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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着她来，便从未后悔过。”父君浅浅笑着，眼神缥缈，却是透着坚定。 “我当初答应过她，我一辈子只爱她一人，不离不弃，不死不分。她怎样我不管，我却绝不会违约，问心无愧即可。” 父君忽地发出一道悠长叹息。 “良儿，你母皇是天子，她的命令无人不敢尊从，所以那个奴才无论是否愿意，他是不敢拒绝的，他本身又何其无辜可怜呢？你要体谅他的难处。” “良儿，一个人想要活下去，这并不是错。” 父君话音刚落，森森草丛后恰好有一群巡夜奴才经过。 她下意识的回头去看，正见小小一人落在了人群的最后亦步亦趋的走着，手上提了个比他还大的六角宫灯。 他看着十分瘦弱，身骨矮小，提着这人高的宫灯本就勉强，凉爽秋夜里头上的汗水汩汩而下，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旁边的教导公公很是不满，狠狠戳着他后背，嘴里瓮声瓮气，应该是在低声咒骂着他。 许是无意，许是察觉到有人看着这边，他忙中偷偷往帝渚的方向望了一眼。 只一眼，就见那花圃中有两人。 其中一个是他从来没见过的豆蔻年纪大小的少女也正好看着祂，模样清冷的不似人间烟火。 或许是风沙进了眼，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只见那少女的眼睛再一眨，一滴泪就从眼角处堪堪坠下。 明明两人之间隔得不近，夜色昏暗。 可他就能清楚看见那少女掉下的那滴泪顺着脸庞滚落，晶莹剔透的像是一颗水晶珠子，滴答砸落地上散作多颗小银珠。 鬼使神差的，那时他突然很想扬声问一句，喂，你是为我哭的吗？ 是。
第72章 七十（原网重复非缺）
第73章 七十一 日头西斜时，帝渚被人轻轻摇醒了。 数年来还是首次梦见了旧时往事就睡得十分深沉，生生从深眠中转醒的帝渚缓缓睁开眼，还有些浑噩迷糊。 窗口的金光稀疏散开，殿中的场景便昏黄不清，悬垂的飘纱被吹进的晚风袅袅撩起模糊了视线，令她一时半会竟是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耳边模糊间似还能听见父君的低言细语从极远极远的远处传来。 轻轻荡荡，每一声恍似隔了千百载的时光，如同木鱼敲击般的幽长深远，无法挽留住。 过了好半刻帝渚才算彻底清醒过来，她慢慢从塌上揽衣坐起，手撑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反复的揉弄。 她虽没出声，嘴角却紧抿，显而易见她此刻是不快的。 帝渚一副被人突然打扰好梦后，萎靡不振的模样，三娘便低了声音小心询问道：“将军，是不是属下太早扰醒了你？” 小帝姬的妆容她已画完，所以便来唤将军检验成果，可一进殿看将军正睡得深沉，她怕惊扰难得好睡一次的将军还耐心等了一会儿，眼看外面天色不早了才不得已的叫醒了她。 “无妨，不怪你。”缓息一阵就恢复原样的帝渚摆摆手表示无碍，再抬头看了看殿外，“妆画完了？” “画完了。”三娘笑答道，“小帝姬天生丽质，属下没费多少力气就完成了，上了妆容的小帝姬美极了，不愧是将军的妹妹，美得天姿绝容，能颠倒众生呢！” 一番话连带着把两人都夸了进去，言辞夸张的过分，明显是在故意讨好帝渚。 正整理睡皱的衣服，帝渚闻言回头扫了满口好话的属下一眼，接着收回眼淡淡道：“你也跟着林川学的花言巧语了。” “属下是真心呢！”三娘不服气的辩驳。 “林川也是这么同我说。”整理差不多后帝渚甩了甩袖子，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没乱多少就懒得再管，随即越过三娘直走向外，便丢下一句不轻不淡的许诺，“行了，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吧，这次你做的好，回去我会让军师这个月多给你发些补贴赏银。” 女儿家天性爱美，哪怕三娘在战场上巾帼不让须眉，一截软鞭使得虎虎生风，震慑八方，回归私下时就是个娇俏可人的美娇娘，喜着华衣配饰，爱戴朱钗玉琅。 只是女儿家的衣物价贵，花式繁多，将军府里多是粗汉爷们不在意外貌打理，所以在这一方面的将士补贴就少的可怜，难为了三娘素日里也是装扮简单，首饰鲜少。 幸亏她容貌娇艳无双，就算外表没有太多装扮也是天然美艳，出门在外时频频惹得俊俏郎君回头看。 不过锦上添花当然更好，三娘闻之果然大喜，欢欣跟上帝渚身后，捂嘴笑得娇俏。 跟着帝渚出殿的三娘正暗戳戳算着这次一定要把皇城最大最好的秀坊看中的好几套衣裙全买回去，当着霍燕几个没见过大场面的二愣子好生显眼一番！ 她这边欢喜鼓舞的计划着，却没有注意到前方的帝渚面无表情，眼神深沉，眼底幽深，犹似被掩藏太久的深不可测的一湾深渊。 这个深渊被她藏在心底太久了，若非今日再现，她竟是不知何时才会想起！ 她真是太过糊涂。 出了皇宫时已是夜幕降临，帝渚三娘二人身披星光的回到了将军府，一进府帝渚就吩咐将士们把军师寻来，自己则是入了书房。 