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八斗家中富足,只凭这一点,陈清荷便有可能为了大娘的药钱向高家妥协。 苏云乔真想赶到高家阻止这一切。 以她如今的财力完全可以供得起大娘余生的药钱,她但凡早一天到文陵,都能拦下这荒唐的交易! 可此时此刻陈清荷应该已经进了高家门,她再去阻拦,势必闹得满城风雨。且不说这会给李长羲带来多少麻烦,只怕陈清荷的处境也会雪上加霜。 苏云乔心底涌上一股无力感,她真的很想帮一帮陈家,大娘一家曾经给过她太多恩惠,她真的很想回报这份恩情。 她眼神无助,不自禁地望向了李长羲。
第33章 “陈兄, 令堂对乔乔有大恩,大娘的病我们一定会尽力帮助,药钱的事你无需担心。 ” 李长羲察觉到苏云乔焦虑不安, 也领会了她眼神中的祈求之意,欣然对陈清霄说:“我们此次出行带了太…大夫,陈兄若信得过我,就让我的人为大娘再诊一次脉吧。” 陈清霄怔怔望着这恩爱不疑的两人, 半晌才挪动步子,侧身看向屋内缠绵病榻的母亲。 他与苏云乔相隔几步,却隐隐有相隔云端之趋势,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在这位邻家小妹面前成了窘迫无助的一方角色。 “这是我的家事,怎能让李公子替我承担药钱?陈某今日若安然受之, 将来还怎么在文陵县里抬起头来?” 苏云乔劝道:“清霄哥, 这些都没有大娘的病情要紧。清荷为了几两碎银能豁出自己后半辈子,你难道要为了所谓的骨气拒绝我们的好意?况且你说过我同你亲妹妹是一样的, 怎么如今将我视为外人了?” 陈清霄无力地垂下目光盯着地上砖缝, 终究是默认了接受他们的帮助。 “清荷嫁去高家, 也不仅仅是为母亲的病。”陈清霄苦笑着说:“自从母亲带我们住去乡下,父亲从前惹的债主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们的住处, 隔三差五来砸门, 毁坏地里的庄稼,有时还在集市上撕毁我母亲的绣品。” 他望了一眼高家的方向, “清荷说, 以后她做了高家大娘子, 那些人便不敢再寻我们闹事了。” “高家后宅是什么样子,全文陵乃至南郡人都知道, 清荷做了高家大娘子这辈子便毁了!她才十七岁,难道就要磋磨在高家后宅里一眼望到头吗?”苏云乔愈发急切,“你若是能割舍下文陵故土,不如就随我们一同离开这鬼地方,离开南郡还有谁能寻你们的麻烦?你父亲当初就是这样躲了过去……” 陈清霄眉头渐渐蹙起,神色凝重,不得不说他对苏云乔这番提议心向往之,他做梦都想摆脱文陵这些人和事。 “可是清荷她、她已经出阁了。”陈清霄瘫坐在圆胡椅上,痛苦地闭着眼睛,双手撑着额头,懊恼地捶打自己的脑门。 李长羲道:“我倒是有个主意,能阻止高家今夜的婚宴。” 话音一落,两道殷切的目光同时投向他。 “什么主意?” “还请李公子为陈某指条明路。”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李长羲握住苏云乔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其实很简单,只需我们演一出戏,聘个小童去高家通报,就说陈兄出言不逊冒犯平王世子与世子妃,触怒了贵客,陈家恐有大祸临头,请陈姑娘与高贤婿襄助。” 苏云乔瞬间了悟,“高八斗在南郡横行霸道,可终究只是地方豪门,他们只想富贵永续安居一隅,必然不愿与皇室有什么瓜葛。世间女子千千万,高八斗再如何垂涎清荷的美貌,与家族利益相比,只怕也要再三思量。” “即便他昏了头,今日婚宴高家长辈族老皆在,那些老头子总不会由着他随心所欲。” 李长羲道:“只要婚宴暂停,我们今夜便安排马车送陈兄一家出城。传出去便是陈家害怕平王世子问罪报复,携家带口连夜潜逃了,这说辞合情合理,想来高家不会起疑。” 苏云乔迟疑道:“今夜就走?大娘的身体可吃得消?” 李长羲忖思须臾,果断道:“我会让杜五福选个宽敞平稳的马车,车里多加一只暖炉,让太医随他们一道离开。虽说免不了大娘一路舟车劳顿,那也比留在这儿更为稳妥。” 苏云乔心知他此言不差,陈家的院子本就破败屋子四处漏风,全靠一年又一年钉上木板遮补破洞。再说屋里烧的炭火,那都是最次的木炭,烧起来不够暖和,而且烟尘很大。让陈大娘留在这儿养病也是受罪,还不如尽早离开。 除却陈家的处境,苏云乔心下还有些担忧。她抿着唇握紧李长羲的手,欲言又止。 “这样一来,会不会对你的名声有损?” 李长羲轻笑:“我们并未实施报复,陈兄是自己心中惶恐所以离开,流言蜚语能奈我何?” “谢谢。”苏云乔凝望着他,眼眶有些发热,开口道谢声音很轻。 夫妻俩齐齐看向陈清霄,等待他做决断。 陈清霄陷在平王世子这个身份中久久没能回过神。 短短半年,云乔竟然成了平王世子正妃,依照礼节,他们之间已然隔着君臣之别。 他二人进门时并未表明身份,此时补全礼数只会显得突兀,陈清霄沉默了许久,压下心底五味杂陈的感触,向李长羲低头拱手。 “多谢平王世子,从今往后您与云乔是我陈家的恩人,陈某当结草衔环以报殿下大恩。” 