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知想起主上说,听她的话,她要什么便给什么。 于是道:“她在地牢。” 沈皎起身,“领我去吧。” 首辅府的地牢,果真如话本子里所描述那般惨绝人寰,里面饲养各种猛虎恶狼,黑暗潮湿,不见天日。 只是犯人很少,没像话本子里说,奸臣陆之慈毫无人性,是个彻头彻尾杀戮的疯子,爱看野兽追逐犯人的戏码,对其折磨,生不如死。 沈皎望四周空荡荡的牢房,提着裙小心走在还沾着血迹的地道,血迹干涸,早有年日。 沈皎想起那个温润如玉,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的男人,她问身前的康知,“陆之慈时常折磨那些犯人,以见血剥肉,野兽吃人为乐吗?” 康知回头一怔,“殿下这是说得哪里话,我们大人很少处置犯人,除一些穷凶极恶的,但也不至于像您说得那般残忍,近半年这地牢也就进了她。” “哝,殿下要见的人便在那。”康知指了指地牢尽头,瑟瑟发抖,浑身是血的楼皎。
第110章 恩爱 楼皎双腿血肉模糊, 肉中可见骨头渣,她两日来昏过去无数次,此刻半阖着眼, 痛苦嘤咛。 锁链声响,牢房门忽然被打开,楼姣抬头见那张与她相似的脸在眼泪朦胧中愈来愈近。 她抓狂抬手,手却被铁链锁住,只能不断拉扯带动铁链冰冷的声音。 楼姣自小娇生惯养,哪能受得了这苦,她痛得抽泣,“我乃北狄公主, 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沈皎凝望着她, 愈走愈近,康知怕楼皎情绪不稳定伤着沈皎提醒她不要再过去, 沈皎抬手示意无事。 楼皎嚎啕大哭继续喊:“我有何错,我本来也是个无忧无虑,血统尊贵的一国公主, 本公主受尽宠爱, 本来可以择一喜欢的夫婿,快乐过一辈子。却因一旨狗屁和亲, 要背井离乡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 我为自由而逃为爱私奔又有何错,为什么老天要这般待我,被爱人抛弃,被卖入虎口, 最后落得个如此结局。” 沈皎俯身,拿帕子重重擦去楼姣脸上糊住的泪水与鼻涕。 沈皎道:“小公主, 你错就错在为达目的罔顾他人性命,在你眼里我们这些人都是贱民,你所追求的幸福路上是用无数所谓贱民的性命铺成的。” 楼姣昂头,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藐视蝼蚁的模样,“不然呢,贱民罢了,本就是要给本公主铺路的。” 沈皎叹气,“你还真是不知悔改。” 楼姣偏过头,“你今日是来嘲讽我的?” 沈皎丢了帕子,就这么像扔脏东西一样,丢在了楼姣身上,就这么迎着楼皎愤愤的怒意,她直起身摇头。 “不,我是来问你一个问题。” 楼姣皱眉,“什么问题,再者我为何要回答你。” “你若回答我,我便饶你一条命。” 楼姣怒道:“绕我一条命?我何须你们绕我一条命,你们敢杀我?本公主乃北狄皇室,你们若杀了我,北狄是不会放过你的。” 沈皎轻蔑一笑,她伸手招了招指,“拿剑来。” 康知迟疑了一下,把腰上的剑递给沈皎,沈皎双眼微眯,瞧着剑锋,上面印出楼姣惊恐的面容。 楼姣捏紧拳头,此刻才知害怕,往后挪了点,却因撕扯到伤口嘤咛连连。 她颤抖道:“你……你干什么。” “自然是由我这个贱民决定公主的生死。”沈皎嗤笑一声,“小公主可别忘了,如今世人看来我才是北狄公主,而你只是个无名无姓的野丫头,捉了你不过几个人知道罢了,我们不说,北狄怎么知道你死了。” 楼姣脸色苍白,她想起之前再御花园沈皎的簪子险些刺破她的喉咙,知道这个女人真能把她杀了,如今的自己不过是条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楼姣额头凝着冷汗,哆嗦着嘴唇。“你说,你要问我什么。” 沈皎问:“是谁让你绑了我,你如今无权无钱,皇宫守卫森严,凭你一个人定然无法送信,更不可能拿出微薄的丫鬟工钱聘杀手。” 楼脚低头,不太想说出,但因为是救自己命的事,颤颤巍巍只好供出:“是……是皇甫芸。” 沈皎勾了勾唇角,冷笑一声,“果真是她,她眼中真是半分不容我。” 楼姣道:“我既已告诉了你,你说话算数,如今可以放了我吧。” 沈皎转了转剑,“不急,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问题怎么那么多?” 沈皎目光深沉,凝视着她,“稍安勿躁,那日我身中毒,神志不清,并未完全听清你的话,只听你提到北狄,叛军,还有皇甫芸。” 沈皎拽紧拳头,眉目森然,近十年的恨意,浓郁在眼中。 她咬牙切齿道:“是皇甫芸勾结叛军与北狄,害十年前燕山关一战,全军覆没,是她害我阿兄被掳走,残了一条腿。” 沈皎此刻满目狰狞,提着一把剑,怒不可揭,手捏着刀柄,欲要把皮肉给生生磨出血。 