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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我还担心，庄上肯定没人花钱来赎我，不知该怎么脱身……但那些土匪把我从人群里揪出去时，我看到那个姓马的匪首脸上生了许多毒疮，他这是外感六淫邪毒所致，我便对他讲了，那姓马的忽然像变了一张脸，忙问我该怎么治，他说他已经这副样子好久了，生怕烂脸毁容。” 姜霂山心中冷笑，相由心生，那马大器长成这个样子毁不毁容有什么分别。 少女继续道：“我答应给他开几服药调理，可以帮他治好毒疮，他才让人解开我的绳子，放我在寨里走动，但还是不准我离开。” 她说话慢条斯理，神态自若，并不像是在撒谎，姜霂山自认为不是以貌取人的肤浅之徒……但这少女确实长了一张让人愿意相信她的脸…… 姜霂山道：“我能让你离开这里，只要你帮我。” “怎么帮？”少女漆黑的双眼看着他。 —————— 这群土匪是远近闻名的穷凶极恶，霸着险峻的山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一直都没被正派人士剿灭，寨中纪律分明，夜晚也有人守着山口警惕偷袭，也防着抓来的两脚货偷偷逃跑。 值夜的两个土匪正困得打盹，忽然见到白天抓来的少女正端着熬药的瓦罐路过。 其中一个土匪来了兴致，对着少女调笑道：“小郎中，大晚上不睡觉，莫不是寂寞空虚了？来陪兄弟玩一会可好？” 那少女想了想道：“可以。” 少女走过去笔直端正地坐下，瓦罐放在面前，两个土匪发觉她身上有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仪，一时不敢立刻对她动手动脚，先跟她搭话道：“小郎中，这是给谁熬的药啊？” 另一个土匪立马嘿嘿笑起来，“这肯定是给咱们马老大熬的壮阳药，你看他长得那样，肯定是那活儿不行。” 少女仿佛听不出他们言语中的猥琐，一本正经摇头道：“不是。” “那是啥药啊？给谁的？”左边的土匪看少女肌肤吹弹可破，忍不住倾身靠近她，上手摸过来。 “这药是给你们熬的。”说完少女顿了顿，忽然举起面前的瓦罐，重重砸在那土匪头上—— 另一个土匪一惊立即跳起身，刚把刀拔出来，他身后忽的一亮，一记炽烈的掌风带着金光击中了那土匪的后背，金光直接从他前胸透了出来，土匪倒在地上就不动了。 被砸了头的那个还在地上哼哼，姜霂山一只手捡起刀，手起刀落，地上那人脖子里鲜血泼洒一地。 旁边的少女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 姜霂山在土匪身上擦净刀上的血，催促少女道：“趁他们下一班值夜的人还没来，你就从这里下山，快走吧。”说完他捂着骨折的胳膊往回走。 少女站着不动，问道：“你不逃吗？” “让你逃你就逃，别那么多废话，我还有一笔血账要跟他们算。” 少女看他走路一瘸一瘸的，不仅手臂断了，连脚也受了伤，“你也太自信了，你一个人还受着伤，怎么对付他们那么多人？还不如赶紧逃了。” 姜霂山最讨厌被人小看，他不耐烦道：“这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管，我姜霂山从来就不会逃跑！”
第一百七十三章 风吹雨 姜霂山忍着身上的剧痛独自往回走，他身后漆黑一片，也没有任何动静，那少女应该已经下山逃远了吧…… 接下来还不知该怎么应付那群匪贼，姜霂山却一直在走神，脑子里总是跳出那少女白皙的脸……与她只有一面之缘，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以后恐怕再也不会见到，想到此处，他心里莫名有些许的空落。 待他独自摸到了马大器的卧房外，里面传来打雷一样的鼾声，姜霂山暗自庆幸，现在只要进去趁睡着一刀结果了他便可。 想是这么想的，但等姜霂山悄声进去，一看到那张长满脓疮令人憎恶的脸，姜霂山的愤怒恨得要冲破胸口——这些歹人谋财害命，让姜家平白遭了灭门之灾，害得自己飘零一生孤苦无依，就这样睡梦中死去，也太便宜这只猪猡了。 姜霂山直接捡起靠在旁边的连枷，摔到马大器身上，低吼一声：“给我起来！” 马大器梦中惊醒，一骨碌爬起身，见到姜霂山便大骂道：“好小子！你来找死！”铁连枷抡起来朝着姜霂山的头砸下去，姜霂山捂着手臂向旁躲开，沉重的连枷将屋里的桌子砸了个稀烂。 屋外的逐渐亮起火光，姜霂山心道不妙，这厮弄出这么大动静，很快就会把匪贼全招过来，到时候自己就会陷入他们的包围，必须赶快解决马大器。 姜霂山紧握住捡来的铁刀，身上金色的气蕴凝聚在刀刃上，铁刀通红地燃烧起来——马大器又抡起连枷，短棒撞在柱子上，在狭窄的房间内并不适合连枷这种长兵发挥，姜霂山抓住机会贴身上去，滚烫的铁刀朝那张丑脸劈下，刀刃竟已在金光下扭曲变形，没能将马大器的脸劈开反而粘在他脸上，皮肉灼烧发出滋滋的响声，味道难闻地像燎猪毛。 马大器痛得在地上翻来滚去，想把刀从脸上拿下来，双手一碰又被烫出满手泡。 姜霂山上前几步拉开床上的被子，看到姜家的宝刀三尺水被马大器裹在被子里，怕人偷刀马大器每天就这样抱着宝刀睡觉。姜霂山只觉得一阵恶心，他一把握住三尺水，将那把刀从刀鞘中解脱出来。 