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春不明白祝蘅枝在想什么,但看着她一脸淡定,也知道她可能是心中有了谋算,也没有多问,只是应着,问道:“那我们也是回家吗?” 她说的家,是祝宅。 祝蘅枝思虑了下,又道:“你也放出我打算变卖祝宅的消息去,我们不回去。” “啊?那去哪?” “我想筠儿了。”祝蘅枝的目光看向燕宫的方向。 这些日子忙于经营雾绡阁,即使秦阙偶尔会带筠儿出来,但也见不了几面。 “那要去禀告陛下吗?”时春不知祝蘅枝这样,要怎么进宫。 祝蘅枝却向空中扬声道:“还请几位缇骑回去通报陛下一声,说我想见他。” 空中无人回话,但祝蘅枝知道,已经有人前去通报了。 “做我给你吩咐的事情去吧,下午陪我进宫。”祝蘅枝平声吩咐。 果然,一个时辰后,秦阙的车架就停在了雾绡阁门口。 祝蘅枝推开门,秦阙正撑着一把伞立在门口,朝她伸出手来。 天子出行,全城封禁,街上空荡荡的,放眼望去,只有一片白茫茫。 祝蘅枝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大氅,走到秦阙的伞底下,仰头看着他。 秦阙握住她的手,往里哈了口热气,柔声问道:“冷不冷?” 祝蘅枝轻轻摇头。 “走,我们回家。” 而后引着祝蘅枝上了车架。 其实祝蘅枝想要回宫,除了见筠儿,还有不得不和秦阙商议的事情。 那便是筹备的粮草的运送问题,也是她现在的更担心的事情,毕竟秦阙当时将虎符给了她,这就意味着她到时候肯定是不能留在洛阳的。 而且真得要南攻楚国的话,她想亲手将母亲的牌位从金陵的太庙里接回来,而不是假手他人。 母亲早逝,临终前膝下只有她一人,可能在她看来,哥哥幼时走失,应该早已亡于战火之中,她若是不去将牌位接回来,枉为人女。 秦阙却不知道她想了这么多,只以为她是想通了,打算给自己一个机会了,故而以天子仪仗前来接她回宫。 对外则依旧声称,临近年关,要将在青行寺养病的皇后接回宫来,自然也没有人敢多做议论。 筠儿一见到她,就扑进她的怀中,紧紧抱着她不肯撒手:“阿娘,筠儿好想你,总算是见到你了。” 筠儿说着将头埋在祝蘅枝的颈窝里蹭着。 祝蘅枝也抱着筠儿在原地转了两个圈,而后在她脸颊旁边轻轻啄了一口,眼睛一弯,像是初生的新月,笑得温柔:“阿娘也想我们筠儿。” 过了许久,筠儿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的手。 祝蘅枝弯下腰用指节轻轻蹭了蹭筠儿的鼻梁,道:“阿娘过年这段时间,都在宫中,不想别的事情,一定好好陪陪我们筠儿。” 筠儿到底小孩子心性,闻言便笑了起来,又偷偷觑了一眼立在祝蘅枝身后的秦阙,拽了拽她的衣袖,说:“阿娘,能不能少分点时间陪爹爹?”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眶红红的,像是受尽了委屈的小白兔。 祝蘅枝看来一眼秦阙,意识到了些什么,便问了句:“筠儿告诉阿娘,发生了什么,阿娘替你做主!” 筠儿的表情更加委屈,她瘪了瘪嘴:“爹爹他每次都偷偷去找阿娘,他不让筠儿见阿娘。” 确实,秦阙这几次出来的时候都没有带筠儿,她每次说想见见筠儿的时候,秦阙也都是说下次,可从来都是下次。 祝蘅枝安抚着筠儿的心绪,也跟着说:“好好好,你爹爹坏,阿娘好,阿娘不是回来了吗?” 筠儿闻言,更是抱着她的胳膊不肯撒手。 在祝蘅枝弯腰摸着她头顶的时候,抬头看向秦阙,给他扮了鬼脸,似乎是在说,“你休想和我抢阿娘。” 秦阙虽是无奈,但也乐见她们在一起的场景。 总算是能一家人短暂在一起一段时间了。 他看着时候差不多了,才和祝蘅枝说:“蘅枝,今日腊月二十三,北方小年,宫中晚上设了宴席,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再去赴宴?” 带着些许征询的语气。 虽然他更想和祝蘅枝多待一会儿。 祝蘅枝愣了愣,有些惊愕,不免问了句:“现下竟然已经小年了吗?” 她这段时间实在是将经历都放在了雾绡阁以及和关中商贾谈粮食价格的事情上了,已经许久不曾回过祝宅了,基本上都是在雾绡阁二楼自己的小房间里吃住了。 秦阙趁机凑近她,道:“是啊,夫人醉心于自己的事情,一不着家,忘了家中还有郎君和女儿等着你,二竟然忘了今日已经小年了,着实该罚。” 祝蘅枝被他这近乎于咬耳朵的话说得脸颊一热,寻了个由头为自己辩解:“我又不曾在你们大燕过过小年,楚国的小年是明日才对,”说着又匆匆转了话题:“那我抱着筠儿去小憩一会儿,陛下政务繁忙,我便不在此多留了。” 秦阙将她们母女送回寝殿,又在她身边问:“怎么还叫‘陛下’呢?怪生分的。” 祝蘅枝转头看了他一眼,反问道:“那我叫什么?这毕竟是宫闱之中,我总不能直接叫你名讳吧?” 这些规矩她还是有的。 “就不能叫……” 秦阙看了眼被祝蘅枝牵在手里的筠儿,一时欲言又止,只能说出一句:“算了,没什么。” 