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鸣鸢吸了吸快要流出来的鼻涕,在这住了一阵子,她依稀猜出匈奴人很在意那方面的事儿,在床上勇猛与否是男人们值得夸耀的“面子”,为了程枭不被他们私下嘲笑,眼神躲闪,红着脸嘟囔了一句,“挺,挺舒服的。” 易鸣鸢说完所有人都开始哄笑起来,她登时如芒在背,懊悔起自己为什么非要说这句话。 天上的云团被风吹成丝丝缕缕,程枭坐在寒风吹来的口子上,给她挡去了大半。 他仗着大部分人还没学邺国官话,脸不红心不跳的受了他们的恭喜,旋即低下头跟易鸣鸢耳语:“我不怕他们笑话,但你向着我,我心里是欢喜的。” 程枭知道做出这样的行径对于一个在外人面前被他摸一下就羞臊拍开的小郡主来说有多么不容易,因此承了她的情,送上烤得最柔嫩的一块肉作为报答,轻吻了吻她的耳际。 临行前,易鸣鸢发现族人们看她的目光中全都带上了感激和比先前更浓烈的尊敬。 她踩上马车,骑着高头大马回来的程枭递给她一把精致的弩,“收着防身用。” 这把弩结构巧妙,铁质的弩臂稍短,弓处是用上好的牛角做的,透着琥珀般的光泽,弩比弓的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强,命中率奇高,能轻松杀死穿着厚甲的步兵。 又因为操作简单,连没有碰过兵器的五岁崽子都能弄懂,所以很适合易鸣鸢使用。 拿到手之后,易鸣鸢试了试新武器的用法,满意地收了起来。 “竟然是一把九环弩,阿兄连这个都给你了,嫂嫂,这可是个好东西啊。”玛麦塔嫌中间崽子多,吵,特意换到了易鸣鸢的马车中,这样二人也好搭个伴说说话。 易鸣鸢拿着弩配套的短箭,摸了摸光滑的箭身,“九环弩?和其他弩不一样吗?” 玛麦塔麦色的卷曲发丝晃了晃,“当然不一样了,九环弩是所有弩中最轻便,也是一次能放最多箭的,你看这里。” 她拿起弩,指着后方的弩槽,普通的弩机一次只能放一支箭,而九环弩顾名思义,是一种连弩,每扣动一次扳机,就能从箭孔中射出一支箭,总共九支射完为止。 寻常弩每次射出之后都需要重新放箭上弦,九环弩大大节省了这个时间,在遇到敌人是无疑是更好的保命利器。 “不过嫂嫂,你这次救了这么多族人的命,再好的奖赏都是应该的。”玛麦塔拨了拨弓弦,发出闷闷的响声。 “我只是正巧注意到而已。”易鸣鸢实话实说。 “就算是凑巧,那也真的发生了,”玛麦塔坐直身体,认真的说:“如果你没有发现那是一个圈套,一定会有人死在乱石下,你是我们的福星,这事都传遍转日阙了。” 怪不得大家的眼神都直白又热烈,易鸣鸢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这不算什么的。” 没想到短短一晚上的时间,程枭就把这件事宣扬了出去,为她积累名声,获得尊崇和认同。 明明昨晚在山谷前,他们还起了争端。 “嫂嫂,听说你病了,到雅拉干以后我们会停留十天,过完泼寒节后继续向北,希望你早日好起来。”对于这个身体娇弱的嫂子,玛麦塔总是心怀担忧。 见到易鸣鸢之前,她对中原的郡主公主充满狭隘的认知,觉得她们会很挑剔,孤傲不群,嫌弃这个嫌弃那个。 等她真的来到草原以后,她发现原来一个新的亲人完全不难相处,嫂嫂聪明勇敢,还愿意听自己说话,除了身体有点不好,总是三不五时生病之外,简直是长生天最好的恩赐。 “什么,”易鸣鸢愣住,“我们还要继续向北而行?” 雅拉干不是最终目的地吗?
