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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伤都好了？”她又问。 能听见这句话，祁渊十分欢喜，唇角难以抑制地勾起，点点头道：“早就好了，你放心便是。” “我没什么不放心的。”李知意别扭地转过头，昂首看着云开雨驻的山中风光，莫名觉得胸口十分透亮。 “我们下山吧。”她主动提出了邀请。 祁渊虽有些留恋在此间的时光，却又担心她冻着，便点点头重新撑起那把大伞。其实这会，外面的雨滴星星点点，已完全介于可以打伞与无需打伞之间了。故而李知意早已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祁渊见状，只好悻然收了伞，大步跟上去。 土路早已处处泥浆，二人便择了石板路来走。不想那石板路极其滑腻，李知意拎着裙裾才迈开三四步，便已滑了几回。幸而反应还算机敏，总算不至于摔倒。 可是，距离陵园门口还有好长一段路。李知意抬眸看了一眼，不由得越发紧张起来。这条路照这么走下去，总是要摔倒的。 她回眸，无奈地看向祁渊。祁渊凤眸里的笑意浓浓，伸出温热的手掌道：“我扶着你，好不好？” “还是算了。”李知意瘪瘪嘴，眉眼轻垂，如月下美人。“我自己走吧。” 祁渊眼底的担忧显然大于失望。他疾行几步跟上去，默默护在她的身后。 转过身的李知意如履薄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地向前蹭，心里一个劲儿地懊悔早上不该不听小竹的话。如此这般一走神，右腿便不由控制地向前滑去。 李知意脸色顿时一白，只觉得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地后仰。 直到，一条有力的胳膊稳稳托在了她的胳膊上。 “我扶着你吧。”祁渊的声音像是从山中水雾中淘洗过一般，清冽动听。他的动作亦是文雅的，除了搀扶之外，没有多一点的暧昧。 这让李知意心里十分熨帖，又觉得自己对这条路实在没什么信心，便点了点头。 并行的路好走了许多，不说点什么就显得有些尴尬。祁渊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开口道：“其实若你想去扬州，李丞相那……” “我的确打算去扬州。”李知意声音缥缈着，打断了他的话。 祁渊闻言抬眸看向她，心里的疼难以掩饰。 李知意却并未看他，兀自笃定道：“我想去扬州，是因为我自己想去，而不是因为他才去。我不会再一味迁就旁人而委屈自己。” 原来是这样。祁渊的心绪顿时好了许多。她不想为了他去扬州，是否说明她心里并没有对他有太多的好感？他这样猜测着，眉眼便越来越放松。若她心里没有李玉澈，那自己或许还有机会。 “那就等你想去了再去。”祁渊轻快道。 李知意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娇柔的目光落在他深邃的双眸里，却是没看穿他的心思。 路不知不觉走完了，那丁老伯正站在门口候着。此刻瞧见二人，却是连连摆手道：“方才山上滚落了不少泥石，这会路都被堵得死死的，怕是过不去了。” “过不去了？”李知意用求助的眼光看向祁渊。祁渊却摇摇头道：“我没带仪仗过来，只让高酿等人候在了山脚下。” “谁来也无用。”丁老伯不知祁渊的身份，摇头道：“泥石一旦冲下来可见上面已经有坍塌之相，也就是说，下次不一定什么时候还会再滚落。所以若是此刻贸然从那边走，只怕会有性命之虞啊。” “那可怎么办呢？”李知意回眸看了一眼丁老伯的住处。丁老伯看穿她的心思，苦笑道：“我只白日在这，夜里可不敢歇在这。所以这里只有桌椅，却无床榻。一会啊，只怕我也要另寻一条山路走才行。” “还有别的山路？” “嗯。”丁老伯指了指另一侧的山坡道：“这边李丞相吩咐人种满了树木，绝不会有泥石滑落。只是也没什么好路，只是勉强能行走罢了。” “这样啊。”看着不远处被杂草盖住的那条小路，李知意不免担心，右手情不自禁地将锦衣攥得蜷曲褶皱。 祁渊看着她满脸委屈的模样，心中一阵喜欢，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别怕，有我在，会带你出去的。” 李知意怔了怔，旋即想起他在栖凤山的英伟，似乎让这句话变得十分可信。她点点头，微红的手指旋即松开，扭头看向丁老伯道：“您与我们一起走吧。” “这山路我熟一些，我在你们前面走。若有什么旁逸斜出的树枝，顺手也就砍了。山脚处有一茶棚，我便在那茶棚候着你们。咱们现在就走，天黑之前定然能下山的。”丁老伯说话间，一把有些粗糙的镰刀已经拎在手上。他随便拿一块平整的石头磨了磨，眨眼便走在了林子里。 祁渊瞥了一眼丁老伯走过的路，只见他大多都是踩着杂草过去的。刚下过雨，那杂草自然湿滑潮腻，就连丁老伯穿着一双草鞋都时不时会滑出一个趔趄。那么李知意…… “你没带别的鞋子吧。”祁渊瞥了一眼她的羊皮小靴。 李知意有些尴尬地摇摇头。 “我背你吧。”祁渊蹲下来。 “这样，不好吧。”李知意踟蹰道。。 “杂草湿滑，小路难走，不容两人并行，我怕扶不住你。”祁渊轻声说道。 他说得显然是实话，李知意也看得出来，自己走前走后，只怕都会摔倒。贝齿轻轻咬住嘴唇，李知意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那好吧。” 