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三儿家地上的绿豆渣糖水便是证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陆文远此刻的鞋子上还沾有欢哥家的绿豆渣。” 尹涛闻听此言,立即走上前去查看。果然如沈亭山所说,陆文远的鞋子上还残留有绿豆渣滓。 沈亭山接着道:“至于你为何要帮李执事,便是我刚刚所说,李执事用你与欢哥的秘密威胁你。” 孙文鹏问道:“那李执事如皮三儿情同手足,为什么要害他?还有,那些凶器和赃物可都是在陆文远家中找出来的。李氏与陆文远的私情你又如何解释?”
第15章 失踪人口 “因为私盐。”沈亭山斩钉截铁道。 孙文鹏眼里有些恍惚,定了定神,强装镇定道:“什么私盐?” “皮三儿受黄柳生之托,一直暗中贩卖私盐。李执事得知此事后,想从中分得一杯羹,岂料皮三儿不肯让出利益。于是,李执事便向裴荻揭发了这件事。” 听到裴荻的名字,尹涛顿时紧张起来,“我师傅?” “李执事与裴荻乃是酒友,据章记酒栈掌柜所说,李执事曾多次说要将皮三儿介绍给裴荻认识。实际上,他是想让裴荻参与到这场私盐买卖当中。”沈亭山说到这突然停顿了一下,看向尹涛,接着道:“他想借裴荻的手彻底搅浑这趟水。” 尹涛颤抖道:“你的意思是......我师傅是因为不愿意加入他们才被害的?” 沈亭山叹了口气,眼里露出些许同情:“不,裴荻是因为想要的太多才被杀害。根据我们调查,裴荻在赌坊欠下大量赌资早已无力偿还。那日,裴荻对皮三儿的审讯并非审讯,而是威胁与恐吓。皮三儿假意接受后,当晚便与裴荻相约河堤,趁其不备将其杀害。” 陈脊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我想起来了!李氏说过,皮三儿从巡检司回去后一直痛斥李执事,这么说的话,这事就解释得通了。” 沈亭山轻笑着点点头,接着道:“皮三儿从裴荻口中得知此事是李执事泄露的,因此又与李执事大吵了一架,此事被丫鬟青儿目睹,亦是人证。李执事没想到的是,皮三儿竟会直接将裴荻杀死,但事已至此,他又心生一计,索性利用陆庠生,将皮三儿杀死独吞私盐买卖。” “这只是你的猜测,我师父不是这样的人!”尹涛情绪颇为激动,显然难以接受。 沈亭山接着向众人解释道:“你们问我李执事是如何杀人的,实际上,他只杀了皮三儿一次。” “什么?” 众人不解地看着沈亭山,沈亭山深吸一口气,说道:“皮三儿暗中买卖私盐,鱼肉百姓,邻里对其早已心生不满。当陆庠生要杀害皮三儿的消息传来,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次机会。第一个下手的,是李氏。她给皮三儿递了碗加了麻沸散的莲子羹,正是这碗莲子羹,让原本强壮的皮三儿失去了战斗力。第二个动手的,是李执事,他与陆文远完成了交接,趁皮三儿昏昏欲睡之际,直接将他捅死。”。 沈亭山的语气突然变得低沉起来:“但是,李执事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藏在院中等待其他的凶手。” 陈脊瞪大了眼睛:“其他凶手?” 沈亭山看向赵十一,继续说道:“还记得那日勘验尸体时,你说尸体上还有二十六刀吗?这二十六刀其实并非一男一女所致,而是参宴宾客中的人一刀一刀刺下的。” “你的意思是......每个人都刺了一刀?”孙文鹏惊愕地问道:“那到底是谁杀了皮三儿?” 沈亭山瞥了一眼孙文鹏,缓缓说道:“每个人都是凶手,但每个人都不是真正的凶手。” 孙文鹏愣住了,“这怎么……” “李执事放出的谣言让每个有心杀皮三儿的人都等到了一个机会。这句话还是李氏提醒了我,只要有一个人动手就成功了。实际上,宴席之上,每桌都有人中途离开,他们见皮三儿已死,心怀愤恨地刺下了后面的二十六刀。但每个人刺完一刀后,都选择了离开。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而最好的替罪羊就是已经疯了的陆庠生。” 陈脊张大了嘴巴,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所以每个人都在做伪证?” “没错。”沈亭山点了点头,“李执事杀人后一直留在院中,等时辰差不多后,他就去地窖里取了冰块,而后又回到前厅与陆庠生交换,并将冰块交给他。陆庠生按照约定,来到后院写下‘阝’字,并利用冰块制造了密室杀人的假象。最后,他又砍了自己一刀故意让后院看守瞧见。” 陈脊问道:“既然他是故意要让人发现的,那他又为何要出现在欢哥院中?还让欢哥伪证?” 沈亭山看向陆文远说道,“那日,你是被欢哥强行拉回家中的吧。”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皮三儿家与欢哥家相距不远,想来你逃跑时恰巧被欢哥瞧见,他不忍心你因此背上杀人罪名,所以又砍了你一刀,并替你做了伪证。这几日,你出逃在外,直到被抓,才不得以承认了罪行。” 孙文鹏反驳道:“故事倒是圆满,证据呢?” 沈亭山微微点头,他扫视众人,最终将视线落到赵十一身上,道:“赵十一,烦你将情况与大家解释下。” 赵十一点了点头,语气平淡道:“沈大人除了叫我来为陆文远治伤外,还交代我检验了他臂上的刀伤。经过仔细验查,我发现他臂上的伤口实际上是两次刀割所致。