第29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易鸣鸢蔫巴了。 她头靠在车壁上, 生无可恋地望了望窗外萧条的景色,“我们究竟要到哪儿去啊?” “先把一部分族人送回去,接着带上粮草穿过渡过渠索河, 再走三百里就能看见乌阗岭了。”玛麦塔掰着手指头, 作为萨满很少有机会能出远门, 这对她来说是个不错的经历。 “三, 三百里?”易鸣鸢心里默默计算距离,渠索河本就与庸山关相隔很远, 若是再深入三百里, 恐怕自己一辈子都逃不走了。 她掩上布帘子, 时间紧迫,必须快点计划路线。 玛麦塔浑然不觉,只当她是受不了一路的颠沛流离,安慰道, “嫂嫂别担心, 我们会去很多有趣的地方, 雅拉干旁边就是秩狜山, 山上有许多小动物, 戟雷就是在那里被我阿兄驯服的, 还有啊, 渠索河附近是鹰羽泉,泉水是暖的,特别舒服……”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可易鸣鸢完全没有心思听,她在想逃跑需要带的东西, 届时乘云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还有肉干和水, 这些都简单,很容易就能获得。 唯一缺少的东西是地图,山路复杂难行,可能有野兽,沼气,或者其他小部落巡逻,若没有地图在手,她和黎妍两个弱女子恐怕在半当中就会折损性命。 易鸣鸢脑海中浮现出程枭看向自己时深情的灰色双眸,心中浮起些不忍。 马车上的缝隙被很好的用油布封了起来,连一丝风都透不进,她懒懒卧倒下来想,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在云直道上就不要遇见。 有了感情,就有了牵绊,随着时间的推移,感情也会愈发浓烈,如果她当初嫁给的是服休单于,倒好过现在这样。 有玛麦塔在身边喋喋不休,时间过得飞快。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金乌西沉,由于避开了山谷中的埋伏 ,他们不得已绕路走了稍远的一条道,此处已数年没有人登足,野草和歪斜的树长了一片。 玛麦塔被时停时行的马车颠得犯恶心,天都聊不下去了,掀开眼皮往外嚷,“这走一步砍一步的,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穿过林子?” 话音未落,前面的程枭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下令原地休整,让人带几百人马先去开道,待清出一条笔直的小径再出发。 总算停下来了,易鸣鸢揉了揉翻江倒海的肚子,忍下呕吐的冲动下马车透透气。 队伍最前方,程枭面不改色砍掉一颗碗口粗的树,照目前这个进度,约莫两个时辰后就能清完,他按了按被震得发麻的虎口,前方不远处能看到秩狜山,算算日子,这次不去的话,下次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他果断找来耶达鲁,转身喂了戟雷一颗果子,牵起它往易鸣鸢的马车旁走去,“好兄弟,我们回家看看。” 半晌,易鸣鸢被抱起放到马上的那一刻还在小声为自己酸软的筋骨鸣不平,等见到两块并排竖着的墓碑,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程枭站在她身后,用鼻子蹭了蹭她的发顶,“那天你说想见我的阿爸阿妈,他们就在这里,我带你来了。” 其实私心上他是不想让那个负心汉和他的阿妈葬在一起的,但他阿妈临终前坚持让他这么做,大概是为了纪念少女时那份错付的情爱,至死也要求一个始终。 北地戈壁和沙漠不计其数,绿意茵茵,景致优美的孤山却少的可怜,秩狜山植被丰饶,最妙的是山中有一处瀑布,隔绝了大部分的外来者。 匈奴人逐水草而居,向往有山有水的地方,这一带有断裂的峭壁,因此人烟稀少,是绝佳的埋骨地。 程枭也没带什么香和贡品,清净之地经常路过的生灵是最好的陪伴,他的声音混着瀑布的水声,低沉嗡鸣,“阿鸢,等我们死了以后也一起葬在这里。” 虽然这话说的不太吉利,但易鸣鸢情不自禁想到一个画面,很多年之后的一天,这里的墓碑多了两座,会有记得他们的人上前祭拜,到时候草不用除,任由野花生长,根壮叶茂。 可惜不会有这么一天的,易鸣鸢想,永远不会。 流水声咕咚咕咚落入小潭,易鸣鸢抖掉睫毛上的泪水,心里对程枭的阿妈说了很多声抱歉,抱歉难以许下一生的承诺,抱歉让她的儿子也遇见一个负心人,抱歉在相见的第一面,就已经知道分别时是怎样惨痛的结局。 虫鸣清脆,花草馨香,程枭带着她穿过水上的石块走到瀑布后面,“这里有三棵小树,尝起来跟你泡茶用的苦叶子一个味儿,我们摘点回去。” 漠北常喝的是大块压制的茶砖,加在奶里添个滋味,跟中原人细细品的那种不一样,他担心易鸣鸢那一小把小叶子很快喝完,想起这里还有几稞茶树,正好带些走。 易鸣鸢凑近了看,这三棵树上的芽叶长而翠绿,芽头肥壮重实,是上好的茶树,她当即掐一芽两叶收集起来,可饶是如此,也没装满一个兜子,“好是好,只是树太小了,不够摘的。” 程枭打量了一下不足他半人高的树,一手抓住主干,肌肉绷紧,“这好办,我给你把树一起带走。” 易鸣鸢赶紧制止他,“别别别,南橘北枳,这茶树生在绿草丰茂之地,所以才长得这样好,如果移往他处,可不定变成什么样了,与其看着它枯萎,不如留在这里好好陪着你阿妈。” “什么橘子栀子的,只是挪个窝,果子不会变成花。”程枭蹙起粗眉,这说的什么东西? 易鸣鸢无奈,把他的手拿离树干,“南境温暖潮湿,所以茶树会枝繁叶茂,但北境干热少雨,茶树可能活不下来,就像是一个女子,在中原水灵灵的,到了北地脸会慢慢变干,生出皱纹。” “阿鸢,你是不是更喜欢中原,想要留在邺国?” 冷不丁的,程枭从半蹲的姿势站正,阴鸷的眼神直视着易鸣鸢,“我会给你用最好的羊油擦脸,买最密的纱巾,来了草原就不要再想你的故国,它不值得你眷恋。” 派去调查易家通敌始末的珠古帖娜跑去了庸山关附近的眙邯一带,她寄回的羊皮卷上说发现了诸多疑点,但还未查明并不敢贸然回来,还需多给她一些时日。 羊皮纸上还说,她在澧北捡到一个累赘,似是认识小郡主的人,届时一起带回来复命。 “我没这么说,你冤枉我。” 易鸣鸢哼了一声,那是她的故乡,她从小到大居住的地方,值不值得眷恋才轮不到他来评判,“我只是用更加通俗简易的话解释给你听,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这样的道理我们那儿刚开蒙的黄口小儿都懂,你多看看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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