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安每日都靠强药压制毒素,偶尔提起昔日的长剑,只觉力不从心,挥舞几下后便将剑扔在一旁,又拉起弓,从前百米之外可射穿碎石,而今不过十米,却射不中靶心。 池洲宽慰他道:“你是太子,有脑子就好,这武功,有自然是好事,没有也不算什么,有底下人帮你打。” 可凌安心性高傲,怎能容许自己不如从前?更何况,他当年是凭着这一身武功,将他的小公主从毒潭底下捞了上来,又相处了数月。 他第一眼就爱上了她,有种冥冥之中的注定,说不清来由,仿佛他已经爱了她很久。 所以,他不能让自己成为废人。 便加大药量,哪怕损伤自己的身体,折损自己的寿命。 药性带来了反噬,他白日如在火炉,夜里如坠冰窟,冷热交替,五脏六腑都痛苦。 出于他对痛苦向来有着的极其强大的忍耐力,他忍了下来。 好在,苍狼王答应了这亲事,婚事就快近了。
第1章 沧海冷(十一) 池洲退了和李家的亲事, 往戈吐勒递了帖子。 李雅儿欢喜极了,作为李家独一的嫡女,自然备受宠爱,因此性子也就活泼爽朗, 常常暗地里跑出去和常承私会。常承生得魁梧, 彼时正是青年时, 李雅儿倚靠在他身上的时候,就如弱柳, 堪堪一握。池洲跟她退的亲, 点明了此事和李家无关, 但皇家的面子不可损, 便算作两方和平退亲。 一时还在皇城中作了段佳话。亲事算什么?倘若二人彼此毫无情意,这订亲一事就如逼迫、压迫, 人人都当追求自己心中所爱, 这是作为一个人的权利、一个人自由地活着的权利。 扶澜很是苦恼, 找到了初柳。 “姐姐,爹已应下了轩琅的婚事, 可停云哥哥说要娶我,我想嫁给停云哥哥, 我不想去轩琅……” 初柳道:“洛停云说的好听, 他答应过你,但他做了些什么呢?父王宠爱你, 倘若轩琅太子非良配, 他也定然不会答应。” 扶澜委屈地快要哭出来, “听说轩琅规矩良多, 更遑论东宫,我恐怕再也不能在草原上跑马, 听天穹下灌来的风捎来远方牧羊人歌声,我再也不能看见草原上的银盘似的月亮冉冉升起,我目之所见,将是重重宫阙,宫阙里的月亮,还能圆满吗?” 月亮真是冰冷而残忍的东西。它只在故乡圆而皎洁,在其他地方每月十五的夜里,却锋利极了,每一条圆满的弧度都在提醒鲜血淋漓的事实。 而重重皇城,不如说是死城,那是吃人的地方。 初柳叹:“扶澜啊,有的时候你很聪慧,你分明看得明白,有的时候你又愚钝,因为你想要自由。可这世间,哪能两者兼而得之,你若想追求你想要的,需要为之付出深沉的代价。你有愿望,却又不够坚定。” 扶澜咬唇,抬起头忍泪道:“我不想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可我身为戈吐勒的公主,不能不嫁。” 她的雪腮边凌乱地黏了几缕发丝,唇红齿白,眼睫上挂着细小的泪珠,惹人爱怜。初柳看着看着,心里生出几分怜惜,同时又有股私欲。 扶澜生来就是比她耀眼的小公主,所有人都爱她,她确实美好,担得起旁人的爱惜,可为何总是有人生来就凌驾于旁人之上? 若要说在她旁边,她这个受尽冷落的大公主没有心生一丝一毫的嫉妒,那自然不可能。 初柳能做到的,就是不伤害她,和旁人一样爱护她、保护她。 但她自己……也要争。 初柳望着扶澜:“戈吐勒还有一个公主。轩琅要的是二公主,而我的生辰实际上,比你恰恰小一日。” 扶澜猛地一惊,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初柳平静道:“我并非苍狼王和妲妃所出,而是妲妃与人私通所诞。” …… 仲夏之时,正是草原萤火漫天,夜空似水的时候。 戈吐勒热闹得紧,由天狼使者举行了仪式,讴歌天神,小公主出嫁,有人泣涕涟涟送行,有人欢欣雀跃祝福,车驾有一路人陪同送行。 而在轩琅,举国同庆,皇城一派喜庆,东宫红灯似火,彩绸似霞,一如琼华仙境。 凌安体内毒素未清,这段时日的用药猛,身子短暂地恢复到了从前,整个人神采焕发,气宇轩昂。底下人都说,还从来没有瞧见过殿下这般神采飞舞的时候呢。 在她到来之前,凌安亲自差人将宫殿都修葺装点了一番,在盘根错节的老榕树的树枝上挂了秋千,庭院里栽种了木芙蓉和野百合,还有海棠花树,只不过花期需得等明年了。 他站在花与树之中,仿佛已经看到了他的小公主在其中微笑,拈起木芙蓉的花瓣轻嗅,他想为她簪一支海棠花在鬓边,那样娇艳的花朵衬她刚刚好,之后她坐上秋千,他在她身后推动,看着她笑着荡得越来越高,最后落入他的怀中。 晴空一鹤排云上,她来了。 凌安嘴角噙起淡淡的笑意,和她一同牵着红绸,行过一系列繁文缛节,等到天色将晚,他对席间递过来的酒推辞连连,惹得众人笑说,太子殿下真是一刻也等不及。 凌安哪里等得及呢?已经等了四年。 他走入殿内,望着那身穿火红嫁衣盖着大红盖头的女子,竟然心生恍惚,近乡情怯,拿着喜秤踯躅了会,而后小心翼翼如视珍宝般挑开她的盖头。 