春衣单薄，李知意分明地感受到了祁渊健硕滚烫的肌肉。春衣单薄，道路湿滑，可他的臂膀却是在让人心生依赖。她轻轻侧头靠着他，双手抱在他的脖颈上，陌生而浓烈的气息入鼻，让她的心惴惴而跳。 这是她从前最为熟悉的身体，曾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曾让她辗转于九霄。此刻再度贴合，他的气息似乎愈发醉人，带着些许清冽的香，带着略显灼热的温度。 李知意的身体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一颗心也渐渐变得安逸起来。 那么，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她眼里变得如此可靠呢。或许是蜀州，或许是栖凤山。或许，就是此时此刻。 他的步子很稳。但这不代表脚下的路不难走。她虽闭着眼，却也感觉得到，他每走一步，都先用大伞充当手杖压实地面，再试探性地踩上去，直到确认不滑，才会迈开这一步。 他的小心翼翼，是对她的呵护。 “还有很远吗？”她柔声问。耳畔很快传来祁渊温和的声音。“并没有很远，你可以睡一会。睡醒了就到了。” “可以睡一会吗？”躺在他温热的背上，她是真的有些发困。这些日子，她总是没有睡好。 “睡吧。我会带你下山。”他的声音缥缈而踏实。 李知意嗯了一声，终于任由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弦放松，而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似乎有人一直在轻轻重复她的名字。但眼皮太沉，她怎么也睁不开。 …… 丁老伯的脚步太快，祁渊自然追不上。所幸这条路从前就有人走过的印迹，再加上两旁的树枝都被砍落，所以倒也不必担心迷路。 “睡着了吗？”他轻声问。 身上轻盈的少女没有回答，只有均匀的呼吸声。他眼眸越发柔和，脚下的步子也更加谨慎，甚至连踩断树枝的声音都没有。 脚下的路自然难走，可祁渊的心里却很是轻快。 “其实我也很喜欢扬州。”他轻如蚊呐地念叨着。“你说，会不会有一天，我们一道到扬州去呢。你一定喜欢扬州的美酒。” “我真的知道错了。”他缓缓地吁着气，感受着身后温热甜香的气息，平静说道。“不仅错了，而且还不知道如何弥补。看着你和萧慕或是李玉澈，哪怕是与祁铮站在一处的时候，我真的很羡慕，甚至很嫉妒。但我知道，我是罪有应得。” 一只小松鼠倏地抬起头，抱着怀里的松子看向祁渊。祁渊淡淡一哂，笑意浓浓。“就这样多好啊。我不想回宫了，想一直这样陪着你。” 说着话，他停下了脚步，轻声叹道：“若能留在此刻，我愿折寿二十年，去换。” 小松鼠托着长长的尾巴，向一旁跳开。祁渊望着它的背影，忽然又摇了摇头。“罢了，只要你开心就好。” 说着话，他重新迈开了脚步。
第86章 等到李知意醒来的时候, 二人已经在山脚下的茶棚里了。雨后的空气伴着茶香，让人心情格外舒畅。一抹斜阳缀在青山旁，修饰出几分温婉气质。 李知意手里捧着大瓷碗, 里面酽酽的茶水轻轻晃动。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而后不等反应过来, 已经有一件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 抬眸，瞧见的是祁渊一袭淡白锦衣。而自己身上披着的, 正是他方才用身体烘干的外袍。 “你还有伤呢。”她慌忙去拉身上的外袍。但祁渊很快轻轻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山路走多了, 很热。” 李知意看着他鬓边的细密的汗珠，想到他身上的伤，不由得蹙蹙眉递过手里的锦帕。“真的没事吗？你的伤口都不疼了吗？” 祁渊掩过袖口的一抹红痕，再次摇了摇头。 远远看着二人的动作, 旁边倒茶的村妇笑出了声，走到近前道：“一瞧就是新婚不久, 出了门也这般腻歪。怎么, 你们是出来走亲戚的吗？” 她的说笑让李知意红了脸。祁渊虽高兴，却还是淡淡反驳了她的话。“掌柜误会了，我们不是新婚, 不过是朋友罢了。” “不可能, 我没有看走眼的时候。”那村妇掐着腰摇头。 李知意笑了笑, 柔声解释道：“掌柜真是误会了。我们的确是朋友。” 想了想，她又补了半句。“不过是很好的朋友。对吧, 祁渊？” 想起她上次说过的, 不是爱人, 也不是仇人，而是陌生人。此刻的祁渊不由得心里软成一片。至少, 她终于承认自己是她的朋友了。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碗里的茶水喝去大半，余下一碗底深红褐褐。这会，旁边一道稚嫩的童音传来。“蝴蝶！”这句话喊完，他便撂下手里喝了大半的豆沙甜水往出跑。因全部心神都放在了那只娇柔脆弱的蝴蝶身上，所以脚下便没留神，竟一下子绊在了桌腿上。 好在祁渊反应极快，胳膊一伸便将那瘦弱少年捞了起来，而后扶着他稳稳站到了地上。旁边的掌柜自然瞧见这一幕，此刻赶紧箭步冲过来，一边检查男孩身上有无伤痕，一边朝祁渊道着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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