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且不管他,总之,元叉死了,大家也还是很兴奋的。 你任性,但不愚蠢,你在头脑清醒的时候,多少还是知道,这天下大事,关键还在用人。当年,你的情人,清河王元怿,把朝政打理得很好,如今他不在了,你就提拔他提拔过的人,推行他推行过的事。 这样一来,朝廷大局,也就稍有起色。 在南方,临淮王元彧,收复了被元法僧白白送给南朝的徐州,逼退了萧衍的北伐。 在西方,行台萧宝寅,在陇西击败了叛乱的羌族首领莫折天生,即将收复长安,补全西北。 那么,现在,只要再接再厉,剿灭了北方的破六韩拔陵,你,和你的儿子,你的大臣们,就又可以安享太平。 你,又可以,四处留情。 可是,那破六韩拔陵,不是三心二意的萧衍,不是一穷二白的莫折天生,在力克怀朔、武川之后,兵锋直指中原的他们,如今的兵力,已有二十万之众。 不久前,诈降的贺拔氏父子,谋杀了叛军大将卫可孤,贺拔度拔在随后的战斗中牺牲,贺拔三兄弟,流落到了肆州城。 破六韩拔陵随即整编了卫可孤的部众,从此统一了内部战略,一心一意地,要从北到南打穿今天的陕西省,直取关中,再做下一步打算。 不管洛阳城,多么的繁华似锦,流光溢彩。 长安城,才是匈奴人,永远的青睐。 为了长安,破六韩拔陵把手上的二十万人马,全部集中在五原,只要攻克五原,通往长安的路,便是一马平川。 同样的,只要为朝廷据守五原的广阳王元深,能在这里击败破六韩拔陵,那么,这场乱局,至此也就可以告罄。 元深也在调集北方各州郡兵力,齐聚五原部署。 刚刚投奔肆州刺史的贺拔胜,又奉调前来五原,见到了老熟人元深。 贺拔胜,是个忠臣,并不记恨放他鸽子的元深,他依然为国奋战,只率领二百人,就把逼在五原城东门口的敌军杀散。 元深趁机出城,向朔州转移,贺拔胜又为大军殿后,迫使敌人不敢追击。 到了朔州,贺拔胜才问元深,敌军要向南走,我们却往东退,岂不是把路,让给他们了? 元深怒怼,懂个屁,这是在下一局大棋。 消息传到洛阳,连你,一个不懂军事的女人,都懂元深,你知道,你不可能指望他,来取胜。 你问元雍,怎么办。 元雍说,求助柔然。 于是你派出使节,带上丰厚财物,出使塞外,面见柔然可汗郁久闾阿那瓌,请求他们在背后,与本朝里应外合,袭击破六韩拔陵。 郁久闾阿那瓌,见你给他的财物,比元叉给的还多,就答应帮助你,去终结,这场本来就是因他而起的乱局。 退守朔州的元深,眼见平叛的功劳,要被外人抢去,这才着了慌,开始行动起来。 他用反间计,策动破六韩拔陵属下的铁勒部三万余人归顺,再以这三万余人做诱饵,引诱破六韩拔陵前来追击,于中途设伏,赢得一场大胜。 捷报上传,你一高兴,又给元深家,赏了个盆满钵满。 不过,前线将士,都知道,元深这次,瞎猫撞上死耗子,多亏了一个叫于谨的人,给他出的点子。而且,元深的执行,要是能稍微靠谱一点,再稍微接近于谨的原计划一点点,都能让破六韩拔陵全军覆没。 元深还是没能圆住,那个下大旗的慌。 戈壁之狐,郁久闾阿那瓌,终于点清了你送给他的财物,又见你家将士,好歹拿下了敌人的一血,这才轰然而动,率领三十万骑兵倾泻而下,直捣破六韩拔陵的后心。 垂死的蝼蚁,破六韩拔陵,撑着最后一口气,认真端详了那支插在自己心窝上的箭矢,上面清清楚楚地刻着:洛阳武备寺制。 破六韩拔陵,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在了谁的手里。 男儿可怜虫,出门怀死忧,尸丧狭谷中,白骨无人收。 他那二十万乌合之众,见主心骨都死了,便纷纷倒戈而降,重新做回了你的臣民。 既然是你的臣民了,你就得管人家吃喝。 元深建议,就近在恒州(今山西大同)以北的附近地区,专门新设州郡,顺便就此推行改镇为州,安置这二十万降卒,让他们逐渐脱离军队,开荒种地,休养生息,自给自足。 你那被你调回自己身边,以依然健美的血肉之躯,供你重温旧梦的初恋郑俨却说,如此安置降卒,不足以彰显你的仁德,应该把他们迁移到条件更好的内地居住,也方便就近监视看管。 你迷离地看着,这百转千回之后,终于落到自己枕边的初恋,觉得他说的一切,你都应该去成全。 于是,你命令,将二十万降卒,全部迁入内地,在华北平原上的冀州、定州、瀛州一带(今河北省中部)安排。 你是领导,大领导,你只需要说,要这么安排,至于到底怎么安排,你不管,那是下人的事。 你这一辈子,养尊处优,锦衣玉食,从来不知道,饿肚子,是个什么概念,从来不了解,饿肚子的人,是什么心态,从来不明白,二十万饿肚子的人,聚在一起,会生出些什么祸害。 你以为,人只能分成两种,贵的,贱的。 其实呢,还可以分成另外两种,饱的,饿的。 然后,你宣布,大赦天下,作为你,和你的国,赢得这场神魔之战的庆贺。 