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正是为世子着想,才不得不劝谏一言。殿下在南郡闹出这么大动静, 传到京城恐怕有百害而无一利,您也不想被旁人指责睚眦必报、欺压百姓吧?” 李长羲做出一脸错愕,盯着眼前人满眼不可置信, 像是想不到会被一个小小县令顶撞。 高八斗看着自己意料之中的画面,终于长呼了一口气,恢复先前谄媚的小, 恭恭敬敬向李长羲拱手。 “还请世子殿下高抬贵手, 下官永远感念殿下宽宏懿德、愿为世子马前卒。至于陈清霄这个狂妄之徒,高某以高氏百年家业担保, 整个文陵, 不, 整个南郡,今后绝无陈家的容身之地。” 李长羲沉默了许久, 最终留下了高八斗的厚礼, 看着人招摇离去。等人彻底消失在驿馆门外,他即刻命人将东西送往京城。 这都是行贿的赃物, 充入国库才是它命定的结局。 半个时辰后, 一驾马车驶向城外。 苏云乔从窗户看出去, 高家府宅大门一闪而过,她不禁问道:“高八斗就这么放任陈家跑了?” 李长羲听出她话音中隐隐有着不安的情绪, 安抚道:“高家只是在南郡小有势力,陈兄一家出了南郡,高八斗再着急也是鞭长莫及。即便他后知后觉发现什么,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苏云乔默然片刻,挽住他的手:“我咽不下这口气,高八斗仗着钱权势焰大行欺男霸女之事,难道朝廷就纵容这种人占着县令的位置?” “我既撞见了,当然不会让他逍遥法外。”李长羲欣然一笑,说:“三日之内,奏折将呈递御前,他且得意几天吧。” 苏云乔松了口气,“还是你想得周全。” 马车出了城,在一座郊外的破庙门口停了下来。白将军汪汪叫着,李长羲推开车门时,对上了一双惊恐的眼睛、惨白的瘦脸。 “怕狗?” 小孩不过十岁的模样,僵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点头,紧接着又摇头,磕磕巴巴地解释:“不怕狗,但他看起来要咬我。” “白将军坐好,闭嘴。”李长羲下达指令,方才弓着背做警惕姿态的大狗狗顿时偃旗息鼓,乖巧地坐在马车外护栏边。 看着威胁解除,谷大嘴才缓过神,胡乱跪下来朝李长羲叩首:“小人见过平王世子,谢谢世子相救,小人肝脑涂地回报世子大恩!” “起来,昨日是我让你去高家搅局,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是我的责任了。”李长羲示意杜五福把人拉起来,随即轻笑着打趣他:“你倒是勇敢,我只让你传句话而已,你却唱了一台好戏,把高家搅得天翻地覆,不怕自个儿丢了性命?” 谷大嘴站了起来,拍打掉身上的尘土,憨厚地笑着:“世子给得钱多,足够买小人一条贱命了,小人自当竭尽全力为世子办事。” 李长羲问:“高八斗下了命令,文陵容不下你。我听娘子说你如今孤身一人,你可愿意跟着我往西南走?” 谷大嘴眼睛一亮:“小人愿意!” “上车。”李长羲伸手将人拉进车内,仔细看了看他的五官和骨架,“你今年多大了?” 谷大嘴带上门,拘谨地坐在马车一角。他没坐过马车,更没见过这么宽敞奢华的马车,车上竟然还放下桌子,能读书喝茶吃点心、似乎还能打叶子牌。 听闻贵人发问,他赶忙回话:“小人今年十二,过完年就十三了。” “你这身板看着像我那十一岁的弟弟。”李长羲捏了捏他的肩膀,想着贫苦百姓吃不饱穿不暖,他这样问似乎是戳了别人的痛处,于是转了话锋:“听说你口才不错,脑袋也机灵,可识过字吗?” 谷大嘴失落地说:“阿爹在世时教过一些,城北的朱秀才也给小人讲过经书,但是小人愚钝,记不得多少。” 李长羲有所预料,听到这番答案并不意外:“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你年纪不算大,现在读书习字也不晚。我只问你,我找人教你读书习字你愿意学吗?” 谷大嘴有些发懵:“小人不是考秀才的材料,能留在贵人府邸做份粗活便心满意足了。” “读书识字不是让你非得科考入仕,你可知在王侯府邸做事的人也要分个等级?”李长羲耐心地劝导:“不能识文断字的,一辈子就只能做最末等的杂役,干最辛苦的脏活累活。能识字而不明理者,或许能做个小管事。能识字且略通事理者,才有机会成为主子的心腹,出门在外也能得到旁人的尊重。你还这么小,难道要将自己的前程定死在最末等的杂役上?” 谷大嘴渐渐拧起了眉头,仰着脸看向李长羲,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是不是只有读书习字,才能成为对世子殿下有用的人?” 李长羲:“你可以这样理解。” 谷大嘴终于下定决心:“小人愿意读书习字。” 李长羲在马车座椅下的抽屉里翻找了一阵子,才从不知哪个角落翻出带着灰尘的《礼记》,翻到《大学》篇递给他。 “先不谈文义,你将这篇通读一遍,我听听你能识多少字。” 谷大嘴忐忑地捧起书,那神情像是在接一件神圣的器物。 苏云乔在一旁看着,没忍住凑到李长羲耳边小声低语:“你打算亲自教他?” 