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如此,祁重连心头那股怒火疑虑渐淡,取而代之的是压不住的心疼。 刚得到消息的时候,他确实很是惊惶,想都没想便带着人往翠柳苑赶。但方才在路上,他想到那女人惯爱耍的性子,不由怀疑这次是不是又是故意用这种方法让他主动过去,哪怕不惜损害自身? 但不管她怎么算计,祁重连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往她那边偏。 他询问医女:“怎么回事。” 医女:“回皇上,小主这是过敏之症,因过敏引发的呼吸不畅,胸闷气短,乃至晕厥。臣已经给小主施针,稍候再开些药让小主服下,便可缓解。” 他沉声应了一声,垂眸落在柳商枝那白净瘦削的脸上,半晌才转身踏步出去,向宫人询问事情起因。 而就在他转身之后,床榻上的柳商枝悄悄睁开了一只眼,对宁嫔眨了眨。宁嫔失笑,用眼神示意她皇帝尚未走远,柳商枝皱皱鼻子,用口型道:“我好想笑。” 宁嫔戳她一下:“憋着。” 一旁的医女眼观鼻鼻观心,恍若未见二人交流,继续下着手上舒肝解气的针。 外间,祁重连寒着一张脸走出去,看向跪在地上的玉环:“她为何会过敏。” 玉环面色也分外难看,像是被柳商枝骤然晕倒吓得不轻:“回皇上,小主午后小憩起来,吃了御膳房送来的杏仁糕。之后便一直觉得恶心难受,呼吸不畅,奴婢还没来得及去传太医,小主便直接晕倒在地,把奴婢们都吓坏了。” “杏仁糕。”祁重连拧眉重复了一遍,他记得她并不对杏仁过敏。 “皇上,”玉珏适时接道,“我家小主并不对杏仁过敏,故而太医一来,奴婢便把杏仁糕交给太医验看。结果发现那杏仁糕混入了扁桃仁粉,小主正是对扁桃仁过敏这才晕倒。奴婢当真觉得心底生寒,小主对扁桃仁过敏一事并无多少人知晓,可如今却有人鱼目混珠来谋害小主,可见定是对这一点清楚的。” 她说着,朝祁重连磕了个头:“奴婢斗胆,请皇上传柳常在过来问话,她与小主同出自柳家,自是清楚小主对何物过敏。前些日子,又与小主起了龃龉,除了她,奴婢实在想不出还会有谁能做出此事。” “你这婢女确实足够大胆。” 祁重连尚未开口,殿外忽传来一道女声,“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敢攀咬主子,可知在宫中尊卑有别,上下有分。” 说话的是陆婕妤,她穿了身艳丽衣裙,满头珠翠翩然走进来,见到皇帝,故作惊讶地掩住唇:“皇上…不知皇上在此,嫔妾冒昧开口,还望皇上恕罪。” 她的话尚未得祁重连回答,身后又传来两道请安的女声:“嫔妾参见皇上。” 正是与陆婕妤一宫的文贵人、燕贵人。 陆婕妤心底暗骂她们坏事,便见祁重连让她们起身,随后又看向地上宫女,丝毫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忍不住又道:“皇上…” “既知冒昧,就别再开口。” 祁重连此刻心底烦躁,说出的话也冰冷至极,陆婕妤当即一怔,身后传来燕贵人一声轻笑,她当即觉得面颊滚烫,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祁重连思忖片刻,对王启顺道:“去传柳常在,以及膳房所有碰过那糕点的人,全部带上来。” 王启顺一脸严肃:“奴才遵命!” 陆婕妤三人被赐座,她们自是听到了消息后赶过来的。祁重连见她们入座了,扫了一眼,才发现角落里还站着一个妃子。此刻见他看去,对他行了一礼。是谁,他对不上号,也没甚在意,想着等人过来还要花上一些时间,便又进了内间去看。 角落里站着的正是楚答应,她与宁嫔同住,离翠柳苑又近,自是第一批赶到的。皇帝刚才进来的时候,丝毫没有看宫里还有谁在的心思,这会即便看到她了,也没把她当回事。 楚答应嘲讽地勾了勾唇,不管在哪里,她都好似是个隐形人一般。 她长吁一口气,今日,怎么都得让皇帝记住她才好吧。 祁重连进入内殿,医女已经收了针在写药方。 祁重连在榻边坐下,宁嫔站起身立在一侧。 皇帝两根手指并拢,试了试柳商枝的额头,未见发热,他收回手,问医女道:“为何还没醒。” 医女恭敬回答:“小主已无大碍,这会安睡反倒更利于身体恢复,故而臣没有强制用针催醒小主。” “嗯。”祁重连应了一声,要说他对什么最不精通,恐怕就只有药理。人的兴趣是有偏好的,他对药理当真一点接触的欲望都没有,但此刻,他倒希望自己能够懂一点。 在内殿待了片刻,外间忽然变得吵嚷起来,祁重连当是人已带到,起身朝外走去,却见殿外来了数位妃子,正三两凑在一起交谈,皇后也到了,坐于主位。 祁重连眉头微皱,刚想让她们都回去,王启顺便已经快步走了进来:“皇上,柳常在和膳房的人都带到了。” 祁重连急于查清此事,闻言便也无暇再管旁人,直接道:“带进来。” 膳房接触过杏仁糕的共有三人,分别是做糕点的宫女、传菜太监,以及送糕点来翠柳苑的宫女。 三人被带着在堂中跪下,个个战战兢兢,谨小慎微。 后头的柳常在病尚未痊愈,被锦绣扶着走进来,一副病弱无骨的姿态。