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对峙时,贤妃一直没有说话。这会,她反倒主动起了身,走到柳商枝身边:“商枝肚子越发大了,虽说皇上来了,你还是不要起身为好。” 柳商枝轻轻摇头,示意贤妃自己无事。她此刻心里确实有疑云,但事情没问仔细之前,柳商枝心里还是相信瑶姐姐的。 贤妃微微一笑,轻俯下身道:“她们是伯母母家的亲戚,我曾经有所耳闻,当初伯母被欺凌,沈家无动于衷,就是她们从中作梗。我以为你今日是故意为之,还在旁煽风点火,但似乎会错意了,你不想让她们受罚?” 这话倒是在柳商枝意料之外:“瑶姐姐当真心细,我确实想让她们吃些苦头,只是没想到…” “都聚在这做什么呢。”说话间,皇帝竟是已至身侧,他掀开轿帘从銮驾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地。 除了柳商枝外,众人齐齐跪下行礼。在一众跪着的人中,唯独沈琦雯仰着头,怔愣地看向皇帝那边。 孙氏急急扯着她的衣服:“做什么呢,快低下头!” “娘…您从前没有告诉我,皇上是如此英俊的男子啊。”沈琦雯看得有些痴了,她如今才明白,什么相府嫡次子,哪里可堪同真龙天子相比。” 孙氏恨得要去打她的头:“别在这做春秋大梦了!那可是皇帝,方才淑妃一句话就能把你我打得半死不活,皇帝更是能直接要了我们的性命啊!” “不试试怎么知道。” 沈琦雯却是不甘放弃她突然生出的春秋大梦,她家固然门第不显,可她好歹也是被娇养着长大的,何曾受过今日的委屈。 人被刺激到一定地步便想着放手一搏,一步登天,却不知凡事皆有两面性,稍有不慎便会坠落深渊,死无葬身之地。 沈琦雯忍着身上的疼痛,起身扑向那正在走向柳商枝的明黄身影,边跑还边理了理发髻,眼泪如珠般滚落。 她知道自己的容貌纵然比不上柳商枝,好歹也不算下乘。男子骤然得见美人遭难垂泪,怎会有不生出慰问相助的念头。 她就不信,皇上,会视她如无物。 “皇上,求皇上救救臣女吧,臣女快要被欺凌致死了!” 沈琦雯越过贤妃,越过被宫人搀扶着,从步辇上站起身的柳商枝,径直奔向皇帝。 在距离皇帝几步之遥时,她忽然脚下一软摔倒在地,恰好横在了祁重连身前。 她期期艾艾地抬头,伸出细长的手抓住皇帝的袍角:“求皇上救救臣女,臣女真的好害怕。” 骤然被人拦路的祁重连冷眼俯视着地上狼狈的人,他不认识此人,见其衣服不像是宫里的制式。那么约莫是今日进宫的,柳商枝的家人。 这是什么家人,想到此,祁重连不由狠狠皱眉。竟当着柳商枝的面就如此肆无忌惮地扑上来示好,真是叫祁重连开了眼界。 祁重连一个眼神扫过去,无需他多言,王启顺已经挥着拂尘命人上去将沈琦雯拉走。 然而沈琦雯像是着了魔一般,死死攥着那片袍角不放。 祁重连面色愈冷:“断袍不雅,你是想让朕斩了你的手臂吗。” 沈琦雯大惊失色,当即吓得面色煞白,几乎是瞬间放开了手。一直提心吊胆观望的孙氏此刻终于忍不住冲了上来:“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小女年幼无知,还请皇上饶小女一命!” 祁重连脱了身便无意再多注意无关紧要之人,步上前在柳商枝面前站定,扶住她的手,眉头微蹙:“都快入夏了,手还成日跟个冰块似的。” 一旁贤妃打趣道:“皇上真是关心商枝,臣妾都未曾察觉呢。” 柳商枝刚要说话,身后淑妃就火急火燎冲了过来:“皇上可不要信了这老妇的胡言乱语,她女儿今年已满双十,早就到了懂事的年纪了。方才还要臣妾帮她女儿和臣妾二弟牵线搭桥,转头又开始勾引皇上去了,当真是不知廉耻!” 淑妃怒气冲冲:“还说什么要被欺凌致死了,若不是她对臣妾不敬,还蓄意诓骗,臣妾怎会罚她。” 那边沈琦雯还在小声啜泣,不死心地看着祁重连:“不是这样的,皇上明察。” “你还没玩了你!”淑妃说着就要冲上前动手,被祁重连呵止住,“够了。” 淑妃令行禁止,当即停住脚步,打量着皇帝面色。 祁重连只盯着柳商枝,问:“你想如何处置。” 淑妃撇了撇嘴,一脸不忿。 柳商枝看向战战兢兢的孙氏和依旧不知死活的沈琦雯一眼,眸中冷意渐深。 她是没想到,沈琦雯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她的面对皇帝如此。今日若是轻拿轻放了,以后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有样学样。 “方才淑妃娘娘罚她们的杖责还余多少。” 淑妃有点懵:“啊?” 行刑的太监反应倒是快,上前禀报道:“回婕妤娘娘的话,两人各剩下八杖。” “嗯。”柳商枝轻轻点了点头,看向沈琦雯,“舅母年纪大了,这余下共计十六杖,你便一同受下,也好提醒你记住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如此噩耗砸下,沈琦雯当即瘫软在地,她泪眼婆娑地看向皇帝想要扑过去呼救,被难得机敏的王启顺一把拦住,命人将她的嘴堵上,拉下去行刑了。 “还有便是,”柳商枝看了眼王启顺,“不许再让她们踏进宫门一步。” “诶!奴才记下了。”王启顺躬身应是。 这事到这里也算告一段落,柳商枝余下要做的,就是回去好生同母亲说一说,让她日后定不可再如此软心肠,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种亲族姊妹不要也罢。 只是…贤妃的话重新浮现在脑海中。 瑶姐姐的说辞柳商枝并非不信,她信了,只是依旧觉得有些许奇怪。是那种难以言喻,也找不到缘由,仅仅单凭直觉意识到的不对。甚至无法对人言,因为说出来只会让旁人觉得你小题大做,心思深沉,对姐妹都有诸多疑虑。 但… “想什么呢。”一旁祁重连时刻注意着她的表情,柳商枝回神,没有再像往常一般搪塞过去。她如今已深谙与帝王的相处之道,面对疑问,得给他一个信服的理由,不然这人又得发疯。 “只是在想沈琦雯怎么会蠢到在我面前对你那般。” 即便没听过沈琦雯的名字,祁重连也猜到是谁了,听她这么一说,不禁起了些许逗弄的心思:“哪般?” 柳商枝剜他一眼,抬脚就是一踢,人没踢到,倒是自己肚子一痛。 她捂着肚子吸气,可把祁重连吓了一跳:“乱动什么!来人!” “没事。”柳商枝按住祁重连,“你崽子不老实,在踢我。” 祁重连皱了皱眉,俯下身贴上耳朵去听,倒真的听到了动静。他心里涌上一阵十分奇妙的感受,可随即,又觉得有些恼怒:“不孝子,可知这是你娘亲,你再踢一脚,看之后朕怎么收拾你。” 柳商枝被他的反应逗笑了,毫不犹豫地选择护崽:“你这是干什么,我都没骂她呢。” 见柳商枝护上肚子,祁重连暗自憋气,没再多言,家庭地位可见一斑。 祁重连将柳商枝送回翠柳苑便又去了乾清宫处理朝政。 翠柳苑中,沈氏还在等候,柳商枝把发生的事同她说了一遍。沈氏听闻沈琦雯竟又对皇帝动了心思,当即又气又难过。柳商枝劝慰了母亲一番,叮嘱她日后不要再同那些亲戚来往后,便让玉珏带母亲去偏殿安顿歇息。 沈氏离去,柳商枝独自坐在矮榻上左思右想,始终觉得心头像是压了块大石头一般不吐不快,索性叫了玉环来,道:“你去前头昭纯宫,把湘雅叫来,就说我想同她说说话。” 玉环:“宁嫔娘娘?好,奴婢这就去。”
第68章 宁嫔没怎么耽搁就来了, 柳商枝把她迎进来,二人说了一会话。宁嫔打量着她的面色,直截了当地道:“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 你我之间还要吞吞吐吐的吗。” 柳商枝轻笑了笑,心道湘雅素来如此直爽。只是即便她这么说了, 柳商枝还是有些犹豫,不知该从何说起。 “刚才发生的事我听人通传了,我猜你原本的意思是预备让瑶姐姐压着淑妃些,别让淑妃做得太过火, 毕竟也只是想给那两人小惩大诫。” 柳商枝闻言颔首:“知我者湘雅也。” 宁嫔素来冷淡的面色倒在这会透露出几分怅然:“瑶姐姐的反应许在你意料之外, 但我却是并没有那么意外。 “你在外头待了几个月, 这刚回来,自是对宫中情势尚不清楚。 如今后宫里, 皇后已几乎形同虚设。掌权的两人, 惠妃性子傲, 不爱与人结交;瑶姐姐素日却是十分宽厚的。 那些想在宫中找个依仗的低位嫔妃, 大都去她那寻求庇护。甚至,连大月族的公主阿斯丽也不例外。瑶姐姐也是照单全收,来者不拒。 约莫是她想揽权的心思太明显,太皇太后之前敲打了几番,但收效甚微。她许是有些有恃无恐,毕竟如今宫里除了她确实无人再可撑起这后宫了。 不过, 待你生下孩子调养好身体, 那就又是另一种局面了。商枝,你小心些吧, 瑶姐姐她,我说不上来, 但必得注意。” 宁嫔这么一说,柳商枝当即明白了她那股怅然从何而来。之前要好的姐妹在利益冲突面前或许即将分崩离析,这终究让人感到遗憾失意。 柳商枝默然半晌,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湘雅。”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绝不可无。 柳商枝纵然还是不太相信瑶姐姐会因权力对她下手,但到底是起了几分提防。 她其实也能够理解,谁不想往上爬,明明已经到手的东西为何就不能一直掌握下去。 可那东西,柳商枝也想要,皇帝对她的心意不似作伪,既然能借此得到更多又为何要放弃。 婕妤之位,还是太低了啊。 时间飞逝,转眼来到八月下旬,柳商枝如今已甚少出门,只依照秦医女的吩咐饭后适当在园中散步。 每每抬头望着那四四方方的天,柳商枝都会分外想念在木屋居住的日子。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当真是惬意舒爽。待孩子平安生下,她定要再寻机会回去看看。 就在柳商枝感慨着这日子虽然枯燥乏味,但至少大家都平安无事的时候,乾清宫里,祁重连猛地一摔茶盏:“失踪了?什么叫失踪了,好好的人参加个武试还能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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