没了其他事情的烦扰,祝蘅枝难得睡得这般安心。 一直到了将近黄昏的时候,才被时春唤醒。 刚起身,便看见秦阙已经出现在自己的外殿。 筠儿则在秦阙的示意下被秋莺带下去更衣了,殿内仅有祝蘅枝、秦阙和时春三人。 秦阙朝时春摆了摆手,让她也先下去。 时春向来不敢违逆秦阙。 等到门被阖上了,秦阙才走过来,从背后拥住她。 祝蘅枝轻轻挣扎,“别闹,我得梳妆更衣,一会儿该赶不上了。” “那就让他们等着。”秦阙这话说得好生无赖,左右就是不肯松开祝蘅枝。 秦阙的气息轻落在她露在外面的脖颈上,问:“你还记不记得那会儿我不让你叫我‘陛下’的事情?” “记得,怎么了?”祝蘅枝有些难耐地躲了躲他的气息,却让秦阙的唇贴在了她的侧颈上。 她由脊柱上传来一阵颤栗酥麻感。 一时间不敢乱动。 “你我是夫妻,你为什么不能像别家的娘子一样叫我一声‘夫君’?”秦阙说这话的时候,颇有几分小孩子无理取闹的感觉。 祝蘅枝耳廓一红,纠结了半天,才吐出一句:“我叫不出来,太,太难为情了。” 对她而言,最开始的时候,秦阙是合作盟友,她按照身份,叫他“殿下”,后来,即使是被圣旨赐婚,但按照礼仪尊卑,也应当叫他一声“殿下”,即使在两人当年春宵一梦的时候,祝蘅枝也从来没有叫过一声“夫君”。 后来,两人闹僵,甚至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她便直接唤他名字,在宫闱之中,仍然是叫他“陛下”,但秦阙口中的“夫君”二字,她是真得说不出来一句。 秦阙见她神色别扭,也不继续为难她,便道:“不想叫这个也无妨,换个称呼便是。” “什么?”祝蘅枝闷闷出声。 “我在先帝的诸多儿子中,其实行二,你叫我一声‘二郎’也行。”秦阙搂着她腰身的手又紧了紧。 怎么有种民间恩爱夫妻之间调|情的感觉? 祝蘅枝脸上也烧起一片彤云,支支吾吾着不肯出声。 但她能感觉秦阙的手再收紧。 她现在在他怀里,还是以这样的姿势,如果秦阙想乱来的话,她将毫无还手之力。 她情急之下,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她想起从前在和陇西来的商贾闲聊时,尝听闻他们那边的叫法,于是叫了声:“二哥”。 声音很小,如蚊呐声。 但秦阙还是听见了,立时喜笑颜开,转到她前面来,道:“叫二哥也好,比什么陛下、殿下的都好。” 祝蘅枝点头应着。 不知是几年未变秦阙的确变了,还是她从前看秦阙的眼光问题,她总觉得如今的秦阙,和从前真得是判若两人,有时候让她生出一些不切实际的感受。 在寝殿里没有耽误太久,祝蘅枝说着要前去赴宴,便将秦阙“赶”了出去,让时春伺候她梳洗更衣后,才和秦阙一同前往宴席。 其实历来大燕对于临近年关的小年并不是特别的重视,但秦阙还是想着要以这样的方式迎接祝蘅枝回宫,才能显得足够重视。 秦阙的确准备的丰盛,宴请了朝中的内阁重臣和一些宗室子弟。 她远远地便看见陈听澜是坐在右下手的位置,秦宜宁的位置就在他的旁边。 秦宜宁遥遥敬了她一杯,她点头应下。 说笑着上了一折子戏,是《百花亭》。 之前的歌舞也好,丝竹也罢,祝蘅枝看着都兴致恹恹,只有这以折子《百花亭》让她捏在手中的酒杯迟迟不曾放下。 秦阙留意到她的神色,一直到结束才问她:“喜欢这折子戏?” 祝蘅枝这才回过头来看秦阙,轻轻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只是看到后不免感慨一句,什么比比翼鸟、连理枝,帝王之恩最难承,最后还是要魂断马嵬,玉颜泥土,恨遗千秋。” 祝蘅枝说着轻叹一声,并没有转头去看秦阙,自然也就没有留意到他越来越难看的神色。 秦阙隔着宽大的衣袖,握住她的手,语气有些颤抖,他现在最听不得这样的话了,“蘅枝,你莫说了……” 但祝蘅枝并未在意,继续道:“我瞧着,倒不如早悟兰因,早脱苦海,休恋逝水。” 她这句话便让秦阙想起了当时他在寺中求签时,求了三次都是一模一样的下下签,那和尚和他说的话,也是这句——早悟兰因,早脱苦海。 他的呼吸一时有些急促。 但还是强稳住心神,和祝蘅枝道:“蘅枝,明皇和贵妃是他们,我们于他们不同,你是我的结发妻子,我断然不会舍弃你的。” 他一边和祝蘅枝说话,一边想着,等下去一定要好好问责准备的女官,怎么什么戏也往这样的宴席上放。 祝蘅枝却像是洞察了他的心思一样,转头道:“你也别怪准备这戏的宫人,我不过随口感慨两句罢了,即使你是明皇,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秦阙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又恢复了平常,也算是稍稍安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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