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八斗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心下渐渐有些犹豫。 换做两个月前,他才不怕什么平王世子。然而风水轮流转,近段时间京城风向变了。乾坤未定之时,他还真不能贸然得罪了这位皇孙。 一位长老轻抚花白的胡须,沉声道:“大人,我们高家能在南郡立足多年、世代不衰,最要紧的一条,便是远离皇室纠纷。” “让那个女人即刻回去。”老太太语气坚决,不容置喙。 长老紧接着轻笑一声:“平王世子不可能久留文陵,大人若真中意这个陈清荷,待风波平定之后再纳她为妾也不迟。”
第34章 陈清荷在婚房守了许久, 忽然被老太太身边的管家婆子掀了盖头,那婆子冷言冷语说着她不配入高家,还让她滚回去处理好陈家的烂摊子, 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被几个婢女摁在镜子前卸掉了头上的金簪发冠,身上满绣牡丹飞凤的婚服也被扒了下来,狼狈地披着一件灰扑扑的麻布披风离开高家。 听到街边行人的议论声,她才知道方才发生的闹剧。 云乔回来了?兄长得罪平王世子又是怎么回事? 陈清荷心中惊疑不定, 一刻也不敢耽搁,提着裙摆奔回陈家。苏云乔等人见到她时,她已是发髻散乱、满头大汗的狼狈模样。 苏云乔看见她身上只着单薄裙装, 肩上披风孔洞漏风形同虚设,这一路寒风瑟瑟吹得双手惨白,霎时心疼地解了自己身上的狐皮披袄, 裹在陈清荷身上。 “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李长羲见状,不动声色将自己身上的氅衣换到苏云乔身上。 陈清荷亲眼看见苏云乔站在自己面前, 眼眶一热, 涌现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她很快便注意到苏云乔身旁陌生的男人, 凭着方才听到的流言,她已经知晓此人身份, 慌忙间行了个不太端正的礼:“民女拜见平王世子殿下, 家兄一介山野草民,未曾见过什么世面, 若言语有失冒犯了尊驾, 还请殿下恕罪。” 李长羲摆手示意她免礼, 道:“姑娘不必担忧,外边传的那些话都是我与陈兄商量好的, 只是为了让高家放手。” 陈清荷听得懵然,不解地瞟向苏云乔。 苏云乔解释道:“我们今日刚到文陵便听说了你与高八斗的婚事,我心里着急,又不能直接去高家找你,便先来家里寻清霄哥问了情况。先前你们是走投无路,如今有我在,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你牺牲自己的后半辈子?还得多亏殿下想了这个主意,骗过了高家将你放回来。你且收拾东西,今夜乘我们的马车出城去,离这鬼地方越远越好。” 陈清霄见妹妹还是似懂非懂的模样,便将事情经过从头到尾同她说了一遍。 陈清荷如梦初醒,抿着唇半晌没个反应,就在苏云乔焦急地问她怎么回事时,她背过身捂住脸,好一会儿才忍住泪意转回来抱住苏云乔。 “我从未想过自己还有机会改头换面重新生活,乔乔,你怎么来得这么巧?若是再晚一天……” 苏云乔亦是心有余悸不敢细想,她再晚来一天,陈清荷就彻底成了高家妇,走不出那座宅院了。 她紧紧搂了一下陈清荷,随后推开,催促道:“天快黑了,有什么话等出了城安顿下来再说。白檀是我的侍女,出城的信物都在她那儿,路上不会有人阻拦,你们放心去。” 陈清霄诧异地问:“你们还要留在文陵?” “咱们几个一夜之间全跑了,高八斗再蠢也该察觉不对了。”李长羲说:“你们先走,我们明日应付了高八斗便跟上来,届时在渡口碰面。” 片刻后,陈家兄妹搀扶陈大娘上了马车,白檀与老太医紧随其后,陈清霄从窗子里朝苏云乔摆手,马车缓缓朝城门驶去。 杜五福探出头来,小声询问:“谷大嘴被高家的人扔到城外荒地里,主子欲如何处置?” 李长羲问:“他家中还有什么人?” 这个问题杜五福也答不上来,他毕竟不是本地人,一时半会哪里顾得上查这么仔细。 苏云乔替他答了:“他是孤儿,文陵县里人人都认识他。” “孤儿?他平日怎么生活?” “再早些年,县里有个严屠户养着他,后来严屠户病逝了,这小子就靠通风报信、替人跑腿赚些小钱。” 苏云乔仔细回忆着对谷大嘴的印象,如实说道:“谷大嘴编起故事肆无忌惮,人看着浑,其实是个知恩图报的正直孩子。严屠户病重的时候,他顶着烈日在医馆门口跪了一整天,哭着求大夫让他以命换命……童言幼稚,却也动人。” 李长羲也有些唏嘘,随后吩咐杜五福,道:“先让他在城外等一宿,明日我们离开时再捎上他。” … 事情安排妥当,二人宿在了驿馆。 苏云乔今日消耗了太多心神,疲惫得睁不开眼,仰躺在榻上,男人悄然环住了她的腰。 “你十六,我十七,我比你年长一岁,其实你也能唤我一声哥哥。” 李长羲这番话逼着苏云乔撑起眼皮子,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郎君怎么突然说这个?” 