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啾啾,你怎么才来啊!”夏念禾吐出瓜子壳,埋怨道,“我这个小姑在你心里这般不重要?” “你这是闹哪出?”夏惊秋不必问便知道,“绑架”的馊主意,一定是夏念禾想出来的。 二五闻声,立刻抬起了头。 许一旬三下两下啃完了香梨,两手举过头顶:“我可没参与,我就想见你来着,去了几次大理寺衙门,都被拦住了。这不没法子才去夏府寻你嘛,正巧遇见了夏娘子。” 夏惊秋隐约记得这tຊ个鹤拓人:“许一旬?” “你骗我,你还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许一旬转身看着夏念禾道。 “小郎君,我可没骗你,啾啾自打回了府,便将之前的事忘得差不多了。别说你和娄先生了就连……”夏念禾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了。 “就连什么?” “没什么。”夏念禾搓了搓鼻子,扯开话题,“人我给你找来了,有什么事你自己说。”夏念禾放下瓜子,起身道,“我去外头给你们望风。” 房门啪嗒一声合上,二人端坐在案几前。夏惊秋想到方才娄简在寅宾厅里的态度,打量起许一旬来:“是你和娄简设局把我引来的?” “我还打算问你呢?你们把阿简藏到哪里去了?”许一旬嘟着嘴,抱胸道。 “你打听一个逆贼做什么?”夏惊秋言语凉薄,“难不成你是她的同党?” “逆贼?同党?你可真是好大一张脸,容得下千山万水!竟能说出这种话来!”许一旬阴阳怪气。 “我有说错吗?你与她厮混在一起,不是同党是什么?” “如此说来,她收留过你和金宝,几次三番救你于水火呢!要不是阿简……要不是阿简……”许一旬鼻子一酸,红了眼眶。 “哭哭哭,除了哭你还能干什么?”夏惊秋脱口而出。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狼心狗肺!” 夏惊秋没了耐心,他斟了一盏茶:“你来寻她究竟所谓何事?” 许一旬擦干眼泪:“你可知,阿简为了救你,伤了脏腑,已经时日无多了。” 夏惊秋心口抽了一下,猛然抬起头来,全然不知盏中茶水正缓缓溢出。
第六十二章 再聚首 春禄死了。死在家中的床榻上。 袒胸横卧在地上,半截裤头子退到了膝盖处。右手握着麻纸,左手沾着结块的遗液,看上去像是性淫至盛时,从榻上摔了下来折断了脖颈,断猝而亡。 从尸僵来看,春禄大约是前一日卯时断的气,眼下虽还未至深秋,可早晚已经生了凉意,即便春禄起了手淫的兴致,也不该将衣衫尽数褪了去。 娄简命人掰开春禄的右手,那五指僵硬如铁,两个精壮衙役一起才勉强掰开春禄的右手,她逐一抚过春禄的双手,仔细比对,只见他右手上的茧子明显厚了些许:“春禄是左撇子?”娄简朝着一旁的衙役问道。 “没听说过。”麻子脸的衙役挠头,用手肘顶了顶身旁的另一名衙役,“三元哥,你和春禄熟,司正问的你可知道?” 三元肯定道:“他惯用右手。” “那就对了。”娄简心里有了盘算。 “什么对了?”两名衙役摸不着头脑。 “看春禄的姿势,死前应当是左手行淫,可他并不是左撇子。瞧你们刚才掰开他右手的力度,春禄应当是断气之时手中已然握着物件,只是被凶手拿走了。” “你的意思是,凶手是故意见他摆成这般死状的?”屋外走来两个高大的声音。 娄简回头便看见二五从许一旬肩头跳了下来,猛地扎进自己怀里,发出埋怨又兴奋的低鸣声,时不时又抬起脑袋看看娄简。 软糯的触感灼地人掌心发烫。娄简捂着二五的背脊,眼神也在顷刻间透亮起来。 “你,你怎么来了?”娄简磨蹭着二五的毛发,巴不得将他揉进怀里。 “二五想你了呗。”许一旬眉眼弯弯。 阳光勾勒下,好像一切都没变过。娄简胸口滚过热浪,又很快敛了起来。她侧过脸去,回答着夏惊秋方才的话:“春禄手里原本握着的物件应当是被凶手拿走了。” “这么说来春禄的死因便是这个了?”许一旬问。 “可验出是什么?”夏惊秋上前几步。 娄简从一旁取来验尸的物件,仔细翻看着春禄的右手,从指甲缝里剐蹭下了些许碎屑置于帕子上。 “这像是……”娄简自言自语间,手上的帕子已经到了夏惊秋手上。 “铁屑。”夏惊秋蹙眉,斩钉截铁道,脾性似乎是比寻常还要差上几分,活似吃了火药。 “这人瞧起来也不像个富贵人家,若是平日里要干粗活,手上沾了斧子菜刀上的铁屑,也不算什么奇怪事。”许一旬若有所思。 “位置和数量都不对。”娄简抬起春禄的右手,“若是干粗活留下的,那五指中应当都有一些才对。可铁屑是在食指、拇指、中指间找到的,一定是个比手更小的物件,才会用三指捏握。” “比手小的铁器?”许一旬和二五互相看了彼此一眼。 “你怀疑谁?”夏惊秋问。 “尚书府。”娄简挥了挥手,示意一旁的衙役去外头翻查,“去看看外头有什么蹊跷。”待到众人退去,娄简挪着素舆移到了春禄脖颈处。 “没道理。先不说没有证据,就算春禄背后的金主确实是尚书府的人,双方的交易既然已经完成,没必要杀人灭口,一来是尚书府还不至于为了小小狱卒脏了手,二来……不过是捎句话的差事,犯不上杀人吧。” 娄简指着春禄脖颈处:“阿旬,你来看看。” 许一旬上前,摸了摸春禄的脖颈:“这不像是摔断的,到像是被习武之人生生扭断的。” “这就对了,你们来之前,我问过衙役们春禄的生平。