李长羲没再客气推辞,起身出门去对杜五福低声吩咐了几句,杜五福应了声是,转头便朝外边大街跑去。 再返回厅堂前,李长羲若有所思地说:“陈兄可愿去锦城?我的老师皇甫禅年事已高,很快便要返乡。他老人家一生痴迷佛道,还乡之后大抵会在锦城坐馆讲经,陈兄若不嫌弃,我让皇甫先生替你寻个差事,既不耽误你读书,还能多份补贴。” 陈清霄谦卑道:“陈家如今是走投无路,自当听从世子安排。” … 高家大喜,家中宾客满座、门庭若市,老太太与族中长老高坐堂上,高八斗一双眼睛笑得只剩条缝,应接不暇地应付各方道贺敬酒。 “听闻新娘子年方十七,生得如花似玉,为人温顺贤良。高大人四婚迎娶此等绝妙佳人,当真是魅力不减当年啊!” “高大人可是咱们文陵的青天大老爷,莫说三婚四婚,哪怕高大人今日是第十婚,想嫁进高府的小娘子也得从南郡排到东都!” “恭祝高大人再添贵子、家宅兴旺啊!” 高八斗听着宾客的吹捧与恭贺,渐渐有些飘飘凌云之态,揽着一位富家公子说:“她们不懂,头几位没福气,坐不稳这高家大娘子的位子。本官特意找大师算过,陈清荷命格富贵、洪福齐天,唯有她能撑住我高家的福运。” 周围宾客皆连声附和。 正此时,门外传来阵阵骚动,富家公子眼尖,挣开高八斗的胳膊上前两步,惊讶地问:“这不是城北那个谷大嘴么?平时就数他消息传得最快,哪家出点什么事情,不出一刻钟,他能让城南的狗都知道咯!” 一名刘姓小吏冲着门外呵斥:“没眼色的东西,高大人大喜的日子,怎能让这种市井刁民扰了清净?还不快把他赶出去!” 谷大嘴被几个穿红着绿的家丁拉着,见势不妙,一边蹬腿一边大声喊叫:“不好了不好了!陈清霄出言不逊冒犯平王世子妃,惹得世子殿下震怒,陈家有难,请贵婿老爷救命!” “什么?”姓刘的小吏掏了掏耳朵,恍惚以为自己生了幻觉,随即破口大骂:“小兔崽子当着高大人的面也敢信口胡诌!什么平王什么世子,咱们文陵县只有高大人一片天,何曾有过什么王爷世子!” 倒是那富家公子思索了一番,小声对高八斗说:“大人,我听闻前头那位苏承宗有位庶女嫁进了皇家,她嫁的仿佛就是这位平王世子。” 另一位宾客也恍然大悟一般拍了下脑门,激动地说:“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苏家那个小娘子生得容貌倾城,平日里常常与陈家往来……就是总跟陈清霄眉来眼去的那个!” 前头姓刘的那个小吏也回过神来,慌忙问道:“苏承宗一家不是去京城了吗?还有这平王世子也该远在洛都才对,怎么好端端地跑到南郡来了?” 高八斗脸色沉了下来,道:“平王世子奉旨去南国接回陆重山,途径南郡倒也说得过去。” “只怕是平王世子发现了那个苏氏与陈清霄的过往,不肯罢休呢。”富家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种事情,哪个男人能忍?” 外头家丁也在琢磨这通消息,谷大嘴挣脱了他们的束缚,撒腿便要往后院墙根跑,扒着角门大喊:“陈姑娘!你亲娘亲哥大难临头,陈姑娘嫁入高门便要不管不顾了吗!” 后院婢女被吓了一跳,赶忙冲上来抓他,谷大嘴敏捷地转了道弯又冲向宴会厅,将整个婚宴搅得天翻地覆。 “夫妻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哟!新娘子那带病的老母、文弱的兄长有灭顶之灾,青天大老爷竟坐视不理!” 高八斗眉头猛跳,震怒之下抄起手边酒壶砸在地上:“一群废物,连个人都抓不住!还不快摁住他!本官今日便要撕了他这张嘴!” 高家乱作一团,老太太与几位族中长老坐不住了。 “大喜之日不能见血,别做的太过了。”老太太拄着拐杖上前,一个眼神示意身边管家将宾客安顿妥当,转而吩咐下人:“堵上他的嘴,扔出城去。小小年纪学长舌妇乱嚼舌根,长大了还得了?文陵留不得他。” 老太太管家多年,可谓是高家的主心骨,方才乱作一团的下人顿时振作起来,不多时便追上了满院乱窜的小孩,三两下便拿粗布堵死了他的嘴巴,用麻绳将人紧紧捆住带了出去。 高八斗皱着眉头看母亲指挥下人做事,看着院中宾客陆续离开,终于忍不住问:“母亲已经处置了这个大嘴巴,为何还要遣散宾客?吉时就快到了,这婚宴……” 老太太言简意赅道:“你这个新媳妇要不得,尽快送走吧。” 高八斗大惊:“为什么?这婚宴都快开始了,此时宣布取消婚事,只怕我高家颜面扫地啊!” “你没听那个大嘴小子说了什么?陈家得罪了平王世子!”老太太提起拐棍,重重地砸在地上:“她娘家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你执意与她完婚,就不怕平王世子迁怒于高氏?” 待怒意退去,老太太阴沉着脸说:“至于对外说辞,就说此女德行有亏,高家及时止损,有她陈家种种风言在前,谁敢妄议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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