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莺不疑有他,打了热水过来,才要进门,时春又说:“娘娘说把艾草拿出来一些,给各殿里都烧一些。” 把秋莺支走以后,她进来在铜盆里将干净的巾帕淘洗好,折叠着贴放在祝蘅枝的额头上,又给她擦着手心。 但根本就是徒劳无功。 时春能想到的人只有去西直门找太子殿下。 想当初在邺州的时候,自家娘娘还不是太子妃,太子殿下都能过来看她,现在已经是太子妃了,即使太子殿下并不是那么喜欢娘娘,那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想到这里,她从祝蘅枝的妆奁中取出了她的令牌。 一出门秋莺正在门外,问她早膳传多少的事情。 她灵机一动,撒了个谎:“娘娘今天起来乏得很,直呼恶心,意思是别传早膳了,也不想被人搅扰。” 秋莺听着她的描述,怎么感觉都不大对劲,“娘娘可是——”时春立刻给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娘娘怀疑是身上有了,我们也知道,先前殿下天天往我们娘娘跟前跑,夜夜到了下半夜才叫水,但娘娘的意思是,不想先惊动宫里。” 秋莺也看见了时春手里的令牌,点了点头,“那时春姐姐去吧,我守在门口。” 时春见秋莺信了自己的谎话,转过身后松了一口气。 一出了东宫,她便直接前往西直门。 路上碰见的医官全都关门了,药材铺的药材也都被秦阙收购了救助成片的难民了。 时春只能去找秦阙。 当差的不是昨天那个小哥,而是另一个,瞧着面生。 时春知道秦阙不想见祝蘅枝,只好先拿着她的令牌和小哥说:“太子妃娘娘有事要问陈詹事。” 小哥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遍:“陈詹事?” “对,一些关于东宫很要紧的事情。” 小哥见她语气笃定,于是拿着祝蘅枝的令牌去找了陈听澜。 不过多时,陈听澜便出来了。 他看见只有时春一个人,心中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只好招了招手,让时春进来。 等到了四下无人的地方,时春才压着哭腔和陈听澜道:“陈詹事,求您和太子殿下说一声,救救我们娘娘。” “太子妃娘娘怎么了?是东宫出了什么事吗?”陈听澜一脸着急。 毕竟在现在这样的时候,秦阙这边最忌讳的就是祸起萧墙,后院失火。 时春简单地将昨天和今天的事情和陈听澜说了,又补了句:“奴婢也不知道是昨天过来的路上染上的还是回了东宫的事情。” 陈听澜略微一沉吟,先安抚了时春的情绪,又说:“你且在此地等着,我去找殿下,这么大的事情,殿下不会袖手旁观。” 时春用帕子擦干了自己的眼泪,朝着陈听澜点了点头。 秦阙这些日子在西直门处理灾情,也是命人寻了许多医术来,看看能不能从上面找找方子,此时听见陈听澜进来,抬了下眼,看见了他手里攥着的令牌,语气有些不耐烦:“她又来了?告诉她,孤很忙,不见,让她回东宫好好呆着。” “不是,是娘娘跟前的婢女来的。”陈听澜颔首。 秦阙只是“嗯”了下,没有什么表示。 “那个婢女说,娘娘她,似乎感染了,时疫。”陈听澜立在下首,一壁观察着秦阙的面色一壁说话。 陈听澜捏着书边的手倏地一下便收紧了,他紧皱着眉头:“什么?” 陈听澜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太子妃娘娘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怕给殿下惹麻烦,不敢从内宫里请太医,外面的药材又被您收完了。” 这句话一出,便算是把秦阙的话堵死了。 就等着问他一句,到底管还是不管了。 秦阙放下手里的书,拽过一边架子上搭着的大氅,“去把康郎中给我叫过来,回东宫。” 陈听澜拱了拱手,应了声:“是。” 时春不会骑马,是一路小跑过来的,但秦阙和陈听澜回东宫,肯定是要骑马的。 陈听澜看着脸冻得通红的时春,朝她递出了手掌:“时春姑娘,失礼了。” 说着小臂一用力,便将时春扶上了自己马匹的前面,骑马带她回去。 时春一路上都不敢睁眼睛,手紧紧握着辔绳。 感觉过去了很久很久,才到东宫。 东宫里的下人看见秦阙直接回来,不免惊讶。 陈听澜知道秦阙留不了多长时间,于是止住了下人,“不必准备什么,殿下很快就走。” 陈听澜到底是外臣,不好进祝蘅枝的寝殿,便在外面守着。 秦阙在她殿中的绣桌旁坐了,等着康郎中为祝蘅枝诊断。 “烦请姑娘让娘娘把手伸出来。”康郎中和时春示意。 时春已经系好面纱,将祝蘅枝的手从帷帐里伸了出来。 康郎中把过脉后,倒吸了口冷气,又和时春道:“再看看娘娘身上是否有异常。” 时春依言拨开祝蘅枝堆在脖颈处的发丝,轻轻将她的衣领往外翻了翻,惊呼出声。 “娘娘的脖子上起了疹子!” 秦阙闻言,瞳孔骤缩:“和她说了安安稳稳呆在东宫里,哪里都不要去,偏生不听,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康郎中叹了声,将把脉的腕垫和丝巾放进自己的诊断箱里,走到秦阙跟前,才躬身说:“娘娘她,的确是不慎感染了时疫。” 他看见秦阙眉心紧蹙,又补充说:“不过看着情况不算特别严重,发现的早,好好用药,便不会有大碍。” 