此人酷爱吃喝嫖赌,家中三代皆是城中平民,以他的人脉来说,很难认识习武高手,结仇大抵是不可能的。若是求财杀人,更说不通,他家中无非就眼下这座瓦屋,并无多余钱财。高手杀他,图什么?” “雇凶……”许一旬道,“定是此人招惹了不该招惹的是非。” “当务之急,是要知道春禄手里握的究竟是什么?”娄简道。 “尚书府这么大,怎么找你手还小的铁器啊?”许一旬托着下颚问。 “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搜查方尚书府,毕竟是朝廷要员,没有证据直接硬闯,怕是圣人要降罪。”夏惊秋道。 “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许一旬撇嘴厌恶道。 “你懂个屁,这是京都,你以为是什么乡野山村?靠着权势威压便能行一言堂?” “夏惊秋说的有道理。这里毕竟是京都,满朝文武的眼睛都看着咱们呢,行事定要谨言慎行才是。”娄简拍了拍许一旬的臂膀,“稍有不慎,便是泼天大祸。” 见娄简也这么说,许一旬听话的点了点头。 “德行。”夏惊秋翻了白眼。 “你行你上啊。”许一旬双手叉腰不甘示弱。 “好了,吵得我头疼。”娄简怀里的二五也跟着晃了晃脑袋,“得想个法子去尚书府看看。” “翻墙?上梁!”许一旬灵光乍现,“咱们也不是没干过这事,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必然手到擒来。” “尚书府戒备森严,你打算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找?”夏惊秋蹙眉问。 “这件事……或许可以问问柳怜南。” * 柳怜南瞧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模样。大约是七八年前被方应淮纳进府中,成了姨娘的。那时方应淮已经四十有余,府中人议论他是老黄瓜刷绿漆,装嫩。年近五十还不懂节制,日日宿在柳姨娘院里寻欢作乐,即便是寿终正寝,怕是也活不了几年了。 平日,柳怜南在尚书府的日子也算是顺风顺水,成婚没多久便让方应淮老来得子,更得夫君宠爱。娄简思来想去,柳怜南态度反复的原因,大概就在她的孩子身上。 “听闻,柳娘子育有一儿一女?”夏惊秋不缓不慢道。 “是,民妇的确替阿郎生了两个孩子。长女七岁,幼子五岁,正是长得乖巧的年纪。”柳怜南生了一双狐狸眼,眉目含情,她双目红肿像是一连哭了好几日。 娄简细细打量了一番柳怜南。即便她眼下狼狈不堪,可依旧能看得出她平日被养得很好。至少,方应淮没有亏待过她,府中上至主母下至仆婢也不敢肆意怠慢。按理说,一个婢妾做过得比寻常家的大夫人还要体面,应当是没有理由杀害自家阿郎的。 “大人,民妇是冤枉的。”柳怜南泪眼婆娑,叫人看得心疼,她连连叩首:“诸位大人,请你们救救民妇的孩子。” “救人?”许一旬装出不解的样子。 “民妇的孩子被人卖了。他二人虽是庶出,但也是正经人家的哥儿姐儿,怎可随意发卖?” “你的一双儿女如今在何处?”说到这,娄简猜出了个大概。 “有人看见他们二人被卖到了鸣翠楼。” “是春禄告诉你的?” 柳怜南点头。几人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夏惊秋问:“春禄是怎么知道的?” “他有一发小成日混迹于大街上,是他的发小说,看见民妇的孩子被人卖了。” 娄简垂眸,冷言道:“拐卖孩童之事,自有京畿衙门处理。大理寺专司刑狱卒,不管拐卖孩童之事。” “那你们放了我,我自己去找!”柳怜南急切道。 “放了你?你怕是糊涂着tຊ没睡醒,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夏惊秋问。 “我没有杀人,阿郎不是我杀的。” “既如此,那你被捕时为何草草认罪?”娄简问。 “都是那个老太婆逼我的。她用我一双儿女逼我认罪,若我不从,便要将民妇那一双儿女卖给人牙子。”见几人不信,柳怜南扯着嗓子道,“诸位不信,大可去府中问问。主母向来善妒,府中上下人人皆知。是她自己害死了阿郎,非要我去认罪。” “依你所言,尚书府的主母是故意嫁祸于你?”夏惊秋挑眉问。 “是!” “一派胡言!堂堂尚书夫人,为何要陷害你?”夏惊秋拍案而起。 “那我为何又要杀害自己的夫君呢?”柳怜南红了眼,“阿郎生前待我百般好,若是还活着,我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哪个神志清醒之人会给自己刨坟?”
第六十三章 蹊跷 娄简总觉得,这事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蹊跷。 “春禄的原话是怎么说的?”娄简问道,“你将那日春禄同你说的话,一字不差告知于我。” “那日……春禄应当是喝了些酒……” 春禄好赌,十有九输平日里。总是摆着一副苦瓜脸,明眼人都能瞧见,那日来寻柳怜南时显然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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