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的时候方想明白,这世上或许没有一见钟情,但有的是魂牵梦萦、生世纠缠,缘分而已。 他骑在马上,眼如月牙弯起,一如当年的风流,对站在杨树下的女子道:“初柳公主,昨日惊鸿一瞥,难以忘却。今日前来相告:在下池洲,心悦于你。” 初柳的神情变得错愕,不等她反应,池洲长臂一揽,将她抱上马背。 黑马疾驰,马上人一翠绿一水蓝,恰恰融入草原碧空的画卷。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池洲发出阵阵轻笑,而向来玲珑端庄的大公主,竟然对他的冒犯失礼之举并无违逆反抗,她僵直着身子,骑了十年的马,今日是头一回在马背上生出张皇之感。 草色飞速从眼前掠过,一如他们的心跳般飞速。 跑得酣畅淋漓。 池洲将她放下来,点点她的下巴,“哑巴了,小柳?” 初柳怔然,反应过来后斥道:“你好大的胆子!我可是……” “我知道你是戈吐勒大公主。”池洲凑近她,“悄悄告诉你,我是轩琅国三皇子,太子凌安的皇兄,你说,亲上加亲怎么样?” 初柳后退一步,“纵然是轩琅皇子又如何,你太放肆。” “别这么不讲情面。”池洲从袖子里掏出条红色丝绸,系在初柳腕上,“这是轩琅国皇子才有的用来辟灾的红绸,我将它给你,就算是信物了。” 初柳闻言,眼底却拂过丝诧异,“你的意思是,轩琅国皇子才有这红绸?” “正是如此。” “倘若旁人想要获取呢?” “也不是不可,皇子若要随手奖赏施恩,这红绸倒是合适的物件。”
第1章 沧海冷(十) 洛停云的这条红丝绸, 得来之处算不上正义,但也算不上不义。 在轩琅行商的时候,曾经宿在山野的一户农夫家中,那农夫阴差阳错, 前些时日在山里捡了个重伤的男子, 男子不是别人, 而是被坑害的六皇子,农夫有功, 被六皇子授了条红丝绸。 这红丝绸对于农夫来说, 实际并无什么用处, 不如他赏的黄金实在, 便随手系在屋外的桑树上。 洛停云瞧着那红丝绸用料不凡,且上面的金线纹路尤其复杂, 非民间工艺, 遂询问农夫, 农夫笑笑,将这红丝绸送给了洛停云。 洛停云知道那红丝绸虽然对农夫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 但对他来说,用处却不小。 收好了红丝绸, 洛停云启程之后便拿着它去求轩琅当地商户的帮助, 商户瞧见了是和皇室沾点关系,皆恭维巴结他, 洛停云因此得到了不少益处, 赚得银两越来越多, 然而打算回戈吐勒之时, 那农夫得知了洛停云的行事,找上门来, 在商人们面前当众拆穿洛停云。 洛停云不光被收了债,在轩琅的商人们之间,也失了信,又花了不少银子打点关系。 洛停云心有不甘,好不容易赚了不少银子,凭什么又拱手送人?于是差人将那红丝绸重新从农夫手里偷出来,方上了路回到戈吐勒。 谁知这红丝绸竟然阴差阳错地,让扶澜公主对他生出了好感。 洛停云知晓,若不是因着这信物,她本该喜欢别人。 但——她现在喜欢他,不是吗?那救过扶澜的人,也就无关紧要了。 洛停云敏锐,料得到那夜里找扶澜的,和救扶澜的,想必是同一人,至于是何人…… 洛停云敛眉思考,这人爱慕扶澜,又救了扶澜,却不领苍狼王的悬赏,要么样貌丑陋身份低微,要么就是非草原上的人,但既然身份低微,自然也就没法向备受宠爱的小公主提出求娶了,那人应当属于后者。 洛停云不敢信,却又不得不信。 不是草原上的人,还有谁敢娶苍狼王的掌上明珠? 只有和她名正言顺有婚约的轩琅太子,凌安。 洛停云再也坐不住了,他猛地起身,在帐内踱步,一炷香之后,找到天狼使者黎朔。 天狼使者是沟通天神的通灵之人,洛停云行了个特殊的礼节。 黎朔笑问:“你有何事?爱慕二公主的商人。” 洛停云心里一紧,他竟然连这种事情都知晓,将那小心思都收了起来,如实答道:“今日前来,是有事求使者,我和扶澜公主两情相悦,然……碍于诸多缘由,无法成亲相守,我想请天狼使者出面,帮我。” 这世间若要说有什么是万能的,那便是神神鬼鬼的发法术了,在神灵面前,凡人不堪一击,若能得到通灵使者的帮助,此事便能成一大半了。 洛停云道:“我愿意付出任何一切,为了娶扶澜。我的金钱,我的血肉,都可以。” “我爱她。” 他眼神坚定,其中更带了几分偏执的意味。 黎朔略一挑眉,笑道:“你要我帮你,可以,因为轩琅太子和我有宿仇,但你要完成我说的事情。” 黎朔进入缥缈墟的时候,神魂被分裂成了两个,一个在轩琅,一个在戈吐勒,神魂分为两半,这让他的灵力大幅度削弱,否则怎会不敌此时虽身负高强武功但也只是一介血肉之躯的凡人凌安。 …… 凌安和池洲打算在戈吐勒多逗留几日。 各怀心思。 然而从轩琅来的飞鸟传书却并不允许。 