她跪在地上,抬头看了祁重连一眼,凄声道:“嫔妾拜见皇上,嫔妾身子不适,不能给皇上行大礼,还请皇上宽恕,咳咳…” 她边说,边猛地咳了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倒让在场其他嫔妃看得有些唏嘘。 祁重连静静等她咳完,开口问道:“你可知朕为何传你过来。” 柳琪桃抬眸,一脸懵然不知地摇了摇头。 祁重连看了眼玉珏玉环,二人当即会意,把发生的事和她们的猜测当着众人的面又都说了一遍。其他妃嫔听后暗自思索,这么听起来,柳常在的确是嫌疑最大的人。 而柳琪桃在听到这些话后,却好似蒙受了极大的冤屈,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祁重连,不断摇头否认:“皇上,皇上明察,嫔妾没有做过此事!皇上不能因为她们的一面之词就定嫔妾的罪,柳商枝她嫉恨嫔妾已久。之前就故意诓骗嫔妾,让嫔妾去截宠,转头又不再承认私自施刑,让嫔妾至今未曾病愈。如今又来设局陷害,求皇上为嫔妾做主啊!” 她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说完就对着祁重连磕了好几个头,俯首痛哭,似是蒙受了巨大冤屈。 玉珏在一旁看着,心中闪过几个念头,她对柳琪桃算是熟识,总觉得这种话不像是能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莫非其后有人指教。 而祁重连听着她的话,心中已有了计较。今日之事出自谁手倒真不好说,既然如此,就是看他想偏向谁罢了。 祁重连便未回应柳琪桃的话。 无人看到,跪伏在地上的柳琪桃此刻面色分外惊恐,为什么事情的发展同她所想的不一样。她明明是让人在柳商枝日常饮水中下了慢性毒药,饮用后不足以致命,时间长了,却会形成顽疾,药石无医。 可她没有让人送过什么杏仁糕啊,难道是楚答应? 下毒的计划是楚答应想的,毒药也是她提供的,这件事只有她们两个知道。是她觉得下药太慢,又添了一把火?会是如此吗,她不像是那么蠢的人啊。 柳琪桃心里慌乱,没忍住侧过头去找楚答应的所在,见那人站在角落阴影中,低垂着脸看不清神色。 她心里猛地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第32章 柳琪桃慌乱之间, 祁重连已吩咐王启顺问膳房宫人的话。 王启顺甩了甩浮尘,厉声问道:“是不是你们害得柳小主!从实招来!” 三个宫人齐声喊冤,不停磕头, 做糕点的宫女道:“奴婢做的确实是杏仁糕,没有加扁桃仁粉啊!” 传菜太监道:“红玉做完递给奴才, 奴才就赶紧拎到外面台子上让送膳的奇翠送出去了。” 送膳宫女跟着道:“奴婢今日分到给翠柳苑送膳,看见食盒上贴着翠柳苑的字条就拿起送来了,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 王启顺虎着脸:“再不说实话,把你们都送到慎刑司去!还不快说!” 三人继续磕头喊冤。 问半天没得到一句有用的话, 祁重连上前踹了王启顺一脚:“边儿去。” 王启顺委委屈屈捂着屁股靠边站, 觉得自己很冤枉, 他哪里问得不对了? 祁重连拔步上前,冷眼扫过三人, 选中那传菜太监问道:“你将膳盒放到台子上, 之后呢。” 太监忙答道:“之后奴才就去做别的活计了, 那会正好是主子们用过午膳, 该吃茶点的时候。外头不断有用过的膳盒、盘子退回来清洗,这头又有刚做好的糕点要给各宫送去,忙得不可开交。故而奴才放完膳盒就立时离开了,膳盒便就放在台子上,奇翠也不是第一时间来领走的。” 说着,太监磕了个头, “奴才斗胆猜测, 那时御膳房人多眼杂,必是有人趁这个空当将膳盒掉包, 换成了混入扁桃仁粉的糕点,这才让小主中了招。” 另外两个宫女闻言立即附和:“极有可能如此, 此事与我们无关啊皇上。” 两人望着皇帝,声泪俱下,唯恐因今日飞来横祸丢了性命。 而就这一抬头的功夫,却让送膳宫女奇翠捕捉到旁边一个略显熟悉的面容,正是柳琪桃身旁的婢女锦绣。 因是晌午时候才见过,奇翠虽每日见的人众多,到底还是对她有些印象。她本只是有些讶异,可那人在同她对视后,却忽然心虚地垂下了头。奇翠神色一顿,她在膳房与此人相遇的画面陡然浮上心间。 那时她刚拿了翠柳苑的食盒急忙忙要去送。柳美人如今正当盛宠,她们不敢怠慢,脚下步子一急,不小心撞到了一人身上。奇翠本要开口骂,见那人穿的宫女服制比她高一级,是伺候主子的,立即压下火气恭敬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那人摇摇头:“我是景祺阁的宫女锦绣,来给主子拿糕点,还请问景祺阁的膳盒在哪。” 奇翠笑着给她指了,锦绣客气道谢,二人就此分开。 一转身,奇翠的笑就淡了。原来是景祺阁的,早知道就不那么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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