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知道帝渚其实并不会这么干,毕竟身为皇室显赫,修养品性可是一等一的高,非是这一点小事就会仪态全失。 且帝渚的清高冷傲朝野闻名,就算她再觉恼怒,最多也是怒身离去,万不会拿那一座死宅发泄火气。 当然,姜涞不会因为帝渚轻轻淡淡的一句想和他做朋友就放松戒备,他在耐心的等。 等帝渚最后的目的,等她的尾巴最终藏不住的那日,他就能知道这一向高贵若此的长帝姬到底是有什么阴谋算计。 他有的是耐心陪她耗。 月余后,又是一次休班,忙绿多日后疲惫回府的姜涞刚下车进府,管家孙伯就在门口禀报说那位殿下刚来不久,此刻正在后院中闲逛。 帝渚来的次数太多,且是府中唯一频繁进入的外人,姜涞又待她恭恭敬敬,敬若贵人,是以下人们也不敢懈怠。 每次帝渚来他们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她便俨然快成了府中的半个主人,出入自由如入自家府宅,随口说一句话多得是人争相给她办的妥妥当当。 对此,姜涞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就好像连这唯一属于他的清净之地都被帝渚侵占了个干净,他却偏偏不觉排斥反感,实在怪哉。 听罢,累的已然不想说话的姜涞只阴沉沉的看了眼孙伯,见他坦然直胸,竟一点不觉这事有哪里不对。 他懒得训斥这俨然习惯的把帝渚当成了府中主人的蠢仆,便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即就入了后院去寻那个更是心大到直接进了别人家后院就随意乱逛的人。 进入后院的主厢房,一眼望去院中无人,而自己住的那间主卧房门大开,姜涞的脸色瞬间更沉了几分。 好家伙,这都不是心大了,这是根本没心! 待姜涞气步冲冲的进入屋中时,果然就见帝渚站在屋中,也不知是他来的及时,还是帝渚尚有几分脑子,没进入内卧,只在外屋随眼闲看,到处停停看看。 姜涞进来时她正好就停在春塌摆着的一张古琴前,许是觉得新奇吧,她弯腰随意拨弄了一下琴弦。 立时,屋中响起琴声幽幽,古韵幽长,绕梁不绝,确是一把好琴。 耳边一声沉沉悠远的琴声,又看帝渚低垂的侧脸,停在琴弦上的修长指骨,便美好的如同一幅画卷,姜涞匆匆的脚步霎时凝住了,脸色一时变得纷呈,好不灿烂。 说来奇怪,姜涞一点不擅音律,又看不起旁人喜欢附庸风雅的虚伪可笑,他的屋中就从不会摆放无用之物。 但之前有一日他出宫路过一家琴斋时,听见斋中试琴人的琴声袅袅,他竟是鬼使神差的就买了一把琴回来,却从未动过一次,只让它静静的躺在那里。 今日之前姜涞一直想不通自己当时为何会斥重金买下一把中看不中用的琴回来,莫非是中了邪不成? 而今日瞧见帝渚随手弄琴的姿态后,他幡然醒悟了。 这把琴,是为那日他入郑国公府中时,恰好撞见了帝渚为哄住喧闹的孩子们而弹琴的一幕买下的。 说是邪魔入心也好,说是痴心妄想也罢,他当时会买下这把琴的唯一原因,单单只是觉得只要看着这琴,似乎就能再次回忆起那时弹琴的帝渚一次。 那时素手弹琴的帝渚,当真是惊如天籁,湛若天神,任谁见之一面都会念念不忘。
第85章 八十三 随手试弹了一下琴后,帝渚就察觉到门口有人,她回过头一瞧,果然是姜涞。 只是姜涞此刻的神情不太对劲,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眼神深沉的盯着她,漂亮的眼瞳幽深的不见深底,喜怒不知。 主人回屋就一眼撞见她这个外人,且姜涞的脸色阴沉,帝渚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大概是误打误撞的进入了别人的主卧,难怪姜涞不高兴了。 她当即率先致歉道:“抱歉,这屋门一直大开着,本侯不知是你的房间就乱闯了进来。“ 姜涞还是没有吱声,眉头紧皱,嘴角紧抿,帝渚又瞥见手边的琴,心中大悟,继续诚恳认错:“你不在,本侯还随意动了你屋中的东西,实在抱歉!” 听说太监都有极其严重的洁癖,她以为姜涞不喜旁人善动自己的东西,便又道,“倘若你不喜本侯乱摸了你的东西,这琴本侯可以原价买下来,或者重新给你买一张回来,可好?” “……不用。” 姜涞这才闷闷的回了一声,接着躲过了她的眼光别过脸不看她:“区区一琴罢了,奴才不懂音律,平日都不动它的,殿下无需这般介意。” 帝渚有些惊奇:“不懂音律?” 姜涞冷着脸点点头,本以为她要笑话自己是个附庸风雅的虚伪者,下一刻帝渚的话却是出乎意料了。 “这多好办。”帝渚背着手轻轻的笑道,“本侯勉强尚会一些,若你愿意,本侯可弹一曲以作误闯的歉意,你想在哪里听,屋里还是屋外?” 此言一出,姜涞顿时惊住了,睁大双眼瞪着她说不出话,她竟是要屈尊降贵弹琴给他这个卑贱的太监听吗? 他是不是今日做梦还未醒?! 帝渚看他这样又是一笑,不待他说话便自己做主的抱起那琴往屋外走,经过他身边时看他还处在惊愕中回不过神,顺势腾出一只手扯了他的袖子同往外走。 被她拉住后再次傻住的姜涞更是一头浆糊转不过弯,乖顺跟着她来了屋外院落的石桌坐下。 石桌不大,两人同边坐下相隔的距离还不足一丈,隔得太近下姜涞都能闻见帝渚衣料上携带的淡淡熏香。 