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番举动,五分真心五分利用,也是她头一次在揣测裴端心意中摔了跟头,当真是她太过自大。 收拾了一堆狼藉,她沐浴洗漱,关门歇息时,正对着的西厢房灯火仍然通明,里面人大喝一声,又让下人送了酒进去。 已经喝了不少了。 宋长瑛忍不住微微蹙眉,终于还是拦下送酒的下人,自己进去了。 房间里就只有裴端,太安静了。地上滚落的酒坛瓷杯,他则狼狈地趴在桌上,似乎是睡了,沉沉的呼吸声仿佛就在宋长瑛耳边。 宋长瑛将窗户打开,风吹进来,满屋子的沉闷才略略散去。她又捡起地上的碎片,这才靠近了那喝醉的人,目光终于落在他脸颊上。 烧得通红,眼睛周围也泛着湿红,不知是泪还是汗,眉头紧蹙着,显然是睡得极不舒服。 喊了两声,裴端仍没有起身,宋长瑛只好弯腰搀扶着他,把他送到床边。松开衣襟,让他呼吸顺畅些,她准备起身,抬眼去看裴端。 原本毫无意识昏睡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他眼眸空茫而湿润,像是在看着她,又好像是觉得宋长瑛并不存在。 莫不是喝酒喝得难受了? 宋长瑛蹙眉看他,甫一张口,便被裴端双手掌腰,猛然使力。眼前天翻地覆,再看清时,已经被裴端压在身下。 方才微微挣扎了一下,一头长发就垂下。她才刚刚洗浴完,衣带系得并不牢靠,叫对方这样扯了一下,便略略松散,露出半截锁骨和纤细的颈……以及同呼吸起伏的笼着烛火的胸脯。 她平素那样的端庄平静,这几分凌乱,突显出生动的活气。 裴端心头咚咚直跳,皮肉里仿佛有火在窜。喉骨上下一滑——不受控制地抓住宋长瑛的肩膀,呼吸又急又重。 “你当真愿意、愿意留在裴府,做一个太监一生一世的对食……” 若是方才裴端未摔筷前,宋长瑛也许就轻易点头了,可如今她正视对方的卑苦,深知那样轻慢的许诺分明是一种羞辱。 于是宋长瑛犹豫了。 不安同恶意的藤蔓纠缠在一起,疯狂蔓延,裴端抬手伸向她随意盘起的发髻……木簪扔在地上,发出轻微的脆响。 月光在她身上朦胧的晕开,潮湿的乌发潦草散开,缠在玉白的颈上。 宋长瑛是寡淡的清水,也是艳情的妖。 自脊髓处涌起一股冲动,他再次感受到这一种不受控制的欲望,因为无处发泄,又烧得裴端感到痛苦。他着眼宋长瑛淡色的唇瓣张合,说着什么——可裴端已经无法分辨清外界的声音。 寂静的夜里,他紊乱的喘息,同对方的平静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叫了几声裴端,他也全然没有反应。 宋长瑛恍若感知到了什么,定了定神,便平静等待。裴端慢慢俯下身子,半边脸被烛火拢住,一点点凑近到宋长瑛唇边。 他一双被欲望侵袭的眼眸还沾着水色,深黑的漩涡里翻搅着宋长瑛看不明白的情绪。裴端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嘴唇,立即微微地向后撤离一点。 但宋长瑛似乎并没有表现出抗拒厌恶,像是被鼓励了般,裴端又将唇印了上来。他吻得浅尝辄止,没一会就不知满足,舌尖顶开宋长瑛的唇瓣。可才触碰到牙关,便不知所措地停住了。 