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心里积郁着怨气, 扭脸不再看她,手中捻着一串珠子, 口中仍是止不住怨怼:“你早该听我的跟那裴公子定下亲事, 一辈子金尊玉贵高枕无忧, 我处处替你着想,你偏要自讨麻烦!早知你这般执迷不悟, 我还不如多操心三郎的前程!” “就裴褚那样,见了苏云乔便失心疯似的!即便我忍得了他,他又能成什么气候?” “他父亲是侯爷,母亲是公主,哪里需要成什么气候?他只要不搅和到夺嫡之争中去,莫干出参与谋反的傻事,这辈子就有享不尽的荣华!”萧氏越想越是不甘,“至于他迷恋美色的事,哪个男人不好色?待成了家、有了子嗣,他自然就收心了。他还能一辈子惦记有夫之妇不成?” 苏云华不愿再为这档子事与母亲争执,起身便要回后院去。 赵妈妈匆忙迈进来,语气急切:“大娘子,宫里有旨意,贵妃娘娘宫里的人亲自来了。” 萧氏面容一肃,横了苏云华一眼,虽说人还没进来,也不知是什么旨意,但她一想到云华才与宁王见过面,便不自觉地揣测门外宫人来者不善。 “快把人请进来!” 赵妈妈面露难色,目光很是踌躇地在二人之间打转,半晌才道:“那人只留了一句话便走了。” “什么话?” “贵妃娘娘要见大姑娘,请姑娘明日进宫去。” 赵妈妈此言一出,萧氏与苏云华母女二人皆是沉默,堂屋中陷入一阵死寂。 苏云华刹那间想起与宁王见面前苏琅对她的警告…… 可她从茶楼回来就没见过外人,跟不可能将私会之事传出去了,那萧贵妃又没附在她身上,怎么可能发现她与宁王见面呢? 既不是为私会一事兴师问罪,难道贵妃娘娘是想考量她能否嫁进宁王府? 这一猜测太过大胆,苏云华自己都觉得荒谬,可她怎也放不下心里那一线希望,万一真如她所愿呢? 次日清晨,萧氏陪着女儿坐上进宫的马车,却在宫门前被拦了下来。 萧贵妃宫中的掌事宫女挡在二人面前,笑着说:“娘娘只召见苏姑娘一人,大娘子放心,我们娘娘为人和善,不会为难苏姑娘的。” 萧贵妃为人和善?这话大抵只有幼童会信。 萧氏焦心如焚,却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苏云华独自一人踏上宫道。 苏云华从未进过皇宫,还是在孤身一人、没有母亲陪伴的情况下,她心弦紧绷着,腰背直挺挺立着,抻着脖子目视前方,眼神不自禁地四处打量。 皇宫本就肃穆,冬日的皇宫更有一种天地之间最寂寥的凛然冷意,那巍峨的高墙涂满朱漆,或许是用火红的颜色为宫廷添一抹暖意。 从宫门到贵妃宫殿不算远,路上宫女太监来去匆忙,谁也没分出多余的眼神落在苏云华身上,这让她有些失落。一路揣着忐忑的心情来到贵妃殿外,掌事宫女让她稍作等候,便进去通报了。 一门之隔,门帘内的暖意已经扑面而来,门帘上坠着珍珠帘,帘布四边都用金线收束,极尽奢华,尽显富贵,这还是只是一道门而已。 苏云华心底的怯意渐渐被嫉妒取代,眼中神采灼然。 “苏姑娘,贵妃娘娘有请。”宫女的声音扰乱她的思绪,门帘挑开,一个雍容典雅的妇人端坐在主位上。 苏云华飞快地扫过视线,萧贵妃穿着绛紫色罗裙,身披玄狐皮袄,妆容不算浓重,但发髻梳得极高,满头珠翠凤钗晃着她的眼睛,莫名地给人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她垂下眸子俯身行拜礼:“臣女苏云华拜见贵妃娘娘。” 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 萧贵妃随意地摆了摆手,身旁宫人鱼贯而出,离开时将宫门紧闭,此刻殿内透不进半点风声。 苏云华埋着头等待回应,越等越心慌,终于忍不住抬起头,下一瞬便对上了萧贵妃凌厉的眼神,吓得她冷汗涔涔,又将头埋了下去。 难道真是她与宁王私会的事情被发现了? 萧贵妃缓缓起身,把玩着一支银簪走上前,在小姑娘面前两步远的位置停下,伸出银簪尖端挑起她的下巴:“你可知本宫为何单独召见你?” 冰凉的触感让苏云华遍体生寒,回话时声音止不住地颤抖:“臣女愚钝,还请贵妃娘娘明示。” “本宫警告过宁王不许他与你见面,可你般般纠缠、屡次寄书传信,惹得他犯糊涂,竟违背本宫的旨意与你私会。”萧贵妃笑了笑,语气却愈发冷了:“苏姑娘,此事源头在你,本宫自然要请你来好好谈一谈了。” 苏云华双膝发软,唇角止不住颤栗,暗自咽下唾沫,壮起胆子开口:“宁王殿下与臣女是两情相悦,还请贵妃娘娘成全。” “两情相悦?”萧贵妃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收回银簪笑了几声,不屑地说:“本宫是年老了,却没到老眼昏花那一步,你不过是想做宁王妃,贪图无上荣华罢了,你以为本宫看不出来、宁王看不出来?” 她再次看向苏云华,语气一转,态度极为强硬:“本宫不妨直言,本宫认定的宁王妃只有齐国公千金一人,此事轮不到李疆宁做主,你也不必再痴心妄想。” 