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为了这么一件离奇的事情。 她果真猜不透他的行为。 姜瑶裹着斗篷,压根未应, 沉默片刻后道:“你孤身一人,不怕我的侍卫反过来劫了你?” 他眉间如带霜雪, 缓声说着似不干己的话:“林间共伏一百弩手,如果你身边的暗卫有动手的趋向,弩.箭将射穿在场的所有人。” “……” 她就知道他不可能毫无准备。 宇文执颔首:“阿瑶远道而来,不能委屈了你, 北周地僻, 不若大赵繁华,但燕京郊外行宫还算入眼,你便暂住在那里吧, 顺道,可以慢慢考虑我的提议。” 她作淡然:“我的舅父与此事无关,请放他离开。” 宇文执点头应了。 “不过,我是真未料到你会来, 实在惊喜。” 他也是真未料到, 因此连这次行动, 都很匆忙。 为什么?到底有什么变化? 宇文执又扫过她塌上软枕,眼瞳暗昧几分。 因为这个吗? 他收敛神情,未让姜瑶看出眼底的阴郁,只道:“武侯豪爽,想来不会介意队伍再多一人。之后的路,我与阿瑶同行如何。” 他说得谦逊,实则姜瑶周围已由北周近卫围住持中,便是不欲也不行。 “行车已满,所剩车舆简陋,不好与国君身份相配。” “无妨。”宇文执皮笑肉不笑,“我可与阿瑶共乘一辆。” …… 是真的连脸都不要了。 姜瑶冷淡自持:“男女有别,你也并非不知礼者。若你看上这辆小乘,待明日过了魏州,再配一辆相送。” 虽不多,好赖宇文执知道一点循序渐进、适得其反的道理,未再逼迫,只时拱手一礼,告辞下车。 走下马凳,又笑起来。 ——时隔十年,不想还能看到她变脸,此行不虚。 马车所挡的角落,聂让抱着刀就站在阴影里,一直静静注意着车厢内的动静,他耳目极好,离得近,因此隐约能听见里面的话。 他保护不了主人,要她面临这种选择。 心底错杂着难过与愧疚,缠得人几近窒息。 着墨青貂皮斗篷的北周国主路过死士身侧,停下脚步,不蹙也不笑:“你应该听见了,解药在我手上。” “准确的说,就在燕京皇宫。” “如果你想要,朔月时寻我,我可以给你一个拿药的机会。” “不过,如果你将此事与她述出,我便把药砸了。” 宇文执颔首远目,五官温柔,却无端比聂让更像修罗鬼:“如何?” 未等聂让回答,他便走远了。 林间远远驶出了有徽有制,华贵非凡的车,四角的顶檐飞起,顶是一颗偌大的夜明珠,蜀青锦缎,配饰精美,停在他们的身后。 行驾奢华,与主人的尊驾相比,也不逞多让。 姜瑶从车舆走出,见他在发愣,一笑:“怎么和个呆头鹅一样杵着。火熄了?” ——难得的野味,被宇文执这搅屎棍一搅合,黄了。 他敛回视线,恭敬应答:“未熄。” 姜瑶唔了一声:“还不快去烤一会?” 聂让一愣,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发顶肩膀覆上了一层雪,有的被体温融成了水,结成冰,贴在皮肤上钝钝的痛。 雪大了,主人会更冷的。 他怕将寒气渡过姜瑶,第一反应却是忙着后退两步,垂首,见礼:“还请主人回车内,要化雪了,天寒。” 她径直迈过他往篝火方向走,回首同他展眉一笑,背对火堆,似在等他。 “既然知道,那就快点跟上。” 聂让不敢再拿乔,快步迈了过去,将风帽和小笠替她裹戴好了,挑起未被雪打湿的薪柴,将篝火生得更旺,这才将自己衣物展在一边的青石上,慢慢烘着。 火光噼啪作响,将他们身后的林野熏黄,远山偶然有夜枭鸣叫。 “你都听见了?”她和宇文执的对话。 “是。”聂让垂眸,答。 “…难办。”姜瑶叹了口气,给出评价。 “这个宇文执啊,在赵宫里的时候,城府便比寻常人深,不想现在成了这副阴晴不定的模样。他的条件……” 姜瑶凝着徐徐燃烧的火焰,眯起眼:“我不会应。” 她并不打算委屈自己陪宇文执疯,他是可以放得下身段赤身一路狂飙,但她还多少得穿件衣服,丢不起那个脸。 “其实我早已做好了准备,眼下这般不过是回到了老路。”姜瑶笑笑,“人这一世总是要有个终局,本宫这二十来年,已达世人想也不敢想的顶峰,也算不亏。” 聂让温驯立在她身边,听言,垂在腰际的手又攥了拳。 心口,又开始疼。 可主人有自己的坚持。 雪终于停了。 姜瑶摘下斗笠,平静地看着聂让,头回和旁人说起自己的打算:“本来,除夕之后,我是打算往东渡海的。传闻有仙人居住海上,徐公曾去那儿寻过药。我还没亲身去过,很可惜。” 她这足够浪漫的一生,需要同样一个传奇的结束。 聂让未应,很长时间后,才涩声:“奴,能带主人返程。” 他知道了。 主人是天底下最尊贵最骄傲的女子。 怎能被宇文执这种人掣肘? 她能来北周试一次,已是底线。 姜瑶欣慰他能理解她,一扬唇:“回去不难,但那之前,得给宇文执送个礼。” 厥词都放到她面前来了,真当她是泥捏的不成? 她记得,宇文执母亲尚在,还有一个妹妹,与肃王同胞,封号昭罗长公主。 