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那美好的瞬间,如露,亦如电。 你不去体验红尘,你便无法理解佛经。 如露水般晶莹,如闪电般绚烂。 你恍惚间,看见一个孩子,笑着跑到了你身边。 命里写了,你是一朵,立竿见影的花,接下来的几个月,你的肚子,越来越大,原本遥远的丈夫,现在,也经常,离你越来越近。 他多想要一个儿子啊,因为他霸道的正妻,他成了这生机勃勃的元氏家族大树上,唯一的秃枝。 所以,他奉你为恩人,调集重兵,护卫你的寝宫,禁止一切与皇后有关的人员接近,他自己也常来,嘘寒问暖,忙前忙后,生怕你的肚子,有一丁点儿的难受。 你不爱他,你只是感动,你只是可怜她,所以,你祈求上苍,让自己为他,诞下一个男孩。 虽然你也知道,如果真是个男孩,他很有可能,就是丈夫唯一的继承人,就是太子。 你知道,儿子成为太子的那天,就是你的末日。 本朝祖制,子贵母死! 既然,命该如此,那还不如,慷慨赴死,反正,你这命,也不和你的意,一味将就着,有啥意思? 你对丈夫说,你就想要个男孩,你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自己的生死,却让你的国家无有继嗣。 你的丈夫,从此爱你,为了你,他悄悄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孩子出生时,你艰难地仰起头,看见孩子那个小小的,尖尖的男根,你心满意足地松了劲,任由自己晕了过去。 你以为这样,临死的时候,就不会怕,就不会痛。 你终于,读完了,你这无聊的命运…… 你醒来,以为是地府,一问,却是胡府,是你的娘家,你丈夫把你和孩子,送到这里,对外保密。 宣武帝小心翼翼地探看大家的口风,感觉到经过父亲孝文帝的改革,大家对于子贵母死,这条陈旧残酷的祖制,已经不那么坚持。 于是,儿子断奶时,你奉丈夫钦命,抱着他的儿子,回到了宫里,骄傲地站在高皇后的面前,看她,隐秘无声的哭泣。 你丈夫依然爱你,听你弹箜篌,学你抄佛经,像欣赏一朵花一样,欣赏你浑身上下,一切一切的美丽。 当你慢慢开始爱他的时候,他却死了,年仅三十三岁,和他的父亲孝文帝,一样的年纪。 听从丈夫的遗命,你牵着五岁儿子的手,走向显阳殿,临朝听政那一天,你见到了丈夫那面相神骏的弟弟,清河王元怿,他的举手投足,他的一笑一颦,都很像你正爱着的丈夫,又比你的丈夫,更多了一分,说不清的迷离。 那一刻,游龙惊凤。 后面的事,前面就都说过了…… 总之,命运,就是一个喂猫的孩子,顽皮可恨,刚刚让你尝到美好的味道,就拿走,等你都要放弃了,又来引诱。 你为此抓狂。 你从来不想母仪天下,从来不想临朝听政,你之所以这么做,只不过想借用母仪天下的威仪,临朝听政的权力,来守护,你那一点点可怜巴巴的纯粹女人的快乐。 旁人看你高贵,你却还自觉卑微。 可就连这样,都快守不住了。 “妈妈!外人说你“轻脱”!”你的儿子说。 “你听谁说的?” “这还算客气的!” “不客气的,怎么说?” “说你是老鸡婆!” “啪!”这是耳光的声音,比起你吞吞吐吐的说话声,这声音,倒是清脆响亮。 “妈,你真羞!” “滚!” 儿子负气走了,你,则抱着枕头,大哭了一场。 你做下的那些事,你不怕别人知道,知道了,他们又能拿你怎么着?你只怕你的儿子知道,虽然他,也不能拿你怎么着,可他,毕竟是你亲生儿子,在你心里的地位,比旁人高。 你只想,做他一个人的,圣母。 只有他,你的儿子,能够给你麻木的心灵,带来些许真正的苦楚。 这好歹证明,你算还活着。 可是,你却想纯粹快乐地活着。 既然是纯粹的快乐,那就容不得一丁点的痛苦。长期处于无所顾忌的权力巅峰,导致你思维,变得简单,且极端。 就像当年元叉囚禁你一样,你,囚禁了你的儿子,目的,只是不让他知道,外面发生的事,不让他知晓,你,这个伟大光明的圣母,背后的羞耻。 你还知道,你的羞耻,这说明,你心底,其实也一直明白,你为了寻自己的欢,作自己的乐,所做下的这些事,不能说,都正确。 你只是停不下来,上瘾了的事,都停不下来。 只要儿子不知道,就好。 你说囚禁儿子,可是,谁敢认真执行呢?他毕竟是皇帝,所以,对他的囚禁,其实也只是一种限制,只是不要他出门就行。 而他把别人叫上门来,你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反正有你的耳目在,他见了什么人,谈了些什么,你其实都知道。 但是,你那聪明的儿子,似乎想到了对策,这些天,他时常召见一个黑脸大胡子的天竺僧人,与他对话时,儿子常用梵语,这语言,一般人整不懂。 所以,你那些没文化的监控器,被屏蔽了。 不屏蔽还好些,屏蔽了,你反而着了魔似的,浮想联翩。 他会不会跟儿子说,你跟他叔父元怿的事,或者跟他姨夫元叉,或者跟他叔祖元雍,或者,别的那么多…… 你抓着自己的头发,哇哇大叫,派人去杀了那天竺僧人,又杀了儿子身边的所有人! 唉,你这炸了毛的雌猫。 