苏云华不甘地说:“宁王殿下不喜欢吴氏那样的女子,贵妃娘娘即便请圣旨赐婚,殿下与吴氏也不可能恩爱长久。” “不喜欢就不喜欢,他只是娶妻又不是出家,往后喜欢谁再纳了做妾就是了,难道还要为了儿女私情耽误前程大业?” 萧贵妃移步回到主座前,俯瞰殿中跪着的小姑娘,言语丝毫不留情面:“你如今是骑虎难下,本宫念及你母亲是萧氏族人,你与本宫也算有一丝血缘,眼下就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本宫从萧家指个与你年岁相仿的男子,你们尽快完婚,与宁王一刀两断。第二,你老老实实等着,不许再与宁王私会,待齐国公千金入住宁王府,本宫自会赏你一个侧妃的名分。” 苏云华听完前者便抛诸脑后了,萧家式微,空有名望而无实权,族中旁支甚至生活拮据,还不如高官子弟阔绰。听萧贵妃的意思,大抵不会给她指什么有出息的萧氏子弟,她怎么可能嫁去这种人家呢? “臣女父亲官职不高,却也是清流人家,臣女亦是正室嫡出,岂能为人做妾?” “妾又如何?做妾也要看是谁的妾室。本宫一辈子没做过皇后,按俗理来说也是妾室,然而本宫育有两位皇子,有统领六宫之权,受万人敬仰,不能扶正又何妨呢?”萧贵妃嗤笑道。 苏云华怔愣了半晌,心中防线渐渐松动。 萧贵妃又道:“宁王若不能继承大统,你即便做了宁王妃也是晚景凄凉。宁王若能成事,本宫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你是聪明人,应该知晓如何抉择。” 眼看苏云华陷入深思,萧贵妃唇角愈发扬起,慵懒倚靠着扶手等待回应。 她太了解苏云华这种目光短浅的愚蠢姑娘了,她一番话编织出的美梦足以动摇这个小姑娘的心智。 果不其然,苏云华心中挣扎许久,终究是听进去了。 … 腊月初七,李长羲与苏云乔一行人沿水路入蜀再改陆路,终于抵达锦城。 这一路上陈清霄给谷大嘴当起了教书先生,陈清霄是头一回教书,谷大嘴也是头一回读书,两人磕磕绊绊地磨合了十多天,渐渐有了正经教学的样子。 “我们在锦城停留两日,之后就该西行进入南国地界了。”李长羲收起地图,望了一眼不远处的谷大嘴,朝他招了招手说:“大嘴,你且留在锦城随陈兄读书,我们从南国回来再带你回京,如何?” 谷大嘴听闻世子去南国不带他,说不失落是假的,可他明白自己年龄小又没什么才学,跟在世子身边也只会添乱,短暂地难过了一阵之后便答应了。 “小人一定刻苦用功,不负世子殿下厚望!” 李长羲拍了下他的脑袋,随后走向陈清霄。 陈清霄对这位平王世子的感情很复杂,这段时间有世子带来的太医为母亲看病,母亲的情况已有好转的迹象,太医说母亲的病并非无药可医,只是需要静养一段时日,不能着凉、不能受累,还得谨遵医嘱用药。 世子将他们一家安置在新修建的锦城经院中,让他为蜀地名儒打下手,往后他算是轻轻松松领着工钱,还能随时照顾母亲,这样安逸的日子是他从前梦寐以求而不得的。 可他每每看着云乔与世子出双入对,心里头总是空落落的。 李长羲似是未察觉他神情有意,上前拱了拱手,说:“陈兄,往后安生过日子,替你妹妹相个好人家,别再让乔乔担心了。” 陈清霄掩去眼底苦涩,作揖回应:“多谢世子大恩,陈某明白。” 安顿好陈家人,李长羲于苏云乔照例住进了锦城驿馆。 二人休整了一夜,次日天明时,苏云乔听见鸡鸣声迷迷糊糊醒来,睁开惺忪睡眼,伸手一摸,枕边空荡荡的。 她坐起身披上外衣,走到门口看见外面守着的一道倩影,推开门问:“白檀,世子殿下出去了?” 白檀解释道:“世子在锦城颇有名望,今日一大早许多百姓听说世子途经锦城,慕名来驿馆门外围观张望。世子殿下怕堵了道路,便出去安抚民心了。”
第37章 听到白檀这样说, 苏云乔心生讶异。李长羲是说过他曾陪皇甫禅来过锦城,可未说过他在锦城有此等威望。 她系紧衣带,快步出了庭院, 在大门东侧悄悄望了一眼,果真是门庭若市。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百姓朴素的身影,他们或提着自家种的粮食、或扬起亲手织的丝帛,将驿馆前这条不算宽敞的道路挤得水泄不通。 李长羲和驿馆的管事小吏被簇拥着, 若不仔细找寻,还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白檀跟了上来,出声询问:“主子要出去吗?” 苏云乔果断摇头:“我出去添什么乱呢, 先叫人传早膳吧,等殿下回来就能吃上了。” 厨房的人将时间掐得正好,小厮前脚将早膳端上桌, 李长羲后脚便回来了。 杜五福跟在后边, 两只手拎着四个竹篮,里边装满了当地物产, 这些东西不值什么钱, 却是锦城百姓的一片心意。 苏云乔替他摆好碗筷, 轻笑着打趣:“郎君从未说过自己在锦城如此受人爱戴,我瞧着蜀郡刺史来了都未必有如此盛大的排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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