秦阙点了点头,一边起身一边说:“那你就写方子,该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 康郎中欲言又止了下,“只是,娘娘现在的身体情况有些特殊。” 秦阙看着他,同床共枕这么多日子,他倒是不知道祝蘅枝的身体又什么特殊的。 康郎中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小人刚刚诊出来,娘娘已有一月左右的身孕,只是不太明显,如若正常用药,恐导致流产。” 即使他不是皇室中人,他也知晓,床上躺着的那位太子妃腹中的是当今大燕的皇长孙,秦阙必然重视。 秦阙一愣,看向时春:“她有孕了?” 时春也怔住了,她早上只是同秋莺扯谎,没想到是真得,但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秦阙似乎思索了一阵,“该怎么治就怎么治。” 他身强体健的,等眼下的风波平息了再要孩子也不迟。 康郎中房子拟完后,已经不见了秦阙的踪影。 时春千恩万谢地将康郎中送到门口,陈听澜正好也在。 “殿下还有事情要忙,你将方子给我,我去取了要再送回东宫来。”陈听澜看着时春手里捏着的药方说。 时春没有多做犹豫。 毕竟她不会骑马,相比之下,陈听澜脚程快,面子也大,这些日子又对自家娘娘很是照顾,于是便将方子给了陈听澜。 陈听澜果然说到做到,半个时辰后,他便带着一身冰冷将包好扎成捆的药材带回了东宫送到了时春手里。 时春对外只说是安胎药,但煎药煮药的事情从不假手他人。 她煎好药倒在碗里后,将药端到了祝蘅枝殿中。 她看着祝蘅枝尚且很是平坦的小腹,轻声呢喃:“娘娘还是永远不要知道这件事情的好,等病好了就是什么也没发生,也免得伤心一回。” 她这么说着,眼睛却红了,用勺子舀了一口,吹了吹,又自己试了试温度,才递到祝蘅枝唇边。 但她的唇抿得很紧,没送进去多少,倒是很多都顺着唇角淌进了衣衫里。 时春忙将药碗放在一边,为祝蘅枝擦着。 她看着药碗里的药,再次舀了一勺子,这次倒是尽数进了祝蘅枝的嘴里,但却呛了她一口。 这一呛,反倒叫祝蘅枝的意识都清醒了过来。 但她身上确实困乏无力,骨节处还隐隐泛疼,只能张开嘴,任由时春将苦涩的药喂进她的嘴里。 很快,药碗便见了底。 时春将药碗搁在一边,担忧地看着祝蘅枝:“娘娘若是觉得苦,奴婢便去拿方糖过来。” 祝蘅枝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尝不到味道的。” 这话说得淡淡,但时春却觉得难受。 还没等她说话,祝蘅枝牵了牵唇,“其实,刚刚的话我都听到了。”
第26章 流产 时春捏着帕子的手明显顿了一下,而后她故作轻松地笑了声:“殿下那会儿带郎中来过了,说要不遗余力的治好娘娘,您毕竟是殿下的发妻,不必担忧,奴婢也会寸步不离地守在您身边的。” 但她没有意识到,她这话说到后面的时候,声音中已经隐隐带上了哭腔。 祝蘅枝偏过头去,咳了两声:“没事,我知道我现在这个情况,也不适合有孩子。” 时春张了张唇,最后只能无力地说出一句:“娘娘与殿下都还年轻,来日方长。” 祝蘅枝以鼻音“嗯”了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你先出去吧,我想再睡会儿。” 时春只以为是她心情不好,便不再久留,将她额头上的白巾换下来在铜盆里淘洗了,又重新敷上,甚是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才退了出去。 也不知是不是祝蘅枝运气好,每日喝着康郎中开的药,但直到病情大愈前,孩子仍平安在她腹中。 至于她先前让人隔在后院里那些染上瘟疫或者疑似染上瘟疫的侍从,她是后来能下床了才听时春说是秦阙上次回来后将人都处理了。 但祝蘅枝知晓,以秦阙的性子和手段,那些侍从是活不了的。 天气一天天变暖,祝蘅枝大愈后,秦阙仍然没有回东宫。 但她也能听到消息,西直门那边的情况基本已经控制住了,只是还有一些善后工作。 祝蘅枝倒也清闲,逗逗鸟雀点点账,时而给腹中的孩子做一些小衣裳和虎头帽。 高阳王家的一个小庶女,叫做秦宜宁的,往东宫递了拜帖。 论起来秦宜宁算是秦阙的堂妹,不过并非是高阳王的正妃所出,祝蘅枝初来燕国,倒也没怎么听过。 是秋莺与她讲,秦宜宁的生母原是楚国前朝的亡国公主,前朝覆灭之后,一度沦落成教坊里的舞姬,后来被高阳王看中给她赎了身带回了府中,开始盛宠不衰,不过两个月腹中便有了秦宜宁,但高阳王妻妾众多,没多久便将她抛诸脑后了。 这么说来,秦宜宁也算是与她一样,是少失所恃。 祝蘅枝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又想着左右无聊,便让人领她进来了。 秦宜宁虽然与她一样少年不顺,性子却甚是明媚,很乖顺地和她行了礼,便坐在她对面,看着她手里正绣了一半的虎头帽,眼睛仿佛有繁星点点:“娘娘的虎头帽绣的真好。” 祝蘅枝抿唇笑了笑,“平日里无聊,也算是打发时间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1 首页 上一页 19 20 21 22 23 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