金光映照下，那三尺水莹莹闪烁，刀身清晰地照着姜霂山的脸，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脸上都是泪水。 “让你们死上千百回也难消我心头之恨。”伏魔寺的金刚劲力完全释放出来，整间屋子都被照亮，金芒汹涌流向姜霂山手中的三尺水，那把刀历经烈火仍然光泽如初，刀刃始终锋利无比，刀光一闪，地上挣扎的人形瞬间被劈为两半，金光将房门也一并打碎。 屋外火光滔天，刀兵纷乱，整个山寨的匪贼都惊醒了拿着刀枪棍棒围在外面，他们以为遭到了偷袭，谁知马大器的房中只有一个人，一把刀。 手握三尺水，姜霂山从来没有如此契合的感觉，他终于找到一把能够承受住金刚劲力的兵器，身上的疼痛仿佛不存在了，此时他只想尽情挥刀…… —————— 朝阳漫过山岗，照亮山寨一地血腥，作恶多端的匪贼一夜被人剿灭，横尸遍地，尸体都有灼烧的痕迹。 而杀了这些人的姜霂山在尸体中以三尺水撑着身子，慢慢滑落倒地，他浑身血流如注，只凭着多年修炼的内力撑到此时……但他却爽快地笑了笑，心想足够了，伏魔寺的和尚们全都要求他静心修炼，极度克制情感，这是他第一次畅快淋漓的挥刀，就算如此孤独地死去也不留遗憾，只可惜除了马大器，当年杀害父母的仇人还没有杀尽…… 遍地狼藉中，一条青罗裙晃动映入姜霂山的眼睛，他瞪大眼睛看着，却连头都没力气抬起来。 “唉，弄成这个样子，得费一番力气了。”头顶传来那少女依旧平静的声音。 姜霂山再清醒过来的时候，趴在稻草上，全身都被丝丝凉凉的草药贴着，他感觉自己活像田里捆扎得牢牢实实的稻草人，一动也动不了……但总算是捡回一条命。 她竟然没逃……姜霂山连忙眼睛转动去寻找她的身影。 那少女帮姜霂山处理好伤口之后，便去寨子后面将马大器等山匪抓来的山下人全都解开，嘱咐他们早些回家，等到山寨里只剩下两个活人，少女才回到姜霂山身边。 她将姜霂山扶起来，给他喂了一碗药汤……白日下那少女的脸更加鲜明净透，有她在，山中连空气都充满宁静，姜霂山意识到自己在盯着她看，赶紧假装若无其事扭开了脸，问道：“不是叫你逃走吗？”可若不是她折返回来，姜霂山这条命恐怕就断送在这山头上了…… 少女道：“总不能只我一个人逃。”山上还有许多被绑的人。 “你……”姜霂山忽然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姓名，“我是伏魔寺的姜霂山，你叫什么？” 少女点点头道：“看你用出的金刚劲力，我就猜到你是伏魔寺出身，我叫冯翾风，刚出神药谷不久，也是为了出来历练，在这地方待的已经够久了，等你伤好，我就该走啦。” 姜霂山不由自主地问：“你接下来要去哪？” 冯翾风站起身，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朝阳照在她的脸上，答道：“去西边的酎雪山，我之前在乞儿帮行医，听帮主寒老叉说那里有人得了一种怪病，发作时人全身痛不欲生，想要沐浴鲜血，找遍天下名医都治不好，那人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还这么年轻，我很好奇他怎么得的，想去见识一下，没准我能想到医治的办法帮他解毒。” 和冯翾风二人在山中单独相处了几天，一直受着她的照顾，姜霂山终于能够动弹，也到了和冯翾风分别的时候。 “你伤好得很快，我该启程了。” “……”姜霂山胸中有千言万语，不知为何面对她什么都说不出口，他从来没有对一个人有过这样的感觉。 看他没说话，冯翾风便起身道：“那我走了。” 冯翾风离开之后，姜霂山拄着三尺水追出来，站到最高处，也只能远远看到她下山的背影，他屏住呼吸，怕冯翾风发现自己一直在后面注视着她，他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若是此时能跟她一起走就好了……可惜不行，他还有仇家要杀。 半个月后，姜霂山找到最后一个仇家，听说那仇家这几日会经过这里，他便一直在附近耐心蹲守。 等待的时间十分无趣，但姜霂山为了复仇能熬下一切寂寞，他挥了挥三尺水，心想，最后一个人，只要杀了他，一切都结束了……其实长久以来他心里一直莫名有种感觉，杀光仇人，他也该死了，因为他不知道在这之后，他该何去何从…… 他不敢回伏魔寺，如今手上已经有好多条人命，若是回去，就怕方丈师兄一生气，罚他今后与笤帚为伍，留在降魔塔里打扫一辈子。 现在，他心中忽然有了目的——冯翾风去了酎雪山。他没意识到自己的脸上露出笑容，他当然可以去，为什么不能去，一座酎雪山而已，他也可以去找她，遇到她，就说好巧，竟然在这里又见面了。 …… 回忆渐渐褪色，破庙中，冰凉的雨水被风吹到脸上，石碑上的姜霂山冻得打了个激灵，酒终于醒了，不知何时周围如此黯淡，萧萧冷雨将周围败草的气味翻上来，破碎的石阶下汇集了污水，发白的雨沫漂在上面。 姜霂山坐起身，望着西边黑沉沉乌云密布，久久不能从刚才的回忆中回过神来…… 是啊，一座酎雪山而已，他为什么不能去？ 拿起三尺水，姜霂山孤身在雨中，大步朝西而去。 —————— 从立秋之后，天气开始转凉了，总是下雨下个不停，神药谷上上下下都蒙着一层潮湿的透绿，约定的日子快到了，姜弃做好准备，不日就要启程前往酎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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