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喝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背过身,轻轻叹了口气。 夜风依旧,吹凉了她的双手。 不出半柱香的功夫,身后当啷一声茶盏落地的声响。 李妍回头,目光里沈寒舟摇摇晃晃,强行坐在那里,苦苦支撑。 她看不下去,将身上的白衣解下,物归原主,裹在他身上。 伸手的瞬间,沈寒舟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那双眼眸注视着李妍,似乎欲言又止。 他薄唇上下碰了碰,没有发出声音。 李妍愣住。 她看得到,他在说: 平安回来。 恍惚之间,沈寒舟终是支撑不住,一头扎进她的怀里。 满身星洲水沉的檀香味铺面而来,柔和的发丝擦着李妍的面颊,轻轻落在她肩头上。 他睡沉了。 星空下,半山腰的小院子里只点着两只灯笼。 李妍坐在院中的小凳子上,伸手轻轻拍着他后背:“好,等我回来,给你炸桃花酥。” 她叹息,将手臂穿过他腋下,猛然一提。 身长八尺的男人被她打横抱在怀中,睡得深沉。 温热的额头贴在李妍的面颊上,细微而均匀的呼吸擦着脖颈,像是故意挠她痒痒。 李妍只低头看了一眼,更觉罪孽深重。 二十多年来,她都是以欣赏的角度来看待男人,还因为喜欢看美男而落了个“好色”的名头。 食色性也,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接受。 再者,她看归看,从没动过情,还能在某种程度上磨炼出坚不可摧的意志,她一直觉得挺得意。 现在,她明白了,什么磨炼意志,纯粹是因为对手不行! 比如怀里这,简直有摧枯拉朽的神力,多看两眼睡颜,都能让她道心基本崩塌。 书里写的“妖妃祸国”“乱世红颜”,差不多也就是这个级别了。 要是自己当了皇帝,后宫都是沈寒舟这样的美男……什么意志力,早就见鬼去了。 她一边默念心经,一边抱着沈寒舟,小心翼翼送进厢房里,把他安顿在床上。 坐在床边,看着那张清冷绝色的容颜,隔着被子轻轻拍着他肩头,李妍像哄孩子一般柔声说:“多休息会儿,从我们出山庄起,你就没好好休息过。” 说完,便觉得自己在对不起沈寒舟这条路上,又往前多迈了一步。 柳河县的夜和青州不一样,又冷又安静,李妍一身夜行衣站在山崖上,风吹得她无比清醒。 “陈家少爷找到了,在风月楼赌银子。”于北蹲在树上,拱手道,“彭兴州说的是实话,县城路上埋伏的都是山匪,我找机会对了几句,他们自称新盗门。但我问埋伏起来是干什么,他们不说。” 他跳下树,从怀里掏出张纸,恭敬递给李妍:“我打晕两个,从他们身上摸出来的。” 白纸展开,上面画着个眉清目秀的男人。 小冠高竖,两条发带披到肩头,分明是沈寒舟。 离谱的是,这画的最下面,却写着悬赏李妍的字样。 “人都没搞清楚,就想抓我。”她吐槽一句。 但这不是重点。 她神情肃然,缓缓抬眼看着于北:“我们是临时起意来柳河,他们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正午之前,李妍自己都不知道会在今天到柳河,完全是依据在府衙见过秦尚之后做出的决定。 她仓促到,连出发的马车都是让曹切临时从商行找来的。 “如果秦大人不找上门,我本也不打算亲自来柳河。我们的探子实力比府衙强,抖出过往真相只是早晚问题。” 她拿出火折子吹口气,火苗跳动而出。 透着火光,画像上细腻的笔触映入眼帘。 这根本不是临时就能画出十几张分发出去的东西。 虽然纸张很差,但笔法极为细腻,非一般水准。 在一个土匪窝子里,有人能画这种图,还画出很多张分发出去,最少要一天时间。 也就是说,最起码这个画画像的人,比李妍自己都更早知道她会来。 “邪门了。”她轻声道,将手里的画凑在火苗上,烧了个干净。 余烬随风飘荡,晃晃悠悠落在地上。 李妍拿起桌上的长剑就要走。 “大小姐。”于北唤她,“……还是我一个人去吧,这县城至少半数家里都养得有看门狗,您亲自去太危险了。” “看门狗?” 李妍将长剑别在腰上,垂眸想了片刻,又将桌上的锦囊拿起:“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可是……”于北有些急切,“我答应沈账房这一趟绝对不让您冲前面。” 她愣了下,望着于北:“我是主子还是他是主子?” 于北抿嘴,低下头,双手抱拳行礼:“主子。” 李妍没说话,她目光越过于北弯下的腰杆,看向他身后漆黑的厢房:“他什么时候说的?” “他假装呕吐出院子后就把我抓到一旁,说今夜您十之八九会把他药晕过去,专门叮嘱属下保护好您。” “……”李妍眼角直跳。 她抿嘴,转身就走。 好个沈寒舟,亏她还在觉得做过了头,满心愧疚。 原来谁算计谁还不一定呢! 她居然还愧疚地要给他做桃花酥,还是让他安心做梦,梦里什么都有。 第27章 中计了 夜已子时,李妍和于北一前一后,借着月色遮掩,踏着漆黑绵延的山川轮廓,跳上柳河城墙,望向不远处的陈家大宅。 近距离看过来才能发现,这竟然是个面积惊人的建筑群。 白墙黑瓦,波纹状的院墙将宅邸分成前后两个大部分。 