尖尖的下巴、薄薄的嘴唇…… 凌安有些恍神。 然后是清澈透亮的眼、柳叶般的眉…… 那双陌生的眼倒映着他火红的身影。 凌安眼里拂过一丝诧异后,期待一瞬间如跳动的火苗被冷水扑灭,神情变得冰冷,他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 初柳跪在地,头上的凤冠沙沙作响,恳切道:“轩琅要戈吐勒的二公主,而我初柳,比扶澜的生辰要小上一日,是以,我为二公主,与婚帖上所写一致,殿下不可迁怒于我。” “世人皆知,戈吐勒大公主为你,二公主为扶澜,也就默认孤要娶的是扶澜,你姊妹二人的生辰另有隐情,与孤何干?”凌安再不想和她理论,“孤问你,扶澜在何处?” 初柳道:“殿下一心想娶扶澜,可曾问过她的意思?她不想嫁你,你又何苦强求?” 凌安胸中燃起团火焰,凤眸如寒刀冰凉,“她怎不愿嫁我?”既然不愿嫁他,当夜又为何应他? “殿下以为的缔结两国之好的婚事,让扶澜苦恼数日,她曾不止一次以泪掩面,她不爱你,乃至于讨厌你。” 凌安眼神落在她身上,静得宛若一个死人,半晌拔剑,剑刃直抵她的咽喉,“孤再问你一遍,扶澜在何处?” …… 轩琅境内和戈吐勒的交界处。 昨日,初柳和洛停云易了容貌隐在送驾的队伍之中,而这队伍里里外外都换了初柳的人,扶澜先坐在轿子里,等到出了戈吐勒,再和初柳互换,同洛停云一同逃离。 两国交界处,向来人烟稀少,街道空旷,而洛停云早早的就在此购置了宅子,只要扶澜人在,就可以住在此处。 离宅邸还有一段路程,洛停云找来马儿,将扶澜圈在怀中,两人一马在奔驰在空空的大街,扶澜的心跳在奔马的疾速之中加快,浑身血液涌动沸腾了起来。 洛停云在她耳边轻道:“公主殿下,不要怕。” 扶澜不怕。也许此后她难以回到戈吐勒,若是回去,父王想必会斥骂她,而戈吐勒的百姓,或许不再会同往前一样爱戴她,这就是她的代价…… 她真心喜欢停云哥哥啊。 假如有一个人在你最狼狈的时候、在你什么也不是的时候,依然愿意毫无保留地呵护你,你为什么不爱他? 下马之后,扶澜踮起脚,在洛停云唇上轻轻印上一个吻,眼里溢满了欣喜,洛停云呼吸一急,拥住她之后,从她的脸颊辗转流连一路吻到唇角。 他的吻很轻,很温柔,和他的人一样,淡淡若水,实际上是对她的珍视,恐亵渎了她,鼻尖触过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缓缓吻到她的唇,再浅浅探入舌尖,舔吻她的牙尖,方继续深入。 扶澜觉得,这个吻比那夜她醉酒来得温和得多,甚至截然不同。 那夜的吻是肆虐、霸道、强势的,不容抗拒,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让人觉得那人满心都是她,恨不得将她融入血肉,拆吃入腹,而今日他的吻,是浅尝辄止的,带了分珍惜、珍重、珍爱,不敢下狠手,怕她受到惊吓。 分离的时候,她眸光湿润,而洛停云清浅的瞳荡开圈圈涟漪,两人相恋相依地走入宅中,换上洛停云早就备好的嫁衣,对着空空如也的殿堂叩拜结礼。 准备得有些仓促,宅子有很多地方都来不及精细修葺,庭院之中还生着过脚踝的杂草,蟋蟀在其中鸣叫,门前台阶爬了青苔。 不过扶澜不介意这些。嫁的是她喜欢的人,这里总要比冰冷吃人的宫阙要好。 直到走入房中,洛停云才彻底醒过来,他的公主殿下终于属于他了。 他日思夜想,他求而不得的红衣小姑娘,竟真的成了他的妻。 何德何能,天神怜佑。 扶澜娇羞地看着他,洛停云心跳加速,掩起门窗,室内一片昏暗,他环住扶澜的腰身,手指勾起衣带,正要扯开之时,忽听她问:“停云哥哥,你在明诀峡谷的时候,在我掌心画的,到底是什么呀?” 洛停云微怔,想不到她会有此问,而四年前的事情,她竟然还记得…… 只好哑声道:“抱歉,我忘记了。” 本以为时间会冲淡,总有一日会遗忘心里那根刺,她会彻底属于他。 可原来,她一直爱着的,还是将她从明诀峡谷救出来的人吗……
第1章 沧海冷(十二) 扶澜低低“哦”了一声, 有些失望。 不过很快,她的吐息喷在他的胸膛上,她纤细的手指撩开他的腰带,而自己大红的嫁衣也被剥落在地。光洁莹白的肌肤微微战栗, 被抱上榻, 洛停云抵住她, 问:“公主殿下有多喜欢我?” 扶澜睁着一双水雾蒙蒙的眼,道:“我从四年前就开始喜欢你啦, 我喜欢你背着我, 喜欢你喂我吃东西……我好喜欢你……” 洛停云心里那根刺在肆虐生长, 简直要将他的胸膛贯穿, 他继续问:“那这四年,我为你做的, 你喜欢么?” 扶澜点点头, 红着脸用脚勾他。 洛停云深深吸一口气, 肌肤相黏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几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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