赦令传到北方的怀荒镇,两年前,因为参与怀荒首义,而被捕的高车人杜洛周,走出监狱,贪婪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一个月后,这个人,在上谷郡(今河北怀来)发动叛乱,连续攻克周边郡县,他并没有称王称霸,却也改元“真王”,让那些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是死里逃生的破六韩拔陵。 北朝,这刚刚勉强补全的屋子,又漏了。 你却不管。 你只顾着为你的初恋郑俨,加官进爵,从通直郎、到散骑常侍、到平东将军、到武卫将军、到华林都将、到右卫将军、到中军将军、到中书令、到车骑将军。普通勋贵一辈子,都写不满的履历,郑俨,只用了三年,就做了个遍。 你把你少女时代的亏欠,补了个全。 然后,你腻了,你又想起了清河王元怿,于是看上了他曾经的小跟班,徐纥,他像元怿一样,风流倜傥。 你相信,你的人生,正走在最幸福的路上。 第11章 十一 葛荣 反覆的你 浑水摸鱼 你,走在人群里,小步小步地移。 你前面,有很多人,你偶然抬头看,这队伍,能延伸到,东边的地平线。 你后面,还有很多人,你不时回头看,那队伍,也能延伸到,西边的地平线。 你头上,是雨,你脚下,是泥。 你已经觉得,自己不是人,是蝼蚁。 是啊,你小时候,掏过蚁穴,就你一个人,一根棍,就可以来回捉弄数以万计的蝼蚁。 就像现在,朝廷也就派了三五百人,就可以吆喝驱使,你们这二十万之众的,原破六韩拔陵属下的六镇降卒。 走得动的,鞭子撵着走,走不动的,绳子拖着走,实在动弹不得的,一刀斫在脖子上,直接提前送走。 你怕了他们,于是,你帮着他们吆喝,催促,甚至撕咬和你同行的人,他们觉得你可爱,有时甚至把刀子交给你,让你来帮着他们带队。 这是你的意识中,不做蝼蚁的唯一方法。 所以,你才不管那些蝼蚁背后骂你,该死的沃野人,二鬼子葛荣。 怀朔镇被卫可孤攻破的时候,你为了讨好进城的沃野人,逢人就讲,你也是沃野人。所以,在众人眼中,你比别的沃野人,更适合被叫做沃野人。 虽然现在,你又绝口不提,你是沃野人了。 现在,你说你是朝廷的人。虽然大家问你,可有印信为证? 你说,等把你们押到定州,就有了。 把谁押到定州?葛荣你个二鬼子,别忘了,你本来呢,也确实是朝廷的人,是朝廷的怀朔军官。 可从怀朔城破,你就忙不迭地降了卫可孤,卫可孤被贺拔父子杀了,你又直属于破六韩拔陵,充当他的骑兵先锋官。 攻打五原时,要不是贺拔胜挡着,你差点能一刀把朝廷的广阳王元深,给剁了。 后来被柔然背刺,你走投无路,又降了朝廷。 就凭你这一番上蹿下跳,你还好意思,说你是朝廷的人? 嗨,这些事,你心里也知道,不都是为了混口饭吃吗?为了混口饭吃,干啥都不丢人。 不信你看,那出身武川名门,世家宇文,也和你一样,遭遇怀朔围城,城破投降,再遇柔然背刺,兵败后又投降的宇文黑獭,现在,不也做着和你一样的事,替朝廷押送其他降卒? 怎么没人叫他,二鬼子? 你就是不肯承认,他做事,远不像你那么恶心,不论是朝廷这边,还是降卒那边,都觉得他,宇文黑獭,是在真心的帮助自己,同样是混口饭吃,宇文黑獭的吃相,比你好得多,不像你,那么龌龊。 对了,昨天一起吃饭的时候,宇文黑獭说了,他已经十八岁了,大家称呼他的时候,可以叫他的大名:宇文泰。 泰什么泰,你就是要叫他的小名,黑獭,黑獭,黑獭。 因为你烦他,假清高。 因为你自己,清高不起来,你就觉得,世上所有的清高,都是假清高。 你自我解释,人呐,还是爽快点好,哪来那么多的弯弯绕。 譬如最近,你听说上谷郡的杜洛周又反了,你又猴急了,着急忙慌地想撇了大家,跑去上谷,去跟杜洛周混。 不过,从怀朔镇的时候,就是你的上级,如今也依然是你顶头上司的鲜于修礼,却不同意你去。 “为什么?难道,就这样一辈子,给这烂怂的朝廷做狗?”你嘴上劝自己,只有跟着朝廷,才不算做蝼蚁,才算做人,其实心里也知道,这也算不得做人,顶多算是做狗。 “杜洛周,跟破六韩拔陵一样,没啥前程。”鲜于修礼,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 你知道,他这个性,便不追问,心里却又放不下,想想身边的人,除了他鲜于修礼,就数宇文黑獭有些见识,思来想去,只好不耻下问。 “那个…宇文黑…泰啊。”你一边塞给他半壶烧酒,一边赶忙改口,表达请教的诚意,见宇文泰并不排斥,便问:“晓得上谷那边的事情不?” 宇文泰接过你给的烧酒,兀自灌了一口,再点点头。 “好些人,都在往上谷跑啊。”你故作意味深长。 宇文泰瞟了你一眼,不表态。 “昨天,鲜于修礼私底下说,他也想去上谷。”你开始无中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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