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办的仓促,请的人少,没有消息传过来很正常。”帝渚眼皮都不挑一下,说话平缓如水,就好像事实真是如此一般。 其余的将士们已然麻木了,听了这话即便想惊跳起来大吼大叫,也无力有所作为,只当他们聋了瞎了,傻了呆了。 闻言,海三与其他人就算有再多的疑问,却不敢再深究往里,只能干笑着呐呐称对,然后迎着帝渚等众人入了城门。 反正今后的时日长久,总有些事情是藏不住的。
第107章 一百零四 帝渚是定安的州牧,亦是定安城的城主,空置许久的城主院就有了新的主人入住。 海三等官员早替帝渚把这城主府里里外外的彻底清扫一次,又从自家的府宅拿来各种珍宝字画装饰内外,分毫不敢怠慢了从千里迢迢赶来的大将军等人。 他们给帝渚等人举行了个简单的洗尘宴做为接风礼,吃完饭后礼尚往来的客套了一番便各自散去了,好让奔波的帝渚等人可以安生休息,至于其他琐事来日细商即可。 夜深后,城主府内却仍是人声鼎沸,随处可见人来人往,忙活的热火朝天,将士们依着林川三人的吩咐正在把这个陌生的府宅重新安置成他们习惯的模样。 暂时劈出来作为书房的屋子内,帝渚也在奋笔疾书,是写给帝渺的报安书信。 这定安远离皇城千里,一封家书就需足足月余之久,等她的信件到了,估计那时帝渺已然知道了她远走的事正在府中哭的厉害吧。 “侯爷。” 忽然一声低低弱弱的呼唤响起在门外,帝渚顺声抬头往外一看,身着月白色夹袍的俊美男子正扒着门沿踌躇不定的瞥她,不知自己该不该进来。 虽知落雪一定早憋了满肚子的疑问,但没想到他会摸夜而来,也是难为他能硬生生的憋了这么久。 帝渚便落笔对他招了招手,温声道:“怎不进屋?外面夜深风大,进来说吧。” 从今以后落雪也算是她们其中一员,视若亲人,对待亲人帝渚一向比较温柔可亲,平等对视。 落雪期期艾艾的踱了进来,十指交握,又是紧张又是别扭的看她,帝渚险些失笑,好脾气问他:“你想说什么?” “侯爷为什么要带上我?”落雪终于问出了这深压在他心底足有半月的疑问,他咬唇紧张的盯着她,几分犹疑,几分害怕,“可是因为姜涞……侯爷要怪罪与我么?” 今日他听见帝渚当众说出那句石破天惊的话语时,他瞬间明白了一切,难怪他之前总瞧着侯爷对姜涞的态度颇为独特。 “我为何要怪罪与你?”帝渚从桌后走出,偏头看他的目光冷冷淡淡,声音倒是温柔如水的。 “那时是皇帝的命令,谁敢不从呢?你也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我从未怪过你。” 说着,她移步从他身边走过,站在门前望着屋外来来去去的人们,轻轻叹了口气反问道,“落雪,我带着你远离了荣华万贵,到了这种偏远荒僻之地,那你可会怨恨我呢?” “不会!”落雪决然应她道。 他答得铿锵坚定,帝渚不由回眸望住他等一个理由,便见落雪如霞染舞的一双星眸犹犹豫豫的左右流转。 他紧张的抿了抿唇后缓缓摇头,哑声解释道:“我过怕了伴君如伴虎的日子,皇上……性情难测,又喜欢折磨人,我早就受不了了。” 帝渚听后却是笑了:“皇帝长得这么好看,还有些像我,你不是说过最喜欢我的容貌么?怎就不喜欢他呢?” “可是,皇上长得再好看,那我也很害怕他啊!”今日才知自己当初随口说过的话是多么的不过大脑,肤浅可笑,落雪说着说着脸就不好意思的红了。 “你不喜欢他,那就太好了。” 落雪不知她说这话的意思,可帝渚已是转过头重新看向屋外。 月隐星藏,苍穹无声,她静静的看了半刻,忽地沉声笑道,“至于为什么带你来的原因,落雪,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知道。” 她会带他来的原因很简单单单只是想让皇帝也难受一次罢了。 或许连皇帝本人也未有察觉到吧,他其实是有些喜欢落雪的,即便当初只因那一点的相似而把他召入了宫中。 落雪天真活泼,性情讨喜,与他待久了日久生情是难免的,这凭他对落雪独有的在意与纵容就能看得出些端倪。 只可惜,有心却是无觉,等他能想明白自己心意的那一天,却是唯剩无奈与追念。 到时,她的小小报复就算成功了。 一人换两人,算起来她还是赚了不是? 过后,帝渚三两句把犹恐不安的落雪安抚好后,便打发他回到自己的院子睡觉,又写完了报平安的家书,这才回到了自己新的主院。 入了屋子点起火烛便开始着手整理起三娘放在桌上的公折册本,打算今夜先把府中的各事人手的安排定下来。 写到中途时,帝渚察觉到有人进入主院,临到门口却犹犹豫豫,徘徊不定。 她已是识出那人的气息,于是落笔不停,头也不抬的轻声询问那门口的人影:“这么晚了,怎还不去睡?” 站在门外的人见她知道自己来了,也没了躲藏的必要,亦是心里早憋着气,便甩袖走进屋中,没好气的埋怨道:“殿下胡乱就给奴才安了个身份,这房间他们便没给奴才准备,奴才能睡哪去?!” 要不是他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死死盯着看,他也不想厚着脸皮到这里来避难! 