一刀是由他自己划的,因为右利手的关系,伤口呈左深右浅的状态,刀口形状与在陆庠生家搜出的凶器一致。另一刀伤口则是右深左浅,为他人持利器所伤。经过对比,刀口形状与欢哥提交到县衙的刀具一致。” 这一番话所涉事情繁多,众人听了都缄声静思。 片刻后,尹涛回过神来,问道,“等等,大人,你刚才说冰块?” 沈亭山解释道:“那日盐船被劫,海上大雾弥漫实际上是有心人利用冰块燃烧生雾伪造出的假象。而这伪造所需的冰块就藏在皮三儿的地窖当中。知道地窖这个秘密的就只有李执事和皮三儿夫妇。” 尹涛追问道:“这事与八年前的盐船被劫案可有关系?皮三儿的私盐是黄柳生给他的......难道这一切都是黄柳生在搞鬼?黄柳生利用皮三儿贩卖私盐,掠夺盐船。而这几起命案不过是分赃不均引起的?” 孙文鹏接话道:“还有李氏与陆庠生的奸情又是怎么回事?” 沈亭山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 其实,此案还有许多疑点。 八年前的盐船被劫案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真相?黄柳生的真实身份又是何许人也?如果真的是黄柳生在幕后操纵这一切,他是如何撬动四时药行犯下下毒的恶行的?还有,盐商们看起来与此事毫无关联,但私盐泛滥,他们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所有的关键都指向了李执事,这个八年前与皮三儿一同在船上的人。 沈亭山派去跟踪李执事的差役已有一日没有消息了。前一日传来的消息是,李执事在金凤楼中出现。现下,沈亭山已经另外派人去金凤楼寻他了。 沈亭山暗中祈祷了许久不要出什么事情,但不幸的消息还是传来了。 “大人,派去跟踪李执事的差役被发现死在了金凤楼附近的玉带桥下,李执事也失踪了!” 玉带桥下柳树繁盛,绿堤清河本是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地界。然而,此刻却被一起命案打破了宁静。 几个孩童不知所谓地在往来人群中追逐嬉闹,对近在咫尺的危险毫无察觉。 陈脊看得心惊肉跳,唯恐他们撞见尸体,忙令差役将他们带离此处。 同时,他迅速命人将周遭围了起来。不远处正在享受垂钓之乐的老翁往这边看了一眼,骂咧咧地收起钓具离开。 赵十一心无旁骛地勘验着尸体,沈亭山则向发现尸体的大娘询问情况。 “大娘,刚才情况如何你且细细说来。” 大娘吓得脸色苍白,颤抖地回道:“民妇原本在这浆洗衣物,忽然就瞧见河中央漂来了一具尸体,仔细看好像还穿着官差的衣服。大人,你想想这多吓人啊!我赶紧就跑去喊人,一个人就喊二个人,两个人就喊三个人,三个人就......” 沈亭山连忙止住她,道:“大娘,大娘,然后呢?” 大娘道:“然后你们就来了呀!还得是官府有法子,就拿那个网,那个钩子,一甩一网就捞上来了。哇,竟真的是个官爷。大人,我听说最近官府在抓那个黄......黄树生?这人该不会就是他弄死的吧,哎呦,大人可得赶紧把这个树生的捉住咯,太可怕了!” 沈亭山本就为了案情头疼,如今被大娘这一番话更是搅得心烦意乱。 他急忙令差役将大娘带下去,然后转向赵十一问道:“情况如何?” 赵十一道:“尸身肤黄而不发白,口开眼睁,五官中无水滴流出,两手不拳缩,脚底板不发白。头部有致命伤损,伤痕呈黑色。是被人用石块重击毙命后再推入水中抛尸的。” 陈脊闻言,凝眉道:“那李执事应该不通武艺才是,想要杀死差役可不是件易事。难不成他是发现了差役跟踪,躲在暗处偷袭的?” 沈亭山若有所思的摇摇头,轻声道:“不可武断,差役是不是李执事所杀还有待调查。” 尹涛问道:“沈大人的意思是,这幕后还有他人?” 现场人多口杂,沈亭山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简单应道:“我也不知,只是一切都要讲究证据。” 陈脊叹了口气,看向差役的尸体,眼神里流露出许多同情和忧伤,“这案子查到现在又多了一条人命。可怜你因公殉命,你放心,你的家眷府衙会好生照顾的。” 沈亭山走到陈脊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当务之急,我们要先搞清楚李执事去哪了。他是自己躲起来了,还是被人捉走了。甚至......是不是还活着。” “那我们现在从何查起?” “金凤楼。既然李执事最后出现的地方是金凤楼,我们就去那查。”沈亭山说着压低了声音,附到陈脊耳畔,悄声道:“顺便,我们去打听下马荣的情况。” 陈脊颔首道:“行,我们现在就去。” 沈亭山止住道,“且慢。”接着转身面对尹涛和赵十一,吩咐道:“尹巡检,你去调查下出入山阴的码头和各大官道、关隘看看是否有李执事的通关记录。赵仵作,此处交由你料理。还有,陆庠生暂时仍需关押,劳你费心照料。” 尹涛领了命,提笔在巡视册上录明情况。陈脊注意到他左臂似乎有伤,忙问:“这是怎么了?” 尹涛笑了笑,摸着自己的手臂道:“无事。前日在酒栈遇到你们时,我其实刚从城外的墓地回来。我想给师傅挑块好地,没成想,夜里黑倒被树枝骗了伤。一点小事,不劳大人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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