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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话音刚落，又热切地看着苏憬，还抓起了她的手：“好孩子，能不能帮帮老身，若是元霜做错了什么事，留她一命？” 苏憬下意识想抽回手，没想到嬷嬷身手不错，苏憬有些错愕：“究竟发生了何事，我们还不太确定。若她真做了伤天害理之事，凌恒宗自会审理。” 庄回舟见不得嬷嬷这副样子，恨不得拍胸脯：“我们尽力。” “好，好孩子。” 庄回舟想趁机再问点啥，嬷嬷面露疲惫，摆了摆手：“罢了，老身知道的就这么多，你们去吧。” 嬷嬷脸上的精气神似乎一下子被抽干。她转身，摇摇晃晃往屋里走去。 苏憬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感觉她就像拼尽最后一口气力一直等待那一刻到来的蜡烛，害怕有人来，又指望有人来。这下好了，该来的人来了，她指了路，就算撑不住熄掉了，也算是对得起地下那一位了。 “走吧。”苏憬轻轻拉了拉庄回舟的衣袖。 “嗯。”两人步子沉重地离了院子，回去找萱蝶和慕青也。 “那位老嬷嬷所言可信么？”萱蝶听完描述，半是惊异，半是怀疑，“怎的那么巧？” “不像有假。”苏憬细细思索，嬷嬷的反应不像是装的。若真是装的，栽在她手上，那也心服口服。 庄回舟也连忙点头：“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她也许没有几日可活了。” “你们如何看？”慕青也听到现在，这才开口。” “也许同我们猜的差不多。梁门主确实也爱恋丁真人，她羡慕师妹。”虽然先前便有猜测，但苏憬还是无法理解这种情感，言语间有些迟疑。 “我就说吧，她羡慕师妹，因着丁真人也爱上了枸橼片，于是她模仿师妹，希望自己同她更像些，以此希望丁真人能多看自己几眼。”庄回舟顺着往下说。 苏憬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怎会有女子卑微至此。 “这就说得通了！”庄回舟突然拍了下桌子。 “你发现什么了？”萱蝶还没缓过来。 “她之所以领养卢清越，一定是幻想，那是她和丁真人的孩子。她癫起来，连自己都骗了！”庄回舟言之凿凿，“有的话本便是如此说的。” 苏憬和萱蝶瞠目结舌。慕青也笑出了声：“庄兄，你平日里都看些什么话本？” 庄回舟不解：“难道不对么？” “说不好。”苏憬沉吟道，“不过还能看出一点，梁门主同师妹的关系，并不像卢清越想象中那么好。你先前不是说她恨丁真人么？说不定她还恨自己的师妹。” “也是。我也觉得甚是矛盾。先前我说因爱生恨，那是不知道这些细节随口说的。现在看来，我，我也拿不准……”庄回舟谨慎了些。 “若是恨，为何要把卢清越接回来抚养，还送他去平林派？”轮到萱蝶不解了。 苏憬心中一沉，冒出一个骇人的想法：“卢清越之所以要杀丁真人，都是梁门主教导的。” “若要报仇，自己动手或是下令别人动手就行了，怎的偏偏要儿子去杀亲生父亲，也太残忍了。”庄回舟受不了了，他面露嫌恶，又拍了下桌子。 “所以她是要报复他们一家子？”苏憬似乎没有在回应庄回舟，只是自顾自顺着往下说，“她不仅恨丁真人。” “何至于此？”萱蝶不忍，看着苏憬，“你当真这么想？” “只有这样才说得过去。”苏憬这才反应过来，她有些不好意思，许是自己对于人情世故颇为不解，反倒是不在乎这些纲常伦理，只是平日里伪装得多了，多少知道些旁人的看法。 苏憬也明白，自己这种疯狂的猜测，可能为人所不齿。 “有何不可。”慕青也倒是支持苏憬，“你以为人一旦冲动起来，有什么事做不出，那可比恶鬼可怕。” “你……”萱蝶本想反驳，但理智告诉她，苏憬的猜测极有可能。 萱蝶叹了口气：“如此说来，她杀了卢清越，是为了杀人灭口？” “说不好，虽说也说得过去，但感觉还不够疯。”苏憬想起梁门主得知卢清越死后的反应，有些奇怪。有悲伤，有惊讶，还有些…… 失望。对，失望！ 她似乎不想卢清越就这么死了。 “有什么是能让人生不如死的？”苏憬突然问道。 “生不如死？”萱蝶虽然嫌恶，但为了替卢清越报仇，她开始往阴暗处想。 “如何才能生不如死？”苏憬继续问道。 萱蝶沉默了。 “至亲至爱之人都离开了，唯独留自己一人苟活。”慕青也冷不丁说出此言。 不知为何，萱蝶心中有些戚戚然，她面带不忍看了慕青也一眼。 “卢清越不就是么。”庄回舟接话道，“难道梁门主是指这样便可惜了？” “不对啊，卢清越亲手报仇血恨，哪怕只留自己一人，也应是看开了，或是释然了，先前最后同他接触，他也确实如此。” 几人不解。 苏憬又从卢清越的死状开始，从头想起。 “蛊惑……”苏憬一直念着这个词，总觉得哪里不对。“凭卢清越自己的意识，对丁真人真的那般恨么？” “你是说梁门主不是教导，其实是蛊惑他去杀人？”庄回舟恍然大悟，“她撒谎了？” 苏憬心中冒出另一个惊人的念头，她刚要开口，被打断了。 “你们又在议论本座？”梁门主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本座真是低估了你们，你们居然这么快就寻到了那老婆子，她同你们说了什么？” 苏憬心中一颤，那嬷嬷，该不会…… 房门被推开，梁门主径直走了进来，她看了几人一圈，面露嫌恶地坐在主座上：“放心，本座还不至于去同一个老婆子过不去。说说看，你们猜到哪了？”