姜瑶微不可查地眨了一下眼,莞尔又向他笑起来:“那之后,我们就一起东行去胶州吧!” 沿着那个蓬莱仙的传说走,做一个行遍天下的羁客,路上或许平淡枯燥,或许做不了如话本侠客里见义勇为的义事。 但有他一起,这段行程,让人期待起来。 聂让坐在一旁,微动下唇,忍了又忍,咬着牙,腮部微微鼓起,最后梗住喉口,竭力持住语句,只能哑着声颤着应了一句是。 直到姜瑶回到车厢为止,他还是未选择将宇文执的话道出。 他知道宇文执的话不可信。 可是,可是万一呢? 他能做的太少,少有能做的,尽全力守好主人才行。 离朔月,只有两旬。 . 这一路,十分平稳。 除了第一天犯病,之后宇文执表现得很是个人样。 鲜少来打扰不说,偶然的打扰,也不过寻她下棋,顺道聊些无关痛痒的各地民情或两国官制异同。 每到一座城池,他甚至兴致盎然地同他们述说起当地见闻与故事,好似他们不过是来异国游山玩水的羁客。 姜瑶乐得见他正常,也能奈住情绪和他应付。 而对方涉猎确实广泛,家事国事、策论经史,虽偶有相驳,但确实能和姜瑶谈到一起去。 到燕京的前一日,苍穹落了及膝的雪。 聂让站在厢外持刀驻守,他能听见屋内的哒哒落子声,一切的一切都像极了幼时。 暗卫站在窗外,候着主人和宇文执说笑,聊一些他不是很懂的事情。 第一百二十手,宇文执投子:“是我输了,阿瑶果真厉害。” “历来胜负对半,且白先,此次侥幸,你过谦了。” 一国国君与一国长公主,虽于国有别,但身份相似,能力相近,且少有情谊,年纪相仿,连爱好都是一致。 焉知不是另一种门当户对。 若非后来长武帝设计使武安侯战死。 或许主人会同意吧。 “要到了。” 面带病容的男子笑笑,收棋:“燕京本是古朝燕国都城,我朝重汉,除夕前有祀礼与傩戏,阿瑶要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宇文执确实放了楚少季离开,甚至出乎预料地,并未将姜瑶拘在行宫。 燕京西郊行宫也确实是按赵宫规制建的,整个宫殿群华贵雍容,草木奇珍应有尽有。 就连以解闷为名派来的婢子也是汉人,一个叫竹喜、一个叫兰琴,一个唱的好曲儿,一个弹得好琴。 直到一夜,一信使找上了门。 那人右手拇指折断,带面甲,身量不高,偏瘦。 隔着宫墙,他自外向殿中射来一枚卡住信的飞镖,速度极快,聂让速度更快,不等银镖撞在柱上发出响动,徒手借势卸力,便将那镖取下。 殿内,连升了七八个炭火,加上本就有地龙,热得好似个炉子, 竹喜、兰琴被热得难受,额角冒汗,完全没注意到外面的异动,一无所知,正唱着《西厢记》的折子。 “十年不识君王面,始信婵娟解误人。” 聂让从角殿入,姜瑶看了他一眼,一笑:“咿咿呀呀调子太慢了。换了。唱曲红拂女。” 竹喜暧了一声,做好手势,眉头一挑,有模有样。 “…打得上情郎红拂女。撇得下爱宠杨司空。” 她便听着,伸手朝他:“阿让,过来。” 竹喜、兰琴这段时日也是见过这两人相处的,比起寻常主仆…有些不同。 陛下那边,似乎默许了这点,未向她们提及。 于是,见他们有话要说,两人相看一眼,犹豫一会,最后都识趣得退了。 来信者不知,布帛上仅寥寥几笔。 大致言说仰慕赵国长公主手腕,能以女子之身治理大赵,若可以,希望日后能以此联系,指点晚生一二。 姜瑶以烛火烧了帛,拦住转身欲跟人去的聂让:“不必跟着,我知道他的主人是谁。” 聂让停步,禀报:“送信的那个人,是梅卫。” “嗯?” “和州那次,奴断过一个人的拇指,就是他。” 姜瑶一顿,后笑了。 有意思。 信不说话,信差却说了话。 “放心吧阿让。”她虚虚咳了两声,“昭罗长公主的意思是。”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她挥笔写了字,让他重新扎上那飞镖,聂让手腕使力,一个扭劲,便扎在墙外那棵树的树杈上。 再眨眼,飞镖与信都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坏人的话不仅不能信,而且还不能听。 还有我的乖女儿。 flag这种东西更不能乱立哒。 感谢在2023-02-04 02:56:02~2023-02-05 16:3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加糖三分甜 6瓶;两个 2瓶;乌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爱哭◎ 胶州临海, 冬至,休渔,大大小小的渔船归了港, 守港的船夫撑着竹竿,回看半城的青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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