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原来是这样的一关。 师父……师父…… 心中大石落下的那一刻,许静辰的身体也撑到了极限,整个人完全脱了力,如释重负般软倒在地。 眼睁睁看着许静辰血溅书案,看着许静辰的血与自己的血缓缓相融,磬和帝的瞳孔一点点放大,木头人一般僵在原地,神色分外好看。 “辰儿……” 直到许静辰晕倒在地,磬和帝方如梦初醒,一声呼唤苍白无力,就中隐着汹涌澎湃有口难言的愧悔。 “辰儿,辰儿,辰儿!” 手中玉簪咣当落地,摔得稀碎,磬和帝失魂落魄一般,仓皇抱起早没了意识的许静辰,一声紧似一声地呼唤,唤到最后声音开始发颤,眼泪也流了一脸。 “辰儿,辰儿你醒醒,父皇错了,是父皇错了,是父皇错了……辰儿……辰儿……” “师兄……对,师兄!师兄有办法救你的,师兄!师兄!” 磬和帝一惊一乍,发疯一般吼了几声,载舟殿的门终于开了,进来的人却是周公公。 “陛下,陛下……” 周公公诚惶诚恐,将一颗头颅深深埋进脖颈,小心翼翼地开口,舌头因心惊而有些打结。 因为磬和帝吼得实在凄厉,周公公恐误了事,少不得要进来。 但又因磬和帝唤的是李南风而不是他周义,故而他纵是进来,也必然不敢抬头,以免看到不该看的,白白丢了性命。 “周义,快去把师兄请过来,快去!” 磬和帝的声音已带了些哭腔,周公公一听,心下便已猜到几分,遂更不敢怠慢,匆匆应了声“是”,便又摸索着关好殿门,以最快的速度寻李南风去了。
第268章 师兄 好巧不巧,周公公才出了载舟宫大门,便碰到了正向这边悠哉而来的李南风。 看步伐虽是悠哉悠哉,可那双黑亮的眼眸之中,却分明隐着几分紧张。 周公公看在眼里,却不明言,匆匆上前言明陛下急召,李南风亦不多言,默默点了下头,便步履飞快地往载舟殿去了。 推开殿门的一刹那,李南风瞳孔震惊,未及开口,便见磬和帝红着眼眶,满目乞求地喊道:“师兄!快!快看看辰儿!” 不等磬和帝话音落下,李南风已冲了过去,万分紧张地抓起许静辰的手腕开始诊脉。 “怎么样?” 见李南风表情复杂地松开手指,磬和帝少不得急切询问,“有没有大碍?” 李南风神色纠结地看向磬和帝,几度欲言又止,最终暗暗攥紧手心,转头望向不知名处,背着磬和帝的眼眸中,涌出几分寒心又无奈的神色,强压着语气哑声答道:“有。” 磬和帝一听,眼珠子险些瞪出来,仿佛心中最后的一丝星火也灭掉了,不愿相信地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啊师兄……” 李南风痛苦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依然是满目痛色,语气却格外平静地说道:“陛下,那日我给你的一梦散……给辰儿服下去吧。” 磬和帝闻言大怔,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少不得确认道:“……一……一梦散?” 李南风再次闭眼,又睁开,一张脸神色莫名,始终避着着磬和帝,轻轻叹道:“辰儿如今的状况,我的一梦心血已经控制不了了,只能给他服下一梦散,暂保他……性命无虞。” 磬和帝面如死灰,有所顾忌地看向怀中人事不知的爱子,犹疑道:“可是,一梦散那东西……辰儿若服了它,岂不是也要……” 磬和帝说得磕磕绊绊,似不忍启齿,李南风胸口起伏,明显压抑着几欲发作的火气,终于回头看向磬和帝,不温不火道: “陛下,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辰儿若不服一梦散,只怕撑不到今夜子时,便会肺腑俱裂,经脉寸断而死。” 磬和帝骇然抬眼,不可置信道:“怎么会这么严重呢?植入云雪奉辰以后,不是只有月圆之夜才会……其余时间,不是都应该好好的么?今日又不是十五,怎么会……” 一抹不可名状的神色陡然涌出眼眸,李南风轻垂眼睑,不着痕迹地掩去,随即不动声色地说道:“云雪奉辰最擅趁虚而入,自轩儿离宫至今,辰儿……状态一直不甚好,陛下……应当是知晓的。” 李南风说说顿顿点到即止,意有所指而不说透,磬和帝听得明白,少不得愧而垂首,半晌无言以对,最终默默将右手伸进了左边衣袖。 在摸索到袖中冰冷的小瓶之后,磬和帝忽又想起什么似的,堪堪复抬起头来,眼中含着一丝莫名的期待,稍显吞吐地问道:“那……那辰儿服了一梦散,是不是就……就能忘掉今日之事了?” 李南风表情复杂地看着磬和帝,淡淡道:“我也不知道,也许能,也许不能。” 磬和帝脸色好看,少不得问道:“……什么意思?” 李南风面不改色,不卑不亢地解释道:“辰儿体内已植入云雪奉辰,已然与常人有所不同。我无法确定,一梦散进入他体内之后,会先被他自己的气血吸收,还是会直接同他体内的云雪奉辰相融。” “若是前者,那自然便会与轩儿……还有我当年一样,忘记当日所有,且从此难有子嗣。若是后者……” 李南风稍作停顿,别有深意地看向磬和帝,继续道:“既没有被他自身的气血吸收,自然也就不会……对他的记忆和生育能力造成影响。” 听了这话,磬和帝的神色格外纠结,眼中多少闪过一丝失落,却又生起另外的一种希望。 有生之年,磬和帝都没有像今天这般纠结过。 