李妍站在城墙的门楼上,粗粗一算,这里竟比青州府衙还大上三五倍。 “陈家定居柳河不到二十年,祖上是先帝时期尚书省官员,致仕之后还乡,专门挑了这块地盖了院落。”于北指着眼前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的院落,“这一代家主明面上依靠向农户出借田地,以及开办柳河书院,收取薪金过活,但其实大头是放高利贷。” “目前陈员外在想办法,想给他唯一的儿子陈丰俊,在府衙买个县丞的官职。”他指着大宅后院,“陈员外也不是什么好人,四房妾室,今晚他宿在三房的院子里,就是那边。” 说到这,于北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再开口:“大小姐,狗真的多。他们几房妻妾应该有内斗,每个院子都养着老黄狗,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真太危险了。” “为什么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李妍反问。 她望向于北,从腰间锦囊里倒出几枚黑丸子,递给他:“拿着。” 于北看着一捧黑丸子,满脸不解。 “有个词叫灯下黑。”李妍两指捏着一颗,狡黠一笑。 她猛然抬手,往城下空地奋力一掷。 嗖的一声,一簇火苗窜天而起,直奔半空,“嘭”一声炸响,绚烂的烟花绽放开。 霎时间,柳河县的狗就像是过年一般,此起彼伏,疯狂吠叫。 一传二,二传十,眨眼功夫,整个县城都笼罩在一片狗叫声里。 于北顿时了然。 两人飞身跳下城墙,在一片犬吠中,冲上陈家院墙,翻身而入。 跳进去时,李妍还转身又往外多扔出去三枚。 三朵烟花照亮夜空,狗叫声声震震闹个不停。 不多时,陈家人便受不了了,开窗大骂:“谁家小儿胡闹?!半夜让不让人睡觉?!” “大黄!别叫了!你比炮仗都烦人!” “夫人,管管你们院子的狗,是样子是终于疯了么?” 吆喝声,谩骂声,很快就在院子里传开。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狗叫和不能入睡上,根本没人注意到蹲在屋檐上的李妍和于北。 “你去后院,我去前院。”李妍指着说,“摸清楚有没有密室,如果能找到陈家和土匪勾结的证据更好,找不到就算了,别冒风险。” “属下得令。”于北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院子没闹腾多久又安静了下来。 李妍悄悄踩在瓦片上,翻进陈员外的书房。 就算夜色深沉,她跳进来的瞬间,也着实被眼前一幕震撼。 书房里博古架全是金丝楠木的材质,正中一盘香炉是纯正的紫铜锻造。 各种镀金摆件雕刻的惟妙惟肖,文房四宝样样都是当下最顶级的品质。 就算是青州第一富的李妍,也被这又土又豪,半分书香气息都没有的阵仗给惊讶到。 她小心翼翼摸索着,借着火折子的光,猫着腰在博古架上翻找。 土匪不是那么好联系的。 普通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陈家能和他们谈合作,就一定有特殊的联系方式。 比如往来书信,或者银子账目。 她一格一格查看,在最内侧的博古架上,找到了收放账目的位置。 每一本上都写着日期跨度,李妍顺手拿起来翻了几眼。 账本做得很精细,不像是假的。 但她毕竟不专业,得拿回去让沈寒舟分辨才行。 “五月……五月……”她小声念叨着,一本一本掀起来,找着去年五月的账册。 可就是怪了,独独去年五月和七八月的三册没有。 开头,她以为是自己没看清,跳过去了,第二遍干脆将它们扯出来,找得格外仔细。 没有,确实没有。 李妍诧异,想了想,趴在地上,往博古架里面望过去。 果不其然,在架子最下层最后面,居然有一只被隐藏的黑色木匣子。 她没多想,侧身探手,指尖拨弄两下匣子,将它从里面掏了出来。 那瞬间,寂静的书房里传出锁链滑动的声响。 她下意识抬头,眼里倒映出一只大铁笼子。 不等有所反应,咣当一声巨响,她被扣在了笼子里。 李妍愣了。 陈家居然还在书房里装置了这样的机关? 屋外顿时吵闹起来,有零零碎碎的脚步声直奔书房而来。 她抱着盒子,倒抽一口凉气。 遭了! 月色如水,照亮山间小院。 沈寒舟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他整个人不舒服地被摇晃着。 蒙汗药让他连睁眼都变得困难,只能隐约看到面前的人影。 那人一身藏青色衣衫,上面隐约瞧见些花样。 他声音恍然如隔世,沈寒舟很努力地听,却听不懂半个字。 直到他手里拿着个白色的物件,凑在他鼻子前,强行让他闻了一下。 沈寒舟瞬间清醒。 他愣了下,随后便是炸裂般的头疼席卷而来。 他蜷缩起身子,一阵反胃,扶着床边吐了出来。 那人忙拍着他后背顺气,招呼身后人端来一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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