帝渚写字的手一顿,接着放下笔,抬起头仔细的看了桌前的人好一会儿,轻声问他:“你生气了?” 闻言,姜涞微红了脸,别别忸怩了好一阵儿,又别开眼不敢直视她,再细若蚊声的回了没有二字。 帝渚便笑了,想了一想忽是起身走到姜涞面前,从袖子里掏出了颗小小的糖果递给姜涞,柔声问他:“吃糖么?很甜的。” 姜涞愣了一下,看着帝渚光波斑斓的凤眸,微微勾起的嘴角,登时想起那日帝渚在宫墙下对他郑重许下的誓言,接过那颗糖果就拿着发了呆。 看他只拿着傻傻的看却不吃,帝渚又是笑了,温声哄道:“吃吧,这次没人跟你抢了。” 她默了一下,遂又轻轻的补了一句,“我这里还有很多很多的糖,能不能用这些糖换你这个人呢?” 姜涞的眼眶微微红了,不答反问:“殿下不是已经用权位荣华换了奴才吗?” “这不一样。”帝渚垂了眼,眉睫如羽,字字如珠,“权位换的是你的平安与自由,糖,是要换你一辈子心甘情愿的陪在我身边。” 她说:“姜涞,如果你答应了,从今以后,我身边最亲近的人就是你了,我保证会全心全意的对你好,不再让你受半分苦难与折辱,说到做到,一字不折。” 这番话他盼了二十来年,多少个日夜都希望有人能对他这么说,却是始终求而不得,如若不现实的美梦苦追无用。 如今终于有个人能堂堂正正,坚定不移的对他说出这话,姜涞的心便在这一刻刹那如冰化成水,顺着河水的方向奔流不回。 姜涞没说给不给,愿意不愿意,他只是紧紧握着那颗糖,怔怔望着面前的帝渚,看着看着眼眶变得柔软,慢慢渐红,再是一闭一眨,一滴泪珠就从眼眶里不争气的溢了出来。 最近他遇上帝渚流眼泪的次数竟把前面二十年流眼泪的次数都抵过了。 明明该是欢喜鼓舞的,可心口就是莫名压抑的难受,偏又说不出是怎样的难受。 人心啊,一遇到这种时刻,既是很想痛快的接受上天赐予的美好事物,却又怯弱的不敢相信,这样的软弱可憎,真真的教人深感无奈。 可帝渚却笑着包容的把姜涞拥入怀中,低下脸把他眼角的泪痕一一吻净,再轻柔的拍着他的后颈,耐心宽厚的像是长辈在无声哄慰一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童。 还是第一次离得帝渚这般近,姜涞又少有与旁人亲近至此,全身僵硬在帝渚怀里一动不敢动,连手都不敢抬一下。 他望着帝渚发后的桌子,张着嘴发呆了许久,才颤颤说道:“奴才的身子,是废的。” “我知道。” “奴才早就脏了,不知被多少人玩过身子,有女有男,奴才就是踩着别人上位的媚色奸佞。” “我知道。”帝渚顿了一下,满含歉意道,“我以前不该说你妖媚惑主,骂你下贱,我一直很后悔,却没有对你道过歉,真是对不起。” 听完这话,姜涞沉默半刻,便从帝渚怀中轻轻挣脱开,定定望着帝渚道:“皇上嫌弃奴才是个残缺之身,因此只是玩弄并未……那样,但奴才的身子也是真的肮脏至极,是谁都看不上的糟践之躯,奴才的脾性也不好,易燥易怒,不守尊卑,动不动就要打骂下人,还有……” 说的全是以前他与她赌气做对,或是偶然被她撞上打人时候的事情,却是直到如今他也不肯为此辩解半句,甚至故意说给她听想让她后悔。 这令帝渚听着格外心痛,不待他继续洋洋洒洒说自己的不好之处,抬手就捂住了他的嘴,苦笑制止道:“别说了,那些事……我全不在意的。” 姜涞以为她果然是厌恶了,却听她痛声悔气的道:“听着你说这些,我好难过,为什么我没有早点看清你,没有早把你拉出这宫门似海一样的修罗场,让你受了这么久的苦。” 姜涞不可思议的瞪着帝渚好半响,顷刻间压抑太久的疑问焦灼一股脑的漫了出来,严声质问道:“殿下,你究竟是为什么要对奴才这么好?以前你分明是厌恶奴才入骨的,突然之间却对奴才另眼相看,奴才实在不知到底是哪一点能让殿下对奴才付出至此!” 这个问题他很早之前就想问了,却始终没有问的出口,现在他再也忍不下去了,若是得不到这个解释,他后面余生都要活在怀疑猜忌里备受煎熬。 “为何对你刮目相看的理由以前我不是同你说过了?况且这便算对你好了?”帝渚哭笑不得,脱口道,“那以后我要是对你更好,你岂不是又要怀疑我对你是假情假意?” 今日的帝渚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能把人炸的六神无主,恍若错听,于是姜涞不负众望的再次瞪着帝渚回不过神。 屋中幽黄的烛光下,姜涞大大睁着的一双眼珠漂亮的像是琉璃点光,把她的身影完整倒映,满是错愕震惊。 帝渚看他这样大的反应,知道自己要不同他彻底解释清楚,怕是会成两人之间的恒古嫌隙。 可她,却是深深的不想对他说起这事的源头。 但面对着固执追求答案的姜涞,帝渚最终还是妥协了,她幽幽叹息一声,便转身走回了桌边,用挑灯针挑了下烛油快要燃过的烛台。 待烛光再度熊熊燃起,屋中更加明亮时,姜涞才听见背对着他的帝渚语气深远而感慨的抛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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