暗暗攥紧袖中的小瓶,磬和帝又问道:“那师兄的意思是,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能保证辰儿性命无虞,是么?” 李南风若有所思,半晌方道:“可以这么说。但是……” “若是前者,一梦散则有机会融于辰儿的心头血,从而形成一梦心血,而后再与他体内的云雪奉辰相合,而成物我合一的奉辰一梦。” “若能如此,辰儿便可伤病立消,且从此百毒不侵,甚至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年岁无边,长生不老。” “可若是后者,一梦散直接同云雪奉辰相融,形成的便不是奉辰一梦,而是一梦归云。” “《南湖医经》中记载,一梦归云正邪难定,寄于人体,时而护人心脉,时而又损人肺腑,是好是坏,全无定数……” 话至此处,李南风的眼中终是涌出一丝悲凉,最后那个“数”字,也轻得几乎要听不清了。 磬和帝一听,攥着小瓶的手忽然就又松开了,眼眸中除了比之前更深的纠结之外,又多了几分难言的恐惧。 李南风看在眼里,暗暗又攥住手心,意有所指道:“陛下是辰儿的亲生父亲,如今生死抉择,还是得陛下自己做个决断。” 磬和帝愕然看向李南风,欲哭无泪,纠结良久,终是摸出袖中小瓶,目含乞求地递给李南风道:“师兄,还是你来吧,你给他服下去吧。” 李南风当即苦笑一声,好似终于绷不住了,意味深长地问道:“陛下,这一瓶下去,搞不好,我便犯了谋杀储君的大罪。到时候,陛下当如何处置我呢?” 磬和帝心中一震,不知该以怎样的神色来面对李南风,尴尬失语道:“师兄……朕……我……” “罢了……” 似也没想着叫磬和帝怎么回答,李南风轻描淡写地说了两个字,随即伸手接过那瓶一梦散,不假思索地打开了瓶塞。 一手捏住许静辰的下颌,在磬和帝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李南风便将那一整瓶的一梦散,悉数灌入了许静辰的口中。 “师兄,你……” 磬和帝大睁着双眼,一脸的难以置信。 手脱力一般扔掉空空的白瓷小瓶,伴随着清脆的碎瓷之声,李南风重重地叹了口气,而后用一种视死如归的坚定神色看向磬和帝,郑重言道: “放心吧埙儿,小舅舅,怎么会叫你为难呢?” “辰儿于我而言,不是亲子,胜似亲子。他若去了,我便随他同去。” 磬和帝怔愣无言,良久,方感慨道:“朕真的不知道,师兄得有多爱凝夏,才会为她做到如此……” “你错了。” 磬和帝话音未落,李南风便毫不客气地截断,“你偏疼轩儿和瞳儿,难道仅仅因为他们是元皇后之子么?你对辰儿从来苛求,难道就因为他不是元皇后之子么?” “我……” 磬和帝被问得哑口无言,李南风再叹了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继续说道: “陛下,辰儿也只是一个孩子。你明知他身负隐疾,不是那么完美,为何就不能像待瞳儿那样待他呢?为何总对他过分苛求呢?” “这么多年,你若真听进了我当初的劝慰,予辰儿正常的父爱,对他少一些苛求,我又何须对他过分怜惜,你们父子之间,又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第269章 九皇子 还当真是无所谓生死了,李南风三分嗔怨七分无奈,端出长辈劝慰晚辈的架势,也不顾磬和帝脸上挂不挂得住,兀自说着些不甚尊重的话。 所幸磬和帝也听进去了,且恍然被李南风一番话勾起了回忆—— 十八年前的六月二十日,辰时,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毓宸殿,也无端惊动了他久无波澜的心湖。 楚凝夏为他生了个儿子,算下来,已经是他第九个儿子了。 那一年正是庚辰年,好巧不巧,九皇子还恰恰生在辰日辰时,生辰八字算下来,乃是“庚辰、癸未、庚辰、庚辰”。 那时候,他以为小蝉早已不在人世,便将一整颗心都转移到了楚凝夏身上,故而对她所生的孩子,也就多多少少特别一些,少不得要多瞧上两眼。 不想那小东西实在可亲得紧,又小又软,又白又嫩的,他愣是怎么瞧也瞧不够了,只觉得自己有生之年,从未见过那般精致玲珑的物事。 某一刻,他忽然就体验到了为人父亲的快乐,觉得九皇子真是上苍赠予他的无上厚礼。 每每瞧着九皇子,他总禁不住暗暗感叹:此子将来,必成大器。 于是他忍不住思量,定要为九皇子取一个好名字。可巧,“静观河海,独揽星辰”几个字,无端就从脑海中冒了出来。 可惜众人都以为,“静辰”这个名字取得也是相当敷衍,不过是因为九皇子生在辰年辰日辰时罢了。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日日参与着小静辰的成长,直到小蝉回到他的身边,为他生下先天不足的瞳儿,再与他彻底阴阳两隔。 许是因为最初太过惊喜,五年后在得知静辰身负隐疾之后,他一度无法接受,无法甘心,嘴上对师兄承诺着顺其自然,心下却报复一般过分严苛,仿佛只要他足够狠心,静辰就终能长成他所期望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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