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宋长瑛有些哑然,就这样尴尬地贴着也不是个事,遂主动伸出舌,另一手也主动搂在裴端腰上。 他在此道上是个雏,倒也不算笨,察觉到迎合以后,舌尖便卷着对方的,含在口中贪婪吸吮,反复勾挑,细细搅弄。 吸吮的声音在夜里被放大许多倍,还带着恼人的水声,听起来极为不雅。 像是冷血的蛇发了情,密实地缠在花枝上,绕在她身上。只舔吻唇瓣也不够,又顺着细白的脖颈咬下去。 宋长瑛微微蹙起细眉,身子古怪地颤了颤。 “别咬……” 她这轻微的回应让身上的蛇更加兴奋,被蛊惑一般喘息更急。 他手指发软打颤,一层层解开衣袍,撩起最后一层亵衣时,一片莹白的肌肤随着呼气起伏,直晃人眼。 轻轻咬了下锁骨,唇舌便落在梅蕊上,舌尖一舔,宋长瑛腰身便微微弓起,张口竟是自己也陌生的呻吟。 她动情的声音,只一点便勾的裴端神魂颠倒,湿淋淋又细碎的吻不断落在轻颤的胸乳上。 他埋在她乳间舔弄喘息,越发贪婪,吮吻里夹了时轻时重的啮咬,乳尖被咬得发疼,腰上肌肤也被他手掌蹂躏折磨,指痕潋滟。 裸露的皮肤,月白里渐渐透出晚霞绯色,铺天盖地地蔓延开来。 可这样接触并不能让他得到满足,反而更加汹涌地吞噬他,令他身处无尽炎狱,似滚油里煎熬。五脏六腑都痛苦地灼烧成灰烬,那不得发泄的欲只越演越烈,顺着骨髓蔓延。 隔靴搔痒,如何能够。 “公公……” 宋长瑛咬着唇轻吟,令人耳热躁动,不能自抑的欲望瞬间吞没裴端仅存的意志。 多少夜里,他守在帝王寝殿内,听得里面娇声吟吟,赤裸的身子被男人圈在怀里,白腻的腿勾上腰。他听得黏腻的水声,也曾无意间撞见过那青筋浮起的性器如何在女子穴间进出。 已什么都分不清了,眼前尽是扭曲炫目的光影,只看得到宋长瑛迷离的眼眸,汹涌的欲望吞噬了一切。 他不由自主地沉腰,拙劣地模仿,顶撞在宋长瑛腿间。 不过是个庸俗凡人,痴心妄念也都是寻常。 只下面空落落地,残缺丑陋的伤疤隔着两人薄薄的亵衣接触到女子私处。——刹那间,记忆潮水一般涌来。昏睡在腥臊的屋子里,便意不能自控,一日日的高烧,几次从鬼门关踏过,去争抢那些发霉的饭菜。 而最后就只是一刀落下,森然寒光闪过,生生割断皮肉,自此,他就成了永生永世的奴才、残缺卑贱的阉人。 这一刀将他狠狠从痴梦中疼醒。 从窗渗进来阴凉的风,吹得烛火朦胧摇荡。裴端惨白的脸,神情木然,如同孤魂。
第四十二章 有罪 暮春残景,棠花归尘。 宋长瑛却在这安静的夜里,鬼使神差地闻见几缕即将消散的残香,更显清幽。 而这香,让她不由得将目光放在蜷缩在角落里的裴端身上。他脸上汗与泪交杂得一片混乱,床尾随意堆叠锦被,黑色长发同深红锦被和雪白亵衣纠缠,活脱脱生出种诡魅凄厉的美感。 好个惹人怜的美人。 可宋长瑛深知她眼前这个美人,空有一张艳丽娇柔的皮囊,内里却已生满脓血恶疮。无论是否出于皇帝意愿,他都已经残害过许多无辜,即使为瘟疫一事出力许多,但本质也是为了向皇帝诉忠心,在天下人眼里脱罪。 遂她利用对方情意良久,并无愧意。 然而,此刻见他孤苦伶仃,生出几分古怪情绪来。 大约旁观一个阉人,即难免生出悲悯。 但若同他身受此苦,仅仅悲悯……却是不够的。 宋长瑛撑着床沿起身,走出一步,又回过头来,站定在床前。半晌,只极轻微地叹息了一声——她知道对方想要什么答案。 也许,她也并不吝啬在离开前给他几分真心。 “我愿意的……无论发生什么,瑛娘都是公公一生一世的对食。” 弯腰,带着清苦气息的身体覆下来,极缓慢地靠近,如同奔流之水,温和而不可抵挡。 而走投无路的裴端只得将头埋入她颈窝,不堪羞辱似地躲藏蜷缩起来。 颈侧感到微热的湿意,裴端的呼吸脆弱而混乱,身体也不住地颤抖。宋长瑛垂下眼睫看他,才隐约感到对方似乎艰难抑止哭声。 “你撒谎。”果然是带着哽咽的。 “你撒谎。” “你撒谎。” “……” 裴端一声又一声地重复,最后语带祈求,极为低微地轻语。他再压抑不住牙关颤抖,抽抽噎噎,语不成句。 “宋长……瑛……我对你有罪……” “我求你,宋长瑛……你恨我罢……” 声音嘶哑破碎,像是凋零了一地的琼花。 他词句含糊,什么都听不清,唯有“有罪”二字,说得明白,彼时宋长瑛将这两个字映入耳中,尚不明白真意,只以为他自卑与残缺,耽误她清白,内心有愧。 何曾知道,两人间会生生隔下血仇天堑,非恨才能使他二人不堕无间炎狱。 宋长瑛抱着他,如同哄小儿入睡,轻拍他后背,直到他呼吸开始慢慢平复,两人身体紧紧相扣,不再颤栗。 她扭头去看,裴端的头贴在他的颈边,眼角仍然挂泪,已经昏沉沉睡着。 …… 宋长瑛登上小轿,盯住那禁闭的深红宫门,抬轿人步履平稳地靠近,隐约可见门前许多人影来回巡视,仍然是禁锁不开的。 裴端既然不答应,她也不能真的就等对方回心转意,太子抛出的橄榄枝,与她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太子的人并未让她去寻常奴婢内侍走的偏门,而是赐了她宫牌,要她以女官身份入宫。 宫女女官一字之差,身份却大有不同。宫女说到底是家生奴婢,身有奴籍,而没有品阶,即使是贴身伺候的大宫女,也只是更受宠的宫女,不存在身份高低,只由主子受宠,便水涨船高。等年纪到了放出宫,也是奴籍。 而女官,既然得“官”字,便是人臣,有品秩。不随宫妃变迁,自有一套运作之法。 前朝曾设六尚二十四司及宫正司,甚至部分政权也设女官,亦有奇女子官比尚书,可当正二品,称之为宰相。 然后明以来,女子礼教俞严,加之宦官权大,职掌多为宦官衙门侵夺,女官式微,已经名存实亡。虽还有品阶,实权和仆从并无二致。 宫中倒是还有两个承恩尚宫,只是并不掌权,是在御前偶得承宠却身份低微不得册封的奴婢。——但即便是身份再低微再无权柄的女官,那也是官,没了奴籍,不会被随意发卖,日后出宫自然更好谋生些。 也正是因为女官制度名存实亡,考教四书五经六艺早已弃用,太子才能指她一个司药之职,否则以宋长瑛才学,远远是不够的。 而今贵妃虽然掌管后宫事宜,却不能管臣,司药一职,便可名正言顺进入冷宫照顾染病宫人。 只是还得过了禁军这一关——那是皇帝的亲卫。 宋长瑛知道太子定有法子,只是皇帝同太子如今关系紧张,她心中多少有些担忧。 只是不想,那禁军竟然是问都没问一声,就叫人开了宫门。 想是太子早已打点过,禁军中居然也有太子的人么…… 宋长瑛被宦官领着去了疠人坊,不大的冷宫,一总也就十几个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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