在春冬应命到书房时，帝渚就坐在案后提笔写信，应当是还没想好信中的内容，便边写边想，而松子在她身边来回走动都勾不起她低头看一眼。 看样子帝渚是有要事，否则不会一进府就命人速来寻他。 如今国泰民安，帝渚又无事一身轻，想不到还能有什么要紧事让帝渚这般在意，在春冬略是不安的走至案前，躬身稽首道：“属下参见将军。” 正认真写信的帝渚头都没抬的嗯了一声，笔下的信差不过写到尾声，待最后一笔落下，她落笔停手，把信纸三折两折塞进了旁边的信封中，再递给了在春冬。 接过信封一看上面人名，在春冬便是一愣，复诧异看向帝渚：“左相？” “对，左相的一位门生是礼部侍郎，他手中有记录朝中的职位部署，后宫的人员安排的历年名册，此事找他最合适不过。” “将军找他何事？” “我要找一个人。” “什么人？” 帝渚停顿半刻，方一字一字沉声道：“欠债人。” 半月时光眨眼即过，永安帝姬成亲当日，簌簌梨花开满皇城街道，好似也在庆祝这一对结亲新人能平安喜乐，白头到老。 当日，凤歌百姓们人人期待已久的帝姬大婚喜事不负期望，红纱花瓣铺满半个皇城，长长的迎亲队伍从城北新建的一所豪宅出了头。 这迎娶凤歌最尊贵的帝姬的队伍极长，四方前首，八抬大轿，十六随从，二十四奏乐师，前面走至皇城中央时最末还未出门，光是这一个阵势就万众瞩目。 为了从中沾点喜气的百姓们便跟随着队伍一起迎亲，泱泱人群一路热热闹闹吹锣打鼓的到了皇宫门口，随后就翘首以盼的等候吉时到来新娘出现。 而皇宫内的公主殿作为娘家迎亲点，处处挂满喜庆的华纱摆设，单单看着便觉喜意染上眉梢，心随纱飘。 即使马上就快到了吉时，殿中宫女奴才们仍在争相奔走，为这最后一刻做着准备，但求万无一失，让她们喜爱的小帝姬能够高高兴兴的嫁出皇宫。 自己最疼爱的妹妹这日出嫁，而先皇后父皆是双双驾鹤归西不能担当高堂受新人礼，皇帝竟主动要求担当证婚人的职责，早早就沐浴更衣御驾到拜堂处等候。 尊贵堂堂的天子竟屈尊当证婚者，凤歌数代帝王这还是头一位，此举无疑更是让众人知晓他多么看重永安帝姬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 两人的兄妹情深，着实艳羡，一时间传为美话。 帝渚作为永安帝姬的亲姐姐，又是皇帝的长姐，父母不在，长姐为尊，合情合理应当是她担当高堂受礼，却又因她与皇帝有一层君臣关系而不能同时登堂为尊。 未免到时尴尬，惹人非议，她打算便退居幕后不去参加这个婚宴。 新娘子帝渺知道这事后，是十分不愿且不满的。 成婚这种人生大事，许也只有一次，当然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也陪伴在侧，能亲眼看她与另一人举案齐眉，亲自送她进入洞房，既是图个喜意，也是图个安心。 “阿姐，你真的不陪着我参加婚宴吗？” 帝渚正拿了梳子给帝渺一下一下的梳头，听见满含哀怨的这话，她抬眼看向镜中的人面桃花，便是微微一笑：“现下我不正是陪着你的嘛。过会儿我会亲自送你出宫见新郎官，也算是我看着你拜堂成亲了！” “这怎生算得？”帝渺还是不太满意，“我和柳枝都没给你磕头奉茶呢，根本不算！” 帝渚听后忍声笑答：“敢情你是觉得不跪我一场不值当么？” “阿姐，你就会打诨我，你再这样我可就气了！” 帝渚忙道：“千万莫气，他们说过大婚这日新娘不能生气，不然后面日日过得火气茂盛，会家庭不睦，这不吉利！” “那你跟着我拜堂啊！”帝渺见机爬杆，理直气壮的嚷道，“我成婚你都不在，这个婚成的有何意义！” 这话不知道的人听了指不定会误会成什么样呢，帝渚无奈苦笑，耐心的哄劝道：“好了，我去是真的不合适，你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也不为柳园着想，为你的四哥哥着想么？” 果然，搬出皇帝后的镇压效果不错，即便帝渺再是不愿也得服软。 她犹不甘心的嘀咕道：“你们一个个的就是思虑太多，阿姐你是这样，四哥哥也是这样，忧心太重活不长久的！” “说什么胡话呢，什么长久不长久！今日你大喜，不准再说那些不吉利的话！”帝渚轻拍了一下帝渺的头以作警告。 帝渺便向镜中的她吐了吐舌头，模样娇俏狡黠，看得帝渚越发无奈，又是想笑，“瞧瞧你，哪有即将为人妻的样子？今后啊，柳园这个可怜人有的他累了！” 帝渺恶声恶气的叫嚷道：“我嫁给他，是他的大福气呢，哪里可怜了？！” “是是是，能娶了你是他的大福气，也是我的大福气！”今日天大地大都比不过她要出嫁，帝渚便百般顺着她，又忍不住的想逗弄她， 果然，帝渺立刻入套了，疑惑的“啊”了一声，不懂柳园娶她同自家阿姐有什么大福气。 “有了他替我分担你这个麻烦精啊！”看她全然不解的模样，帝渚便覆在她耳边耐心解释，故意说的夸张取笑她道，“你要求多，又任性，我都快应付不来了。今后他成了你的夫君，便有他时时刻刻的陪着你胡闹，对我可算是卸下了个大包袱呢，难道不是我的大福气么？” 她只想逗弄逗弄帝渺而已，不想帝渺听后竟是当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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