李长羲下巴抵着她的肩,不满地说:“你唤陈兄一声‘清霄哥’,对我不是称殿下便是喊郎君,连我的名字都不曾唤出口。乔乔,这是什么道理?” 苏云乔将被子往身上拽了拽,无奈道:“你我有夫妻之名、有夫妻之实,为何还要以兄妹相称?” 李长羲的手不安分地禁锢着她:“那你唤我的名字,听着亲切一些。” 苏云乔脸上发热,支吾了一阵,怎么也喊不出口。 她闷声道:“不闹了郎君,早些睡吧。” 李长羲抬起上半身,低头咬了下她的耳根,不满地说:“我的名字就那么难以启齿吗?” 苏云乔的脸红透了,不是,这人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他还是从前那个谦逊理智的李长羲吗? 她被身上这片阴影折腾的不轻,终于妥协,喊了一声:“李长羲。” 李长羲犹说不满足:“再亲昵些。” 苏云乔忍无可忍,干脆板着脸干巴巴道:“李兄。” 李长羲语塞,许久才放过这道坎,仔细将她身上的被子掖紧:“……睡吧。” 次日晌午,驿馆楼下好生喧嚣,杜五福看着主子屋内的窗户开了才上前敲门。 “主子,县令高大人来了。” 苏云乔抿了一口粥,放下汤匙对李长羲道:“我就不出去了,殿下去见高县令吧。” 她一想到高八斗纠缠陈清荷的事情,想到这老东西对陈家做的那些事,便摆不出什么好脸色对他,出去见他恐怕会坏了李长羲的计划,倒不如在屋里躲个清静。 李长羲知道她此刻对高八斗恨得入骨,自然不会为难她,轻拍她的肩膀说:“那你先准备着,一会儿送走他咱们便启程。” 文陵驿馆平日冷清,从未接待过什么大人物,往日来这儿官员,品阶最高不过是刺史,这回接待了平王世子本就战战兢兢,高八斗带着好些随从抬着南郡的特产进来,声势浩大,将跑堂的吓了一跳。 李长羲没让他等太久,放下早膳净了手披上衣服就出来了。高八斗见到来人,眯着眼睛将眼前年轻的男人从上到下扫量一遍。 好好一个王府世子,跑到文陵这种地方,跟一户穷人家较劲,把人逼得连夜出逃了,想必是个年轻气盛、胸无城府的小子。 对这种人,只管捧着哄着,早些送走就是了。 “下官拜见平王世子,殿下莅临文陵县,下官竟无所察觉,有失远迎了,如有怠慢之处,还请世子殿下海涵!” 高八斗堆起笑脸迎上去,不忘朝下人使眼色,手下的人立即将备好的厚礼放在李长羲面前。 李长羲掀开箱子顶盖,明知故问道:“高大人,这是何意啊?” 高八斗赔笑道:“听闻本县有个胆大包天的刁民出言冒犯世子妃,下官得知此事以后坐立难安,说到底此人是文陵县人,是下官治下不严,唯恐世子怪罪,因此自备薄礼来向世子赔罪。” “这些小玩意儿,平王府里不缺。”李长羲眼底闪过不屑,极为倨傲地抬起下巴,说:“本世子只要陈清霄亲自跪在这儿,向我夫人行礼问安,再向我磕头认错,昨日之事便算揭过。陈清霄现在人在何处?” 高八斗笑容一僵,面露难色。 “世子息怒,这陈清霄自知闯了大祸,恐怕罪责难逃,昨儿夜里竟带着一家老小连夜逃了……世子您看,需要下官即可下令追捕吗?” “逃了?他一介庶民,没有通关文书如何出城?你文陵县的大门是谁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吗?” 李长羲震怒,重重扣上木箱盖子,向高八斗发难:“高大人,听说这个陈清霄的妹妹是你新娶的妻子,莫不是你向着妻兄放跑了陈清霄,今日又来替他遮掩罪行?” 高八斗心底有过一瞬间的狐疑,是了,陈清霄是如何出的城? 听到李长羲厉声质问,他心生烦躁,心底暗骂了几句脏话,面上装作慌乱惶恐,跪地自辩一番: “世子容禀!下官昨日确实办了喜事,但还未等礼成,便查明这个陈氏德行不端,经族中长辈商议取消了婚事!下官还未与陈家算账,治他隐匿丑事骗婚之罪,又怎会包庇陈家畏罪潜逃呢?” 李长羲冷笑:“那你倒是说说,陈家带着一个卧病的老妇,如何瞒天过海逃出城去?” 高八斗低着头苦思冥想,脑海中闪过几个零零星星的画面,昨日陈清荷与他有过几次接触,但他喝了那么多酒,哪里记得清楚。 眼下最重要的是将平王世子糊弄过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一咬牙,信誓旦旦道:“下官想起来了,昨日婚宴,下官只顾招待宾客,将陈氏女送入后院后便不曾管束。定是陈氏潜入书房偷用印信,伪造文书供陈清霄出城!好个无法无天的陈家!” 李长羲嘲讽道:“你身为一县长官,连自己的印信都守不住?高大人,你如何担负起整个文陵县啊?”
第35章 接二连三的刁难让高八斗失去了耐心, 他不再告罪讨饶,反倒直视李长羲的眼睛,反问他: “事已至此, 世子希望下官如何弥补?是夺了下官的县令之位,还是将南郡掘地三尺抓捕陈清霄一家?” “本世子行至文陵被一介庶民冒犯,难道高大人不该给本世子一个交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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