李长羲道:“路上闲着也是闲着,等到渡口与陈兄他们会面,可以让陈兄教他。” 苏云乔笑他:“我看你对自己亲弟弟的学业都没这么上心。” 李长羲轻扫了下她的鼻梁,好笑又好气道:“你怎知我对他们不上心?他们俩渐渐长大了,身边不能只有一个嬷嬷照料着,我就是想让大嘴去为长安他们伴读的。” 苏云乔缩了缩脖子,“好吧是我错怪你了,李兄是世上最负责任的兄长。” 李长羲表情凝滞,当即捏着她的鼻尖咬牙切齿道:“不许再喊李兄。” … 自从宁王亲自到齐国公府负荆请罪,之后近半个月里,洛都再也没传出过宁王与苏云华的绯闻。 起先众人只是观望,渐渐地,听说宁王给齐国公府送了许多奇珍异宝,众人便猜测宁王听了萧贵妃的劝阻,彻底放弃了苏家。 前些日子在苏云华身边谄媚恭维的人作鸟兽散,萧氏也连着数日没出去赴约了。苏承宗在衙门里没少听同僚讥笑,但对他而言,这样的嘲笑总比原先讽他攀附权贵要顺耳得多。 苏云华沉不住气,连着半个月没有宁王的消息,她便如热锅上的蚂蚁昼夜难安。 她已经将自己的名誉都赌在宁王身上了,若此事不成,晓说q裙四二尓贰捂久以死七发布本文还有哪个好人家愿意与她结亲?届时别说是压苏云乔一头,恐怕她会沦为整个洛都的笑话! 值得庆幸的是,苏琅还在宁王跟前谋事,她还有机会与宁王通信。 日落西沉,苏云华顶着寒风靠在苏宅门口望着巷尾,终于盼来了一骑快马。 苏琅翻身跳下来,扫量她一眼,“你站在风口不嫌冷吗?” 苏云华急得瞪他:“你说我站这儿是为什么?我让你给宁王殿下送信,你究竟送到了没有?为何这么多天过去了,殿下还是没有回音?” “你当我是什么朝廷重臣,宁王每日都召见我?”苏琅没好气道,撩开衣袍便往后远走。 苏云华急忙跟上去,“宁王不召见你,你不会主动求见吗?再这样下去宁王真与吴虞订婚了怎么办?你莫以为自己在宁王府抄写个文书便高枕无忧了,吴虞知道你我的关系,等她做了王府的女主子,第一个将你赶出来!” 苏琅没急着回应她,一路穿过庭院进了堂屋,扔下外衣与手套,走到火炉边才停下来看她:“你就不能稳重些?我说没辙了吗?” 苏云华急躁的神色稍稍缓和,凑近前去,满怀希冀地问:“你见到宁王了?” 苏琅道:“宁王不喜欢吴氏那种枯燥的女子,他不见你是因为萧贵妃的旨意。你越是着急,萧贵妃越会设法拆散你与宁王的姻缘。宁王即便有心见你,也不能大张旗鼓地到咱们家来。你这些日子且忍一忍,少听那些见风使舵的长舌妇人嚼舌根子,等风头过去,你的福气还长着呢。” 苏云华耐着性子听了半天,还是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眉头再次紧蹙起来。 “你还是没说,宁王到底何时才肯见我?我的信呢?殿下他到底看过没有?” 苏琅不紧不慢地翻衣服,将整件氅衣翻了一遍,才掏出一封密封的信笺。信封上写着“云华亲启”四个大字,笔力矫健,字形却有些别扭。 苏云华大喜,当即抢过信封,三两下拆开封口漆印,取出里头那张信纸。乍一看到信纸上寥寥三行字,她不禁失落。想她送出去的三封信无一不是写满了思念与嗔怪,每一封都有两三页纸那么厚,王爷的回信竟然只有三行? 再仔细一看文字内容,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宁王殿下约我明日去茶楼相见?” 苏琅见她一脸雀跃的表情,很难不不担忧她一夜之间传遍京城,再生事端,当即板起脸来严肃道:“王爷再三叮嘱过了,此事不许声张,如若传出去让齐国公府听到、又或是传到贵妃娘娘的耳朵里,你知道后果。”
第36章 苏云华与宁王茶馆私会, 去时心怀忐忑又夹杂着窃喜,回来时便是容光焕发、满面春风。 萧氏一看她这转变便猜到了缘由,“你去和宁王见面了?” 苏云华欣然道:“殿下说了, 等过了这一阵子,他便上门提亲。” 萧氏眉头一皱,直觉事情不对:“等过了这一阵子,贵妃娘娘便要请旨为他和齐国公府那丫头赐婚了, 还有你什么事?” 苏云华不以为然:“殿下不喜欢吴虞,若不是贵妃娘娘逼得紧,他才不会屈尊降贵跑去齐国公府求情, 又怎会同意与吴氏订婚?” 萧氏压不住怒意呵斥她:“愚蠢!他若是拗得过贵妃的旨意,如今便不会按捺半个月才偷偷摸摸与你私会了!” 苏云华心底刚压下去的不安再次作祟,半晌才固执地开口:“殿下若真是妥协了, 为何还要约我相会呢?” 萧氏不忿:“男人就是这样, 不娶你也要吊着你。依我看,你就是愚蠢, 大好的前程都被他毁了。” “前些日子母亲与各府娘子吃茶聚会、受众星捧月时怎么不说我愚蠢?”苏云华眼眸一垂, 暗暗下定决心, 捏着拳头说:“我便是真蠢,如今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倒不如一条道走到黑, 我不信宁王对我毫无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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