第43章 暮云门（七）信件 苏憬几人面面相觑，屋里一时十分安静。 萱蝶鼓起勇气，行礼后简单介绍道：“晚辈斗胆，门主对丁真人，是何看法？” 慕青也在一边，闻声后嘴角带笑，萱蝶虽有时稍嫌迂腐，但也慢慢机灵起来。 “本座对那个负心汉？”梁门主露出轻蔑之色，“当然是杀之而后快。他骗了本座的师妹，间接气死了师尊，这样的人，你指望本座有什么好脸色给他？罢了，如此之人，见上一面都恶心。” 梁门主越说越激动，只是苏憬有些纳闷，她分明看见梁门主的眼角有些湿润。 “所以门主对丁真人没有感情？”苏憬追问道。 “大胆！”梁门主只是看着她，但身边的子衿姑娘看不下去了，大声呵斥了一声。 梁门主并未发作，只是摆了摆手：“本座若对他有感情，他去世后，本座怎会没有半点悲痛？看来那个老婆子也是一知半解。” 梁门主话音刚落，她便起身，带着人走了。 好一会过后，庄回舟望着院门口的方向，眉头紧簇：“你们有没有觉得很奇怪，她每次都来去匆匆，一会很激动，一会很平静，就像……” “就像失心疯？”慕青也一点好话都没有。 “确实。感觉有些，神志不清？”庄回舟接话道，“她也不呵斥我们，也不禁止我们查探，本以为这是来找麻烦的，其实也没有。” 庄回舟实在不解。 “那我们便不管她，我们查我们的，只要她不干涉。兴许像你之前所说，她内心某一个部分，其实很希望有人能真正揭穿她。” 几人纷纷叹气。眼见天色已晚，各自歇息去了。没有新的线索，毫无头绪。 第二日下午，萱蝶的窗外有声音传来。她打开窗，是凌恒宗的信鸽。 “有消息了！我先前去信问附近的驻点，他们有关于蛊惑之术的说法。”萱蝶草草看了信件，叫来了苏憬他们三人。 “怎么说？”庄回舟赶紧往前凑。 “若说失心疯，倒真有可能。”萱蝶娓娓道来。 原来，要蛊惑他人，自己必须意志坚定。尤其是长期蛊惑同一个人，灌输同一个想法，自己也要深信不疑。日子若是久了，如果自己还有执念，心思不够纯澈，便极有可能把自己也带进去，相信蛊惑之言。 且可能会神志失常。 “这便说得通了。”庄回舟拍了下腿，“她一定是拿这番说辞怂恿卢兄，次数多了，自己也信了。忘了自己曾经爱过丁真tຊ人。丁真人骗了卢兄生母后，她出于嫉妒，出于仇恨，怂恿卢兄杀人。” “许是如此。但麻烦就麻烦在，没有证据。不然，丁真人之死，她也脱不了干系。”萱蝶在想着，若真是如此，梁门主也得去受审……目前看来，颇有难度。 “当年的真相还不知道究竟是何样。我们需要更多的证据。” “对了，信上还提到，有一种特殊的蛊惑之法，可以控制被蛊惑的人，在看到某个记号后，做出特定举动。”萱蝶继续介绍道。 “嗯？”庄回舟感觉想起了什么，一时又反应不过来。 “卢清越之死。也许他不是在死前那一刻才被蛊惑，而是在之前。这样一来，杀他之人不会蛊惑之术也就说得通了。”苏憬解释道，“哪怕是不会蛊惑之术的男弟子，也可以直接去杀他了。” “你是说有同谋？两人？”庄回舟问道。 “有可能。不过这与当年一事一样，都没有证据。”苏憬也微微叹气。 “不妨去卢兄房中一探。”慕青也突然开口了。 “可是先前没有什么发现了。”庄回舟回忆道，当日尸身被抬走后，他们就仔细查验了一番。 “不是这院中的，而是卢兄幼时的居所。”慕青也补充道，“如果梁门主对他颇为照顾，当初的房间应该一直留着吧？说不定会有线索。” “有道理！”庄回舟说完这句，便直接冲了出去。 “他知道卢清越幼时的居所在何处？”萱蝶有些不解。 “估计去问嬷嬷了。”苏憬言及此处，心头一紧，“兴许他也担心嬷嬷的安危，门主喜怒难测，她说不为难，是真的不为难么？” 苏憬也追了上去。 萱蝶也要跟去，慕青也拦住了她：“他二人便够了。我们不妨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你觉不觉得，那个子衿姑娘略显可疑？” 萱蝶一点就通，既然可以有人提前蛊惑，当时见过卢清越的外人，便只有子衿姑娘了。 “她奉了门主之命？”萱蝶还是拿不准。 “也有可能是她自作主张。”慕青也沉吟片刻，“还是查了才知。我们去一探究竟。” “再等等吧，等夜深了再去。”萱蝶心想这子衿姑娘白日里都得跟在门主身边服侍，想来也发现不了什么。 苏憬那边，她在厨房追上了庄回舟，他盘算了下，还是拿了些易消化的吃食，打算请教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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