楼姣慌忙后退,“阿……阿兄?”眼见着沈皎如此愤怒,仿佛那个沈家大将军是她的阿兄似的,她想起陆之慈的亡妻来,也曾有人说过,自己的脸像极了他的亡妻。而她与沈皎长得如此相似,莫不是……她心中有一个大胆且惊悚的念头,眼前的人难道正是陆之慈故去的亡妻。 楼姣颤抖道:“你究竟是谁?究竟是人是鬼?” 沈皎收了怒气,她冷然道:“我是人是鬼,不重要。你只需告诉我,当年一战有关皇甫芸,究竟是或不是。” 楼姣点头,“是。” 沈皎合了合眼,“新仇旧恨,皇甫芸啊皇甫芸,我都要向你讨回来。” 楼姣见沈皎的剑不再指向自己,她长舒了一口气,“你说话算话,答应要留我性命。” 沈皎冷笑一声,目光森然,“自然。” 她从腰间的荷包里抽出几根针,那针又粗又长,一根扎进天灵盖,就会让人顷刻毙命。 楼姣笑容僵住,她慌张道:“你干什么,你不能杀了我,你答应要留我一命的,不然你会遭天谴的。” “我自然会留你一命,当然也仅是如此,我与你的仇也得算一算,纵然你身不由己,但我难得的自由也被你搞得一团糟。你心思如此歹毒,竟还想伤我性命。若将你放了出去,放虎归山我还不是自讨苦吃。”沈皎俯下身。 “我没有要伤你性命,我只是想给你点苦头吃,想杀你的是。”楼姣双手被铁链拴住,动弹不得,只能昂着头龇牙咧嘴,恐惧的看向她。 沈皎按住楼姣的肩膀,把三根针扎进她的头,楼姣痛得尖叫,半炷香的功夫后,人在起来时已痴傻。 沈皎擦去针上血,半阖着眼冷然扫了眼地上的人。 “既然你想无忧无虑,那便痴傻一辈子吧。” 沈皎转身,朝康知道:“将她扔去窑州随便一个荒野,由她自生自灭。” 康知拱手遵令,“是。” 康知壮着胆,疑惑问,“殿下为何不杀了她。” 沈皎侧头看了他一眼,道:“还一个人情。” “人情?” 沈皎继续道:“你替我写一份信送去窑州庆义庄的医斋,就写楼姣在窑州,莫善千想捡就捡,随他处置。再添一句,徒儿不孝,以后不能给师父养老送终了。” 沈皎走在地牢窄小的道,她是中原人,楼姣一个北狄人,二人却如此相似。张云起曾调侃过她与师父眉眼间有几分相似,莫不是上辈子是父女,这辈子成师徒。 沈皎无奈一笑,她当真佩服老莫,给北狄王留了个女儿。 而北狄王怕也早知楼姣不是他的种,那时正值北狄王朝内斗,北狄王后身后有强大西沙十四个部落。而往后对楼姣的无尽宠爱,不过是笼络势力,楼姣生来不过是一颗从小在蚌里呵护,送与其他部落的明珠,恰逢大启和北狄和亲,便一旨转让,笼络更大的势力罢了,还能停止战乱,何乐而不为。 沈皎回去擦了擦手,上面还残留楼姣身上的泥巴和血渍,她昂头躺在摇椅上,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倍感疲惫。 她抬手掩住眼睛,若没有觉醒的她,是否也会像楼姣一样,愚蠢而又恶毒。然后落得个如此结局,她和楼姣当真是像。 罢了,沈皎不想再想,她伸手翻了一本话本子,随意的打开,扫了一眼,觉得不错,陆陆续续看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困过去,话本子掉在地上,由风一页页翻开书纸。摇椅微晃,少女恬静地睡在椅子上。 陆之慈下朝回来,便见这副样子,他蹑脚走去,拾起地上的话本子,寻了条毯子小心翼翼盖在她身上。 恰逢这时,沈皎被噩梦惊醒,猛然睁开眼,见是陆之慈,猛地扑进他怀里。 陆之慈一愣,摸着她的脑袋安抚,温柔道:“皎皎这是做噩梦了?” 沈皎点头,将他搂得更紧,“嗯,我梦见我做了许多坏事,京城所有人都讨厌我,你和阿姐都不要我了。陆之慈,我好伤心。” 陆之慈回应着她,他把下颚抵在她脑袋上,蹭了蹭她的乌发。 “那是梦,是原话本子里的沈皎,这个世界的皎皎天真果敢,善良朝气,是世间顶好的人。” 沈皎抬头,笑道:“陆之慈,你真傻,我本就是凉薄自私的人,只是我比这世间所有人都多一段记忆,只是我看淡了种种因果,底子里我和话本子里的沈皎是一样的人,这样不堪的我,你还喜欢吗?” 陆之慈吻了吻她的额头,炽热的气息喷洒,他说:“好也行,坏的也罢,只要是你,那个在城西荒道上领我回去的娇纵大小姐,那个给我桃酥吃,会喊我阿慈的你。在我心里,你从来没有不堪,你抵得上这世间万物,是我寒冬黑夜里来得第一道初来的春阳。” 沈皎又问,“那娇纵跋扈的我呢?你总会烦的,你以后嫌弃我怎办。” 陆之慈拧了拧她的脸颊,无奈皱眉道:“不会。” 陆之慈揽过沈皎的肩膀,她的额头靠在他肩上,一同看窗外西沉的夕阳。 陆之慈握住沈皎的手,小姑娘不信任他,他日后定要多多努力,让她幸福,让她开心。 她本就是千金小姐,他骨子里带着自卑,于她面前,是虔诚的信徒,怎敢谈厌烦,谈嫌弃。 “永远都不会。”陆之慈望天地渐黑,沈皎渐入困意,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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