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崔袅袅带着脚步都不稳的蓟无忧去找她时,她面前的小几上又空了一壶酒。 蓟无忧一脸欲哭无泪:“绥绥,你老实跟我说,那酒是不是有问题?” 那哭腔哭调的声音一发出来,崔袅袅已然噗地笑出声。李绥绥脸上红霞一线,勾勾指头,让蓟无忧坐到她身边,半搂着蓟无忧的肩,语重心长道:“无碍,牺牲小我完成大我,你辛苦了。” “不是,为何我觉得……”蓟无忧支支吾吾半天,真的要哭了,眼里已然晶亮一片,“绥绥,我怎么感觉……下身麻麻的……为什么……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绥绥……我要死了……” 李绥绥差点没绷住,拍了拍他的肩,又道:“你瞧,方才小鸟儿给你数了那么多情人来,你这八面张罗,迎来送往,多辛苦,我就是心疼,怕你累坏了身子,让你消停几日,疏散疏散……” 这明火执仗,堂而皇之,噎得蓟无忧满腹委屈,敢怨不敢言,只那崔袅袅泪花乱颤,笑弯了腰。 “绥绥……你,你不是说不坑我么……”半晌,蓟无忧还是抱怨出声,“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李绥绥伸手又拿起一壶酒,轻抿一口,不急不缓地道:“怎么就不活了?几日消停你就不活了?就这般舍不下你的百花丛?你该学学你家大哥,多洁身自好,要不,下次一道约见约见,学习学习?” “话不能这般说。”蓟无忧急了,“这关乎男人尊严问题,为你,便是放弃那百花丛又如何,可你……不能这样……我……欸,欸……” 连连叹着气,伸手夺过李绥绥手间的酒壶,闷头灌了一大口,“绥绥,我心凄凄也。” 李绥绥乐了:“欸,你都凄凄了,那秦恪不是死的心都有了?” 蓟无忧眼眸都瞪大了:“你!你……” 他终于反应过来,他被李绥绥当枪使了,上回就坏了秦恪鸳鸯戏水,且被秦恪拧到他大哥那去,这回……蓟无忧一脸欲哭无泪,半天“你”不出个所以然,李绥绥手往那笑得肚子抽痛的崔袅袅一指:“欸,都是小鸟儿教我的,我这般心地良善可不会这些阴招,你寻她责怪去。” 崔袅袅笑意一僵,一蹦而起:“李绥绥!你这桥拆得太快了!” 话都没说完,蓟无忧目光咻得射向崔袅袅,腾身而起,张牙舞爪朝她扑将过去,崔袅袅尖叫一声,立马转身就跑! 只闻得蓟无忧怒吼一声:“姓崔的!老子非剐了你!” 两只身影消失在门外。 李绥绥抿唇一笑,又重新拿起一壶酒接着喝。不多时,又听闻外间脚步匆匆,山箬领着歌扇而来。 “贵人,出事了。”歌扇说着出事,声音却淡淡。 李绥绥抿着酒,嗯了一声:“你说。” “妙书死了。” 李绥绥微愣,直起背脊:“怎的就死了?你细细说。” “听说,在厢房里,妙书被秦仕明灌了不少酒,后来妙书吐了一床,那秦仕明嫌他败兴,拿剪刀把他嘴给剪了……” “那……如何就死了?”李绥绥眼眸微张,眉头都蹙起。 “秦仕明估摸也是喝醉了……叫人来把妙书嘴给全数缝了。”说到这里,歌扇终于语气带着一丝怜悯,“妙书撞柱而亡。” 李绥绥心神一晃,只怕那败兴的,不是因为妙书吐了,而是那酒,她的一片好意,就枉费了一条人命。 李绥绥深吸一口气,站了起身:“去看看。” “贵人不必去了。”歌扇垂头,“只怕已粉饰太平。” 李绥绥有些颓然,将一壶酒闷头一饮,随即摔之起身:“猖狂!”说罢抬脚就往外走。 外间底层大堂依然歌舞升平,只是路过四楼正厅时,里间的莺莺燕燕和一众华服已不见,只余秦仕明憨坐在秦恪面前。 李绥绥背脊贴在门扇上,听到里间秦仕明略显慌张压得极低的声音:“三哥儿,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二叔,我方才就是喝糊涂了……就真是喝糊涂了,我哪里想要他命了……” 秦恪声音冷淡:“你以为这里是哪儿?由得你这般胡作非为?皇城之下,出了人命,岂是好交代的!” “不是我杀的,他自己撞死的,不关我的事!”秦仕明一身酒意都吓醒,“三哥儿,我是你亲二叔啊,他自己撞死的啊!怎能赖到我头上来?一个妓子而已,都是卖断了身的,这死了就死了,你……你替二叔掩饰掩饰,这事不就过了?” “你若不失心疯把人嘴给剪了缝了!会出这事?一个卖皮相之人没了容貌,与死何异!”秦恪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这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遮掩过去,好侄子,你就帮帮二叔这回,我都叫人收拾了,这人处理掉,没人知道。”秦仕明声音都带着哀求,“这场子是你的,只要你出手,那自然无事,这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咱们都姓秦,一损俱损啊……” “你也知道你姓秦!”秦恪声音更冷,“秦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听到这里,李绥绥闭了闭眼,转身又去往藏桃阁。 ----
