 如今二人这般执伞同行,回忆往昔,只觉得那时傻得可爱。 她没了话本子束缚,枯木逢春新生,看淡了从前,回溯往昔像是看着另一个姑娘。 许是此情此景,让人情愁万千,萧容景忽而问,“公主从前可有被很喜欢的人负过。” 沈皎挑眉一笑,“我再过两年便要入主中宫,敬王这般问不是在给有心之人找把柄吗?” “只是想到公主往后一生皆要困在深宫,担起皇后之则,公主如今也才及笄两年,初开芍药才展芬芳,感慨万千,不免多语。”萧容景顿了顿,“再者,公主容貌与本王一位故人极其相似,不怕公主笑话,我非常思念她,见公主恍若见她,若公主觉得冒昧,也可不必答,是本王失礼。” “无碍。”沈皎回。 她伸手雨水砸在她的手心,“有过。” 萧容景瞳孔一缩,他道:“你有怨过他吗?” “有过。”沈皎释怀道:“但很快就没了。” 她平淡地看往昔,儿时,初见萧容景的时,他少年英姿,风光霁月,她怀春亦如话本子里的设定,对他一见倾心。 在旁人笑话她,欺负她时,他温柔地伸出手扶她起来。纵然年少的他就心思缜密,但于她的眼里,他是那个跌宕岁月里,唯一的月光。 是受伤时背着她,哭时讲故事哄她睡觉,什么东西都让着她,她唤着的景哥哥。 那般风光霁月,温柔的人物,沈皎不得不承认,少时,她的的确确喜欢过萧容景。但也只是短暂地喜欢过,因为她知道她一厢情愿,她满地狼籍,她于他的世界不过是权利的垫脚石,爱情的绊脚石。 既然无望,何必再入心,早早拔出有何不好。 故然,她要怨那时早怨了,便是在这样的暴雨里,她发觉他毫不在意她,只是在她清醒时装装样子,其余她是他棘手的麻烦。 她一直知道萧容景那天看见了她,她知道他的小动作,少时的他装得不精,愧疚时,会握腰间的玉佩。 那夜,她躺在床上发着烧,哭了一夜,痛骂了他一夜,把痴傻的心又塞了回去。 沈皎莞尔一笑,“听敬王殿下这般说,从前定然负了一位姑娘的心。” 萧容景点头。 沈皎抬头,“那殿下可曾喜欢过她。” 萧容景毫不犹豫点头,“喜欢,到现在也喜欢。是我明白得太晚,是我负了她。” “那位姑娘听到,一定会开心的。”沈皎劝慰,不仅劝慰他,也劝慰儿时的自己,可算没白忙活一场。 任他怎么自私凉薄,任话本子结局如何,还不得拜倒在老娘的石榴裙下。 她昂头舒心,雨小了很多,“殿下说的应是那沈三小姐吧,她既已嫁为人妇,便已经不喜欢你了,殿下也放下她吧。” 他沉默,片刻后他又问她,“那公主呢,公主还喜欢那个负心汉吗?” “自然不喜欢了。”沈皎扬唇,“本公主虽拿不起,但放得下。望敬王殿下也能如此。” “好一个拿不起,放得下。”萧容景自嘲一笑,“殿下的好意本王心领了,只是我还不想放下,与其说放下,倒不如说是在忏悔。” 沈皎没再劝他,低头注意脚下的路,以防踩到水洼溅到裙摆。 贤绪宫,沈皎与萧容景一同进去,皇甫芸正与容太妃拉家常,皇甫芸沏茶,嬷嬷道:“二皇子和公主一道来了。” 皇甫芸转头,屋外雨停,拨云见日,一男一女,一道墨绿一道青色,着实相配,见者不道一句郎才女貌。 尤其是那张脸,扫去积压在心上的灰尘。 容太妃恍惚,恍若从前,见到儿子带皎皎来贤绪宫,也是这般样子。 “儿臣拜见母妃。”萧容景拱手。 容太妃嗔怪,“你今日倒是有心来看望我这娘了。” “母妃这般说倒显儿臣不孝,儿臣也是常来的。” “你瞧瞧人阿芸,日日都来给我这母妃请安,比你有孝心多了。” 萧容景颔首认栽,“还是阿芸贤惠,辛苦阿芸了。” 皇甫芸抿唇一笑,“是妾该做的。” 她望向萧容景,他亦如从前对她相敬如宾,可是她要的从不是这些,她又看向萧容景身旁的沈皎,又是她。 皇甫芸嘴角扯起笑意,贤惠有加的样子,“殿下不是说去养心殿么,怎先来了贤绪宫。” “陛下身有陆之慈,不急。”