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她肉不食肥,这签上只留了最嫩的脊肉。 姜瑶被他这番严肃的姿态逗得好笑,也不立刻去拿,就是看着他。 “我还是头一回见你做这个。”她夸张地伸出大拇指,倒有些年少天真无忧无虑地模样来了,故意拖长音,“阿让好厉害。” 聂让耳红,头低得更甚,却也抿着唇微微笑了。 主人比都城时,过得更开心。 主人开心,他便开心。 姜瑶笑着接了那只温度适中的签,小口咬了一下,嫩软的口感与肉香绽开,便赞道:“好手艺!” 聂让没说话,刚准备去翻柳木签子面得焦糊,却下一个瞬间,瞳仁骤然一冷。 他极迅速地抽出身边玄刀,左手推刀出鞘,往空中一劈。 一声木折后,两断截了半的银羽长箭坠地。 “谁!?” 他飞速起身,持刀护在姜瑶身前,如鹰隼般视线向林间射去,心底微沉。 这箭似乎朝他来的。 可主人离得太近,他不好断定来者用意,只能视为敌袭。 梅花卫吗? 也不对,他们的箭比这个还要快要有力一些。 ……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射出的。 随行的侍卫们也即刻拔了刀,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黑夜里走出个男子,披着与她相仿的貂皮斗篷。 他手持一杆华贵至极的烟枪,身后带着几个鲜卑侍卫,一身气质温润,仿佛自带诗书中的君子之风。 ——宇文执。 姜瑶下意识眯起了眼,未语。 宇文执如没看见她的脸色,只轻轻瞥了一眼聂让,弯唇:“我这小卫本以为是林间野兔,没想到险些误伤了人。” “……” 她果然猜不透宇文执。 他不好端端在鲜卑皇宫里待着,却跑来这荒郊野岭,甚至还找上了门。 他颔首,同她淡淡地笑:“阿瑶,你瘦好多。” 姜瑶潦草地勾了一下唇:“你打算做什么?” 他摇了摇头,似乎对她的冷淡很不理解。 “阿瑶将我想得太复杂了。”宇文执轻叹,“建康一别,你我已有十年未见,不该好好叙叙旧吗?” 他将叙旧二字加重,他又朝着姜瑶走了几步,径直无视了周围森森刀口。 最终,宇文执站在一个再往前走半步,两边便将短兵相接的位置上。 “你说呢?” 姜瑶抬手,冷静:“收刀。我与他单独聊聊。” 侍卫再去看楚少季,老东家也只是点了头。 宇文执似被她这一句话取悦到,上前了一步。 “铮——” 他站住身,侧眸扫过他身后推刀出鞘的侍从:“都放刀。” 又道:“人多眼杂,去你的车里吧。” 两个领头的都这样说了,剩下的鲜卑与汉人侍卫虽完全摸不清头脑,但最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都收了兵甲。 只有聂让。 握紧了剑,又前伸了一下指,似乎想拉住她,却最终是屈指,紧紧攥住拳,指骨咔咔响。 杀了他。 如果他知道药在哪里,他可以审出来。 走过他面前时,姜瑶以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落了句:“不许动。” 宇文执并未注意到他们的动作,从容跟在她身后,进了车厢。 随行婢女替他们点茶后退下。 车厢平时可用来办公,足够两人并坐,宇文执烟枪放在她桌案上,藏起贪恋,去看她的眉眼。 宇文执很短暂地想起过去书房里的事情。 作为敌国质子,他并不受书房里其他世子郡公的待见。 见到她之前的每一天,都很吵闹。 那日,有人挥了他一拳,力气很大,有点痛,他被人推倒在地上。 “这就是北边的那个病秧子?” “啧啧,北周都会皇帝连自己的孩子都能送,看来他也不怎么受宠啊。” “北周,呸,这帮子蛮子都坏的很!” 在他心里盘算着如何能叫太傅巧妙地见到这一幕的时候。 “咣当——” 门口有个朱红罗裙的女孩一脚踹开门,一掌扇在刚刚那个打他一拳的胖世子脸上。 “啪——” 重重一声,听得在场人都目瞪口呆。 她开口便是:“我看你们个子长得高,怎么一个比一个婆婆妈妈,要不要本宫给你们找一盆瓜子,叫你们当着太傅的面好好坐着唠唠?” 书房里的人好久才愣回来:“殿…殿下?这人就是个……” “住口!” 在场人都是众人捧着恭维的天之骄子,哪里见过这样子,想发作,偏偏姜瑶是陛下最疼宠的公主,才八九岁的年纪不仅有封号,还有安西这么一大片封地。 最后,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吱声。 但私下里,定是会去告诉家长的。 姜瑶冷嗤:“给本宫滚出书房,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那群人还如鸟兽散,她在他们身后还道:“下次要是我见了他哪里伤了,看我不叫太傅打你们板子!” 等他们逃远了,她回眸看着他,伸手要拉他起来。 “没事吧。” 他没有借她的力,自己起身,行礼,客气而疏远:“殿下实在不必助我。” 姜瑶身边的宫女怒了:“殿下帮了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暧”姜瑶一皱眉,拦了宫女,昂首看他,坦坦荡荡, “你也别觉得我对你有什么企图,我只是单纯看不过这群蠢货连个面子都不装一下,要是你从此厌恶了我大赵,可得不偿失。” 