轩琅朝野出了大事,左丞被革职查办,这棵大树倒了,朝中党争混乱,国师便要趁乱作妖,倘若不及时赶回去立一立威肃清纲纪,杀一杀国师的风头,恐怕日后要扳倒国师便更难了。 凌安带着常承往回赶,池洲想了想,也跟着回去了,他也有烂摊子要收拾。 回去的路倒是安然无恙。 轩琅。 凌安回到轩琅之后,雷厉风行,手段快且狠,拔除乱党,只用了不到五日。对于黎朔,用底下人搜到的证据,说他有贪污朝廷拨下去修缮抗洪堤坝的银两的罪证,黎朔反击,将这盆脏水泼到了工部侍郎的身上,说自己是冤枉。 一番纠缠下来,到底是凌安留了一手。先前凌安借常承之手找过黎朔,将东宫有关他自己疑似要篡权的把柄透露给黎朔,要黎朔从刑部手上拿一个犯了大罪的人,而凌安刻意露出破绽,故意让黎朔参了一本,自己转头举出证据自证清白,此事就算过了。 连黎朔都想不到,昔日之事,却让凌安今日用上了。 那罪犯被带了上来,正是李家一个被捡来的婢女,名唤李七。李七指认了黎朔,而黎朔当时因为常承卖给他的消息属实,没留下常承的把柄,只得认下这事。 国师黎朔被免职一月。 池洲来到东宫,摇着扇子笑:“黎朔被免职了,是件好事。” 凌安皱眉:“仅仅只是免职一月,日后难说。” “那个罪犯哪来的,我竟一点也不知晓。” “李家的婢女,被常承差人养在外面,在东宫做些杂活,下人众多,我也不曾见过。曾经偷过商户的东西,只是那商户家里有个不久前刚犯了杀人罪的儿子,商户便将这罪嫁祸给李七,李家不会为了一个普通婢女出面,便由着她入狱。” 池洲叹:“无父无母,又被陷害,做得都是下人的活,也是个惨人。” 凌安道:“提到少家,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池洲颇为头疼道:“这亲不好退。但我定是要退的。” …… 李家的嫡女李雅儿近来颇为烦心。 她不想嫁给池洲,倒是对宴会上见过的那个太子卫率常承颇有好感。 总觉得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而常承对她,似乎也是有意的,否则他一个五大三粗的太子卫率,怎会路过她的时候,刻意丢下只亲手雕刻的木镯子? 听闻池洲要退这亲事,李雅儿简直高兴坏了,然而爹娘不允,为了女儿家的面子,也为了攀池洲这棵大树。 李雅儿真是想见常承啊,苦思冥想,想尽了一切法子,终于想到,还有个曾经的婢女在东宫伺候。 李七收到李雅儿送来的信时,也是颇为意外,等到看了信上的内容,她更是诧异。想办法找到常承,将信送给他后,她往外走,路上恰巧碰见太子殿下。 凌安身若玉树,俊美无俦,步下生风,李七心跳不已,屈膝行礼。 凌安凤眸只偶然落在她身上一瞬后便挪开。 前几日大殿上远远一见,便对凌安的英姿心生爱慕,而今靠得近了,更是因他心动,何况还是东宫将她从牢中提了出来。 李七心想,李家嫡女都要和常承私会了,她一个婢女喜欢太子有什么不可以的?然而太子殿下不好亲近,她需得想个法子。 卫率会在夜里和李雅儿私会,彼时的守卫会不如平时严密,李七找宫外服侍妃子们的婢女讨来了一个小纸包,将纸包里的粉倒入茶水后,壮着胆子端茶找到凌安的宫殿。 他正批阅文书,李七将茶水放到他手边的时候,他头也不抬。 没碰那茶。 等到手边落下来的那影子还未移动,凌安终于抬起头,皱眉问:“你在这作甚?” 李七道:“承蒙太子搭救,奴婢无以为报,只好在殿下繁忙之时端茶送水,表一表奴婢的感恩之意。” 凌安淡淡道:“孤只是用你做棋,你不必谈感恩。下去罢。” 李七低声道了“是”,低头退去,一边走一边留心凌安的动静。 只见凌安随手捏起茶盏,抿了一口后,神情忽然开始变化,霎时面色如纸,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他剑眉紧蹙,痛苦地呼吸,视线凌厉地落在李七身上,“你敢害孤!” 李七原本是有几分窃喜的,因为这药是用来迷乱心神的,谁知,太子竟会有此等反应! 她慌了神,跌坐在地,仓促解释:“殿下,奴婢不敢……奴婢绝对不敢加害于您!这……这是个意外!” 凌安提剑而来,强压毒性,在李七的惊呼声中,挥剑砍向了她的脖颈! 然手不稳,剑外了几分,便从她的脸颊划到肩膀,拉出一条深且长的狰狞伤口,日后李七的脸,都无法见人了。 她尖叫捂脸,跌跌撞撞地跑了,惊动了守夜的侍卫,一左一右将她架起,之后摁在井里,她扑腾两下后,没了生息。 哪有给太子下药的婢女能活的? 太医来得快,压制住凌安的毒,这毒本来致死,但由于他体魄强且饮得少,并无性命之危,但身子却眼见地病弱下去,不如从前了。 要害他的人很多。凌安吩咐了几个心腹,将他中毒的消息直接放出去,另外点了支精兵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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