萧容景看向沈皎,“本王途中遇躲雨的北狄公主,反正也要来贤绪宫,不如先给母妃请安,顺道送北狄公主。” 皇甫芸皮笑肉不笑,“原是如此。” 容太妃叹气,“方才你与阿姣进来时,本宫恍若见往昔,你与皎皎那丫头一道进来,那丫头啊,本宫当干女儿疼着,本来还以为你们二人能……” 容太妃看见皇甫芸,那句喜结良缘没再说下去,事已至此,皇甫芸这些年贤惠,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孝心又加,不畏风吹雨阻来贤绪宫请安,她是个好姑娘,不能伤了她的心。 她赶忙转移话题,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笑道:“阿姣盼着的玉米烙早做好了,本宫怕凉失了口味,让人罩起来放烤笼里温着,就等着你这丫头来吃。” 一直站在旁边默声的沈皎嫣然一笑,“娘娘对阿姣真好,那阿姣便不客气了。” “玉米烙?”萧容景一顿,“公主也爱吃玉米烙。” 容太妃道:“是呀,皎皎走后,阿芸不能碰玉米,也就这丫头能来本宫这里吃玉米烙了。” 萧容景若有所思点头,“这样啊。” 他想不通,这世上为何有这般相似的人,她会是她吗? 他嗤笑,自己定是糊涂了,才自欺欺人认为一个十七八岁的北狄姑娘,是一个死了九年的人。 萧容景将想思念皆宣泄于琴上,他已九年没再弹这把琴,这把在贤绪宫,埋封在心底,拥有她气息与记忆的琴。 他不敢碰,不敢弹。 世人皆说陆之慈为亡妻守节,至死不渝。 陆之慈爱她,他又何尝不是,思念太苦,他有悔,悔当初没有在沈皎向他伸出手时,牢牢拽住。 琴声悠扬,诉尽他心中疾苦。他指飞快,拨弹有序,行云流水,捻如珠,弹如浩山。 他闭目,身后屏风如夜明月,忽而悲风调,宛若雪松呤。 沈皎在旁吃着玉米烙,和从前一样,观君子清风明月之姿,听高山流水之曲。 他从前曲子皆是抒心中之志,将野心与报复化于琴音之中,如今曲子多了愁与悲。 曲罢,萧容景起身,容太妃夸奖他琴技又进,他径直走来,掐了块玉米烙,放入嘴中细细嚼咽。 他笑道:“从前不知,原来玉米烙也这般好吃。” 只是他从前不喜罢了,后来沈皎死后,他便不敢吃,如今一品,才知她为何这般喜欢吃。 从前的京城,萧容景是众星捧月的,在众世家小姐眼里是无可挑剔,超尘拔俗。 但在沈皎眼里,是个极其挑食的,她递给他玉米烙,他从来不碰。 沈皎打趣,“那从前的敬王殿下真是没有口福。” 萧容景点头,“是啊,是本王没有福。” 今日,他吃了许多玉米烙,像是要将福气全部补进去。 容太妃道:“以前怎么没见你那么爱吃,慢点吃。” 沈皎无奈地看他吃完了她珍爱的玉米烙。 他吃完后回神,歉意道:“公主莫怪。” 沈皎摇头,“无碍,殿下难得吃,便多吃些。” 待屋外地面水洼波光粼粼,萧容景拱手,“儿臣还要去陛下那,便先告退了。” 萧容景离开后,沈皎与容太妃闲聊,容太妃被逗得笑不拢嘴,笑乏了,待容太妃歇息后,沈皎出去透气。 屋外已是夕阳西下,雨过天晴,整个皇城琉璃瓦金碧辉煌,沈皎站在屋檐下,乌发如瀑着金光。 身后传来脚步声,沈皎转身,见是皇甫芸。 “公主的头发真黑,肌肤也白,不愧是锦瑟年华,不像我容华黯淡,连头发也枯了。” 皇甫芸抬手,触碰沈皎的头发,沈皎偏头,诧异地看向皇甫芸的眼睛。 她双眸因晚霞被渲染,双眸猩红,凝着熊熊烈火,要将沈皎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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