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得很熟,夜里基本不醒觉。平常睁眼一摸,还能摸到闻衍璋残留的余温。 照理,突发情况不奇怪。 可….孩子又在呜呜地哭,莫名心焦,菡羞想了想,决定从墙上翻下去看看究竟。 然刚爬上靠墙的树,不知哪来的刀光飞窜,一人隐匿在黑暗中,似告诫她: “夫人,夜深。还是回去吧。” 菡羞一激灵,抬头找了圈却不见人影,不禁问:“你是哪个暗卫?” 躲屋檐上的侍卫心道真是见鬼,大人分明燃了安神香,这位不安分的夫人平时睡得憨香,这会反而不困了。 琢磨了下,他如实答: “属下为问雨大人亲卫,西北来的。夫人可唤属下北十七。” 好的,又是她不了解的排布。菡羞识趣地不大半夜还得加班的侍卫的茬,瞪眼看着黑不隆咚的天问: “外头有个孩子在哭,你听见了吗?能不能帮我看看怎么回事?”她听的难受,潜意识感觉兆头不好。 北十七悄无声息缩了缩衣摆,道: “夫人,这不是属下该管的。一个稚童,定是顽皮,家人自然要寻的。” “…”难以描述的不舒服。偏菡羞也说不得什么,于是挠挠头,乖乖要回去,不妨那孩子再度大哭,嘴中含糊不清: “娘——” 菡羞的脚步又定住了。 侍卫暗道不妙,果然,那善心泛滥的夫人站地上认真道: “你们瞒我了什么?” 侍卫沉默,右手开始发痒,琢磨到底能不能给这夫人一手刀避免不必要的。下一刻,远处突然炸了满空的烟火,由远及近,孩童的声量隐约要消下去。然与此同时,一女子的凄厉嗓音接替了孩童: “夫人!夫人救命!我家孩子顽皮出逃摔成重伤!夫人有神仙本事,求夫人开个门收容一晚!” 大好的日子,嘶哑的女声却似一根濒临崩坏的麻绳。 北十七率先喝她: “我家夫人睡了,你是谁!” 女声吓一跳,哆嗦一息,随后孤注一掷般: “我,我是趁晚逃难的。我家公婆相公打我,我熬不住带着孩子跑了,夜里冷又黑…夫人,听说太守夫人最仁善,求夫人庇护一晚,只一晚!” 菡羞蹙眉。北十七终窜出来,不由分说轰人: “走!夫人不在!” “大人,我明明听见夫人说话——” 女声哀求不绝,菡羞虽然感觉到不对,但还是不忘嘱咐:“你不要轰人,十七。” 一听见这声量 ,女子扑腾更欢。北十七思索过后还是先上去看一看究竟,却在看见散发女人怀里的孩子后突地不可思议: “麒儿少爷?”北十七当即揪住怔了下的女人,厉声:“你是谁!” 菡羞以为自己听错了:“麒儿?” “夫人莫出门,只怕有诈!” 北十七狠狠把她身子往下一压,大力夺过哭得奄奄一息的麒儿,逼问: “你从哪里偷来的孩子,谁派你夜闯太守府!” 那女人尖叫,疯了魔的嘶吼,突然撕扯自己的发,黑发飘了一地,不少同蜘蛛丝一样随风缠人身上。 北十七没了耐心,正要拔刀给她个了断,不想女人惨嚎,随即仰天倒地上断了气。 上脚踢一把,确认人真死了。北十七不禁纳罕。 大人安排里里外外安排了上百人,就是为了防这短短的半夜。可这女人确实没什么功夫,怎么钻空进来的? 那群兄弟伙真一个没发现? 还有,怀里这棘手的奶娃娃。 麒儿抽噎,不明就里昂头,神色恹恹。他还未满一周岁,压根不可能答话。可毕竟与夫人有干。十七思索,要不要去汇报一声? 这么想着,心尖突然一痛。北十七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眼前影子闪烁,嗙地便倒地。麒儿摔得再度大哭。 里头一直等待的菡羞一听,感觉到大事不好。几声呼唤也等不来回声,反而被麒儿哭地越加痛苦煎熬。 脑里左右拉扯,明白闻衍璋恐怕是在给她挡灾。她该做的最好是照着北十七的话好好躲院子里。 可确凿的一声麒儿实在让她觉得揪心。 何四知道吗? 原身家人安危如何? 远处的烟花越炸越凶猛,硝石的味道缝在空气中。难以分清到底是烟花,还是…火药。 对,火药。 闻衍璋拖到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闭门的时候,借烟花掩饰开了火炮! 这场拉锯战,终究还是要有结局的。 “娘——!!!” 麒儿不知是否也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氛围,像是留存人世间的最后一次呼唤,凄厉地菡羞都要听不下去。 要是不相识的孩子… “…算了!” 菡羞咬牙,一甩外衫,转头顺着树奋力往墙上爬。院子不过分高,一会功夫就下去。只不过跳墙时膝盖有点痛,她寻着幼童抽抽噎摸过去,瞧见地上躺着的人一个踉跄,“北十七?” 那男子直挺挺躺地上,恰逢烟火点灯,再仔细一瞧,已僵了。 她背脊一寒,没忍住用脚尖轻点了点他的鞋,没反应。 菡羞紧紧抿唇。 “对不住…”眼睛酸胀,她胸腔里堵地慌。一旁麒儿许是嗅到了熟悉的气味,安安静静仰头看她。 大而无辜的瞳仁。