杀念,动不得,尤其是你这样,没人阻止得了,又毫无自制力的人,动了杀念,体会到那种让烦恼一了百了的快感,你就停不下来了。 儿子上门,来问你要人,看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你那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慢慢开始,向魔鬼称臣。 你那初恋情人,适时地火上浇油,告诉你,你儿子的嫔妃,即将临盆,你不必担心,皇位后继无人。 于是,在孙子出生的那一天,你给十九岁儿子,送去了一杯即刻毙命的毒酒。 你晓得,本朝史书上,有文明太后杀子的故事,有孝文帝杀子的故事,都敷衍过去了,所以,多一个你杀子,也能敷衍。 没有了儿子,再也没人,说你的不是。 你可以在你关于纯粹快乐的想象中,尽情疯狂下去。 可是,命运,又玩你,这边儿子刚咽气,那边产房传来消息,是个女儿。 说你疯了,你还不信,陷入疯狂,智商归零的你,就没想过,至少有一半的可能,是个女儿? 这是,侍者送上儿子的遗物,其中有一叠文书,文书的内容是,那个西域僧人,一个证得了罗汉果位的蜜多道人,教授你儿子,在阿鼻地狱之中,地藏王座下,赎罪的密法。 为谁赎罪? 为你啊! 你眼中涌出泪水,那泪水,在你那张涂着厚厚脂粉的脸上,淌出了两条醒目的河,一条河,叫追悔,另一条河,叫莫及。 你彻底陷入了昏迷,你的情人郑俨,替你主事,命令宣布大赦天下,庆贺“皇孙”诞生,并拖延发布你儿子的死讯一个月。 一个月后,由你宣布,皇帝暴病驾崩,你亲自拟定他的谥号,是为孝明帝,然后,由唯一的“皇孙”继位。 纸,自然保不住火,尤其是这种烧天的大火。 你知道,当今皇帝,是个女婴的风声,已经无可避免地走漏。 已经知道丑事瞒不住,带来的严重后果的你,这次想着,等别人后戳破,不如自己先说破。于是,你发布懿旨,告诉全天下,当今皇帝,确实是个女婴,你将改立旁支宗室,时年三岁的孝文帝曾孙元钊为帝。 精神恍惚的你,彻底把国事家事,都做了儿戏。 你隐隐感到,追求纯粹的快乐,是个荒唐的错误,人生,本就该五味俱全,纯粹的快乐,与纯粹的痛苦一样,既不可能,也不是人生。 晚了…… 你这颠鸾倒凤的扯淡懿旨,已经传达到了北方。 尔朱荣,无声地笑了,他就知道,你这个人啊,值得他信任。 走!去洛阳!尔朱荣对众将说,言简意赅。 第15章 十六 尔朱荣2 崛起的你 飒沓流星 伏承大行皇帝,背弃万方,奉讳号踊,五内摧剥。仰寻诏旨,实用惊惋。 今海内草草,异口一言,皆云大行皇帝,鸩毒致祸。 臣等外听讼言,内自追测。去月二十五日圣体康悆,至于二十六日奄忽升遐。即事观望,实有所惑。 且天子寝疾,侍臣不离左右,亲贵名医,瞻仰患状,面奉音旨, 亲承顾托。岂容不豫初不召医,崩弃曾无亲奉,欲使天下不为怪愕,四海不为丧气,岂可得乎? 复皇后女生,称为储两,疑惑朝野,虚行庆宥。宗庙之灵见欺,兆民之望已失;使七百危于累卵,社稷坠于一朝。方选君婴孩之中,寄治乳抱之日,使奸竖专朝,贼臣乱纪,惟欲指影以行权,假形而弄诏,此则掩眼捕雀,塞耳盗钟。 今,秦陇尘飞,赵魏雾合,宝夤、丑奴势逼豳雍,葛荣、就德,凭陵河海,楚兵吴卒,密迩在郊。古人有言:邦之不臧,邻之福也。一旦闻此,谁不窥窬? 窃惟大行皇帝,圣德驭宇,继体正君,犹边烽迭举,妖寇不灭,况今从佞臣之计,随亲戚之谈,举潘嫔之女以诳百姓,奉未言之兒而临四海,欲使海内安乂,愚臣所未闻也。 伏愿留圣善之慈,回须臾之虑,照臣忠诚,录臣至款,听臣赴阙,预参大议,问侍臣帝崩之由,访禁旅不知之状,以徐、郑之徒付之司败,雪同天之耻,谢远近之怨。然后更召宗亲,推其年德,声副遐迩,改承宝祚,则四海更苏,百姓幸甚! 嗯,写得好! 你只交代了三句话,一要写先帝死因不明,二要写胡太后荒唐有罪,三要写你此番上洛,就是为了查案问罪,另立新君。你的秘书班子,就给你扩展出了,这一篇五百字的宣战雄文。 “高欢!贺六浑!找人,把这个,给我抄上一千份,全国各大州郡城门口,都要贴!”你兴奋地扯着嗓子吼:“南朝那边,也要贴!” 虽然高欢,如今已经是你的亲信都督了,但你还是爱拿他,当奴才使唤。 毕竟他出身低微,好欺负。 毕竟他跟你关系亲密,可以欺负。 南朝那边,怎么贴?高欢一手拿着檄文,一手挠着后脑,找他妻子商量去了。 你是个心思细密的人,择立新君这种大事,你不会真的像你檄文里写的那样,等进了洛阳城再找,从秀容到晋阳的路上,你就已经开始打算。 你麾下,有个叫元天穆的远支宗室,他的血统关系和当今天子,远得不是一般,他的先祖,是西晋时代拓跋鲜卑可汗拓跋猗卢,帮助西晋大将刘琨,一起打过匈奴人。你想想,那是两百年前的事了,元天穆的宗亲关系,得有多远?所以才混得不行,洛阳城里都混不下去,早早地就来投奔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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