第013章 夫君大人 且行且慎啊 ===== 章缪站在藏桃阁门口,局促不安,才抬手欲叩门,门就开了,山箬迎面略带惊讶,只看了他一眼,便垂头往走道里去,她身后还跟着一位黑衣男子,一晃而过。 门半敞着,里间烛火晃耀,轻帐随风翻卷。 “贵人……”章缪轻声一唤,隔着幔帐依稀可见那长椅上空无一人。 “何事?”李绥绥的声音从敞开的露台上传来。 章缪踟蹰半晌,还是抬脚走了进去,李绥绥坐在蒲团上,头也没回,一双赤足伸到了栏杆之外,悬垂半空。 栏杆之下,灯火若星河,似要与她融为一体。 “章缪是来谢贵人引荐之恩。”章缪吸了一口气,“我来这里,不似贵人所想,爱慕这富贵之地,章缪有自己的苦衷……” “需要多少钱?”李绥绥声音穆穆。 章缪一滞,脸颊瞬间涨红:“我不是……” “没有银子解决不了的问题。”李绥绥站了起身,仰脖喝下壶间最后一口酒,“说吧。” 她身形微晃,从他身边擦过,浑身酒香扑鼻,他看着她跌进了长椅中,明明眼中已经迷离,可她脸上却无表情。 章缪心里一阵阵难受:“我不是来要银子的,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这么说,你喜欢我?”李绥绥微笑,一语道破,又换了个舒坦的姿势,斜靠在椅子上,目光便落在他身上,慢条斯理地道,“你知道,这楼里有多少人和你一样,想要一步登高楼?” “我和他们不一样……”章缪羞愤交加。 李绥绥发出一声轻笑,掩不住的酒意叠进笑声,勾人心弦:“每个人都说自己不一样……早立章,你又与他人何异?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不为此般为哪般?” 说罢她又笑了起来:“哦,为我……” 她的笑容一片冰凉:“世人慌张焦虑为银两,那讨生活是苦,你皮相这般好,走个捷径也不是不可……恩……让我猜猜,你大抵是想着卖谁不是卖,找个顺眼权贵岂不更好?嗯?” 她说罢,手指轻勾了一下:“看样子,银子确然不够,那你过来。” 章缪站着未动,眼眶却已泛红,抿唇半晌,才道:“我入学时,夫子常言,大启出了一个李三岁,勤而好学,慧而不凡,万般上品,书过目即成诵,武跃马能弯弓,是我辈之表率。那时我年幼,常在小报上读你的文章,视你如师……我没有非分之想,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如此,这里到底有什么,让你流连,让你这般颓靡虚度……到底是为什么,你要变成这样?你明明可以……可以做的更好……” 他一气说完,方吐出一口浊气。 李绥绥伸手掩额,满腔笑意已然盖不住:“原来你是来做那当头棒喝之人?可惜,让你失望了……我为什么要做得更好?为了讨你们喜欢?呵,凭什么……” “我不信,能写出那样文章的人,会说这样的话。”章缪摇头。 “这么说,你跑到烟花之地,只身入泥沼,是为了拉我还清尘?”李绥绥抑制不住地捧腹,撑着椅背,站了几次才起身,走到章缪面前,啧啧叹道:“呀,原来你还位品性高洁的大圣人呢……” 说罢,手指划上了章缪的面颊,声音又一转,悠悠道:“好一朵白莲花……自己都忙活不过来,怎好意思来管我?” 隔得那样近,章缪能清楚地看见她唇瓣上的破碎,心间又是一疼:“你如何说我都可以,请你,好好对你自己……” 李绥绥似乎忍受不住,脑袋跌在他胸口,肩头微耸,已然笑得花枝乱颤:“此楼诸位君,谁及我痛快……恩……冲着你这份高尚品质,我赏你……我大启未来的大圣人……” 她扬声唤了山箬,身形晃了晃,重新跌回椅中,伸手去摸自己的绣花鞋,章缪抿了抿唇,飞快地上前一步,将鞋子拎起,单膝叩地,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脚,把鞋子往上套,目光却触及她脚底一片凌乱,顿时呼吸都一紧,手跟着就微微颤抖起来。 “可好看?”李绥绥讥笑一声,说罢再不管他,只穿上鞋,就站起身,晃晃悠悠地朝门外走,嘴里念叨着,“赏他,赏这一朵大白莲,欸,好一朵大白莲……呵呵呵……” 她的声音远去,嘲讽之意犹在耳畔。 —— 远香阁内琴筝声婉转低沉,李绥绥在门口站了半晌,直到一曲末,才退到了露台上,扬了扬下巴,山箬推门进去,然后请出一众听客,方才还有人小声抱怨不爽,见着外间的人就不吭声了。 人都散了,李绥绥才晃着入内。公子衍的双手还撑在琴弦上,似乎欲弹下一曲,目光却落在她的脸上,笑意顿起。 “好些日子不见,桃花小姐。”公子衍声音依然温和,“今日,人若其名,桃花始翩然。” 李绥绥神色淡淡,眸中却无焦距,她在一方小几前落座,有人上前收拾桌面,给她添了一盏茶,方又退出掩上门。 李绥绥这才开口:“那么公子便弹唱一首《桃花愿》吧。” 公子衍颔首一笑,指尖在琴弦一扫,带出一串余音绕梁。 接着修长的手指,轻弄琴弦,是那个调调,他却没有开口吟唱。李绥绥捏着茶盏,目光落在淡褐色的茶水间,忽然开口:“你卖身么?” 琴声戛然而止,公子衍诧异地看向她。 “我问你卖身么?”李绥绥抬眸迎向他的目光。 公子衍忽然失笑,想来这个问题,他被问及多次,还未开口,李绥绥已站起身,身前的小几被她撞出“吱呀”一声响,她站到他面前,手指按在琴弦上,又问了一遍:“我问你卖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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