同沉静时的何四一般。 菡羞重重抹把眼睛,对北十七合掌拜了三拜,抱起麒儿匆匆欲攀回墙内。外墙滑直,她费力颇多。勉强踩住一块凸起。 霍地,“菡羞!” 步伐急促,何四不知从哪里找来,头巾都未戴。菡羞应声转脸,见她居然找来了,心里头突兀地刺了刺。 “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母亲的声音,麒儿哇一下再度大哭。何四似乎很冷,匆忙下拉袖子才伸手扶菡羞下来,一面抱住孩子哄,满脸凝重: “城外有战火。来不及说了,阿枂他们已经转移了阵地,闻衍璋现在分身乏力,你快和我走!” “我——”菡羞不明所以,本能地后退,“麒儿如何被带到我这的?” 何四捏拳,上来拉她: “一场意外,我现下实在无法解释,阿枂和伯父伯母在等你!” 胶着中,地上十七蓦地从喉中艰难地挣了一个音。倏地,像是被什么撕咬,瘆人的咕啾声响细密震响。 两人都一顿,齐齐看过去。 菡羞立时要上去一看究竟,何四忽地死死掐住麒儿的脖子,稚儿脸色瞬间涨红。她面上笑容得体: ”陆二小姐,请和我走一趟。“ 这哪里是先前的何四…菡羞愕然,气的,怒的: “何瑜婉!那是你的孩子!” 何四嗤笑,像是笑话菡羞的愤怒。手下再度加重力道,麒儿彻底出不了声。 菡羞紧咬牙根。何四向前一步,杏眼凶光毕露: “陆菡羞。我等这一刻,等了好久。” “今日裴公亲临,你与那猪奴谁也逃不掉。” * “库房烟火燃了一半,可外头还迟迟未拿下,这次对方似乎换了个法子。” 问雨不过刚刚汇禀,火光又再度砸来。 闻衍璋望天,还有一个时辰。 若不在这时间里解决,清扫的功夫便不够了。 说来有趣,“对面一时放火,一时射箭,时候掐得正准。” 故意玩家家酒似的。 李霁嫌热,一旁说完这话,又眺望了会,补充道: “我们攒了这么久的火器,楼毅和他老子一起来了也无济于事。真不晓得他大过年来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闻衍璋不语。 李霁习以为常,又观望了半个时辰。这时突然发现不妙,指着那巨大一个的火石道: “哪,哪里来这么大的投石机?这规制不该出现在沂州啊!没有皇家准许——等等!” 他骤然惊悚:“衍璋!对面不止楼毅!” 火光下,青年泰然敛眸,不置可否。 李霁哑然:“竟是…裴止风。” 二圣之一亲临,意味此战必分生死。 闻衍璋冷肃的面容未有半分牵动,“你怕了?” “..说不怕,自是假的。可今时不同往日,我与你一块排布了这样多的仗,早不是寻常儒生。只是,陛下。” 李霁仓皇地笑了笑:“你好歹也知会我一声,告诉我对面来的是谁。” 这陛下二字,多少有些怨念。 闻衍璋两手拢袖中,拇指不紧不慢摩挲两下,破天荒给了个解释: “我亦不确定他是否会来。” 不过是心中预感。 没算完的旧账,一路以来陆续布陷的暗棋。 裴止风怎可能忍得下当时的仇。 “…我以为最多不过那王庸一干从中作梗。” 青年眼中火星跃动,闻言捏紧了手里的小木刻。 “你说的也不错。” 王庸这四处逢迎的,早将消息互相卖个遍。他稳居南疆,最需要的就是替他招风的大树。 闻衍璋卡在沂州才对他最有利。 或说,对各个有异心的地方势力都有利。 一旦他决定金蝉脱壳,这些人便都不满意了。 “我们有几成把握?” 李霁长叹,这时倒也看淡了。 “只要不死,我只要好好活着。” “干系不到你。” 闻衍璋随意地甚至算不上安抚。李霁侧目,青年沉稳地不符年岁,什么事都不露急色。他不好再问,陪着继续等。 不想没多久,两方的火竟然都停了。 方熄火,横空飞来一支箭,咚地擦过两人之间的发丝,刺进后头垛口。 李霁愣住的功夫,闻衍璋已拂开被刺断的发梢,将箭拔出,阅箭上查的传信。 不过须臾,俊颜刹那阴森如鬼。 “衍璋!” 李霁忙上去,闻衍璋冷冷别开他下楼,“你随问雨先走。”然,一角白色衣袂荡了荡。将将堵住城下出口。 来人弯眸,笑意盈盈: “衍璋,好久不见,这回你不鲁莽,你的夫人却鲁莽了些。” 李霁倒吸一口气,这姿容,这骇人的气度。 名震天下的裴公竟找上门了! 那菡羞——? 他不禁转眼,楼梯口,闻衍璋面无表情同他对视。分毫不退。 裴止风眸子闪了手,屏退身后侍卫,清浅地好似在和好友闲聊: “百密一疏。要多谢王大人手下的女侍卫啊。说来,蛊虫这东西当真好用。衍璋啊,你做得太绝,不怪她策反。你猜猜,如今你的小夫人在哪里呢?”
第106章 不用 天已将明。 裴止风好整以暇。李霁等人看来, 这位裴公与记忆中一般运筹帷幄,自有遗世独立的跃然。 他笑吟吟,四下浅浅一望。李霁的心凉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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