是很好闻的香味,清幽,浅淡,若有若无,若隐若现,却带着兵器肃杀的冷冽袭骨,一如香味的主人般那冷傲清高,非是远观不可亲近。 但现在他却是那例外的一个。 帝渚一边调琴一边问身边从头到尾就呆住说不出话的人。 “你想听什么曲子?” 听见这话,姜涞才是勉强回过神,低着声气嗫嚅答道:“奴才,奴才没怎么听过曲子,并不知晓有哪些曲名。” “无妨,本侯听的曲子也不多。”帝渚软眼看他,眼神温和,和他有商有量,“《秋去春归》这首曲子曲调欢快,珠翠玉落,描述的是秋过春来之际万物复苏,重逢新生,曲意不算难懂,你可喜欢?” 姜涞自然无异议的颔首:“殿下做主便是。” 闻言,帝渚便要起调,临头又细心的补充道:“这首曲子原本是梵文音译过来,据说这原本是数百年前的一位天师大宗为逝去的爱妻所谱的葬魂曲,经过数百年言传,其中的曲调已是不全,词更是所留不多。” 她对姜涞耐心的一一讲解。 “如今这首曲子是多位大能琴师断断续续补全的,曲调勉强算得完整,但词是梵文,难以恢复完全,且外域的词曲晦涩,这词曲本侯唱出来你也不能懂,反而是糟蹋了曲调,本侯便只弹不唱了,你觉得好么?” 一问一答间皆是温温和和,极其尊重他的意见。 “这些奴才不懂,殿下做主便好,奴才无异。”姜涞麻木的又重复了一便,眼神却是复杂的不可言说。 复杂的原因不必多说,既是惊叹帝渚的博学多才,又忍不住频频在意帝渚的那一句这曲子是天师为逝去的爱妻所谱的葬魂曲。 所谓葬魂曲,便是埋葬了思念与回忆,同逝去的人一道埋入黄土万里,不见终期。 见姜涞应承没有反对,帝渚便敛了心神,沉眼看向手下的古琴,左手按琴弦,右手轻轻落琴徽,回手一轮七弦首先就起了一个极低极幽的低吟。 琴音低低,古朴的犹似庙中主持慢慢敲打的钟磬,徽韵悠长,一下便令人瞬间静了心神。 一声声低沉暗哑的琴声缓缓疏放在唯有她们二人的院中,四周安谧如半夜三更,便只闻琴音沧桑寥寥,谁人听后皆是心神随之平缓如水,不见俗世杂尘。 姜涞坐在帝渚身侧听着这首专为他弹奏的曲子,忙碌疲倦的身心都因此逐渐得到了疏解。 偶尔他会情不自禁的悄悄偷瞥身边人一眼,却是越看心中越是瑟瑟糊涂,五味杂粮,竟是乱成一团乱麻,分不清剪不断,理还乱。 曲好听,人好看,但这一夜,他注定是无法安睡了。 月余后芙蓉渐衰,烈夏依依不舍的离去,天气转凉后秋风以至,凉爽过人,帝渚就带着重获新生的松子又搬回了主院。 彼夜星辰满目,将军府,主院。 在春冬等人有事入院拜见帝渚时,刚沐浴完只裹了一件单薄浴衣的帝渚就靠在塌上休息。 松子缩在她腿边,顽皮的扬起尾巴卷了她的衣摆,露出了一截矫健修长的小腿,肤色顺滑如绸,脚骨漂亮的像蝴蝶停伫翩飞。 人生有几次机会能看到将军解战袍?不出意料的林川这个风流浪子看的眼睛都直了,脱口惊赞了一句: “哇塞,性感啊!” 帝渚听后,二话没说一巴掌抽了过去,林川猝不及防下就被打的原地转了个圈,然后捂着被打出鲜红五指印的脸看向她,十足震惊。 “将军,你知道性感的意思!?” “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打!?” “虽然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说的肯定不是好词。”帝渚冷冷看着他,“下次再敢说些不着调的胡言乱语,我就割了你这条无用的舌头泡酒。” 林川捂着脸欲哭无泪,委委屈屈,旁边的在春冬忍着笑安抚他,单纯的霍燕亦是投来满目同情。 即便如此,帝渚的态度仍是无情的近乎残忍:“滚出去,给松子准备些宵夜,别站在这里碍眼。” 不仅被打了一巴掌,还被痛斥嫌弃的林川满含哀怨的出门去做事,总爱瞎操心的老婆子在春冬跟着不放心的看了过去。 “别看了,那一巴掌我没使多大力气,回去给他擦点药,第二天他又可以顶着那张脸到处为非作歹。” 在春冬回过头,不好意思向帝渚笑了一笑,倒是没再说什么,帝渚便抬眼看他,又是长叹口气:“你总这么纵着他也不是个事,日日看他四处勾人,肆意花丛,你就能这么忍一辈子,替他收拾烂摊子?” “将军,属下自然不想,但属下又能如何呢?”军师苦笑,“不是谁都能像将军一样可以接受的这么干脆简单的。” “你不说,他就一直不知道,他不知道,又如何接受?”帝渚苦口婆心的劝他,“再说了,我觉着他不是那种迂腐之人,只要真的有心,何愁其他呢!” 在春冬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付之一笑,这脾性着实固执的九头牛拽不回来。 见状,帝渚叹气更甚:“你啊,就是太过死脑筋了。” “属下心甘情愿的。”在春冬垂眼,低声坚定的回她。 这话她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这人死脑筋起来比起她是有过之而不及,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谁也逼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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