宇文执反问:“殿下打了留候世子一掌,若是被陛下罚了,岂不更得不偿失?” 他本想再她脸上看到恍悟与后悔,却只见到坦然地不屑: “凭他?父皇又不是不知道他那身材,没准到时候估计还要心疼我手有没有打疼呢。” 宇文执沉默了。 早就听闻景玉公主受宠之深,却没想到骄纵的方向竟然如此的……离奇。 她勾唇,向他张扬一笑:“以后你跟着本宫混,保你日子过得舒心。” 那笑很晃眼,让人心底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他却还是抱以虚伪的笑: “抱歉,某并不打算站谁的边。” “谁要你站边了?”她哼了声,下意识,“我只是要做你的爸…干爹!” 他还未彻底长成的脑子中落下一堆的疑问:“……?” 这是什么毛病。 “行了总之先叫人处理一下你这脸吧,顶好看的一张皮囊,别落个疤。” …… 真是让人怀念。 如果能一直留在那时候,就好了。 如果能回去,他一定当场点头答应。 这样,其他人不会有机会的。 他视线望着床榻上,太过靠内的软枕,那外围的空出的位置,刚好可以再容纳一人。 温润的瞳仁下,无言的暴虐静静蔓延。 想杀了他,好想。 但没有立场。 他又想起,方才在车外,两人举止亲昵,没有任何人能插足一般的场景。 这种亲昵,他实在再眼熟不过了。 怎么办,想想办法。 不然阿瑶一辈子都没可能再给他机会。 姜瑶将外箱里的青铜面甲放在桌上,看了一眼他的烟枪,开门见山地说了。 “什么条件?” 心底转过万般心思,他神情无辜:“阿瑶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少给我装糊涂,宇文执。” “阿瑶错了…现在我叫萧执了,表字怀瑾。”他的口吻仿佛叙述一件寻常无奇的事情。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唤我表字。 瑾,玉也。怀瑾,有玉,听起来还算对劲。 姜瑶的封号,便是景玉。 ——有病。 姜瑶额角一跳。 “和州的事情我很抱歉,不过伤了你那只小犬的梅花卫,已经全被我处置了。”他缓慢从怀里取出几枚沾了血的铜饰,放在青铜面边。 “有物为证。” ——小犬,说聂让? 见凤眸隐隐含怒,宇文执总算愿意收敛神情:“好了,说正事。” “我这里确实有解药。”他稍稍坐直了身体,“请求只有一个。” “讲。” 和聂让相比,宇文执的瞳是一种偏浅的黑,此时眼底很认真,却说着不大理智的话:“当我的皇后吧。” “放肆!” 姜瑶也顾不得场合身份。 他不闻不听:“你留在我身边,我解开你身上的寒毒。如果你想要北周皇位,我们还可以一起谋划,你我在一起,此世无人可敌,万事可成。” 他像是想到什么有趣且值得期待的画面,最终勾起一抹不怎么寻常的笑,脸颊泛起一点红。 …… 和亲这种事,能求公主、郡主、县主,但绝对不可以和到长公主头上。 “身份不是问题,我可以帮你。”他知她的心思,“比如你现在的身份,我就很喜欢,楚姑娘?” 宇文执求的是姜瑶这个人,而不是那些碍事麻烦的名号。 姜瑶扯唇:“妄想。” “别这么快拒绝,你了解我,我既然寻你来,便做好了准备。” 宇文执摇头,“当年授意毒害你母亲,离间楚氏的主谋,是我的父亲,现在他已经死了。” “……” “是我杀的。” 姜瑶心头一跳。 宇文执认真地问:“你看我们何其相似。你杀了你的兄长,我杀了我的父亲。如果天底下,真的有谁能理解你我,或真只有彼此了。” “而且,这个条件,应该不是很难,且也是一项对你我都有利的事情。” 宇文执还如从前一样,说起道理如同蛊惑人心的魑魅,偏偏句句实情,让人无处反驳。 “做北周的皇后,就此远离建康,急流勇退。你那亲爱的弟弟就能毫无顾忌地当一位明君。从今之后,吴越同舟,天下太平,再无干戈,于黎民百姓皆大欢喜,不是吗?” “……” 姜瑶明白了。 如今的宇文执不仅有病。 而且病得不轻。 作者有话说: 聂让:我想杀了他。 姜瑶:阿让听话,别和他玩。 虽然但是,肉凉了亲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被兔子吃掉的狐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淮啾是酒酒、南风orang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我不会应◎ 车厢外, 又起了雪,这次落雪越飘越大,不稍一会, 银装素裹,平原山川, 斜晖下, 皆白蒙蒙的一片。 这实在是给姜瑶弄得不会了。 她是真没想到, 宇文执诱她来北周, 不是准备拿她和赵换城池,也不是准备威胁驻边的北疆军或者姜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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