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罢,做礼告辞。 事情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李阁老在椅子上坐下,长长舒了一口气。 周兴是个识趣的,赶紧跪地告罪:“小人未料,那钟老煞如此无用,老爷恕罪!” 李阁老斜了他一眼,冷声道:“看来你命不该绝。” 周兴只觉脑门已经淌下了冷汗:“阁老说的是,小人日后必定谨慎办事,再不让阁老失望。” 李阁老看着他烦心,又说了两句话,便把他打发出去。 端坐片刻,李阁老的心思沉静下来。 江东王。 他皱皱眉,起身,打开身后的壁龛,从里头找出一只小巧木匣子。 匣子做工精美,上头雕着一只虎,实则是个精妙的机关,只要轻轻拨动老虎的眼睛,便听“咔嚓”一声,匣子打开了。 匣子里是一块硕大的金砖。匣子有多大,金砖就有多大,拿起来掂量,分量十足。 在那金砖的下头还有一封信。信中的内容,李阁老已经烂熟于心。 这是一封求娶信,是今年年初送来的,信的主人,向他求娶李妍。 可他那时已经知道太后有意采选秀女,所以回信说孙女年幼,希望再考虑一二。 如今看来,当初未断然拒绝,实乃明智之举。 他打开信,又读了一遍,目光落在落款处。 那里只有一枚江东王的印。 看着朱红的印记,李阁老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意。 江东王知道自己喜欢什么,送来的礼物,向来直接。 如此懂事的人,做个良婿,也未尝不可。 中年人从李府出来,不着痕迹地朝四周打量了一圈。 只见巷口站在三三两两的人正在闲聊,声音窸窸窣窣,不时传入耳中。 中年人并不逗留,转而往附近的街市去。 正当中午,街市上的商贩来来往往,最是热闹之时。 中年人低着头,在人流间利落地穿梭。走了几步,他闪入一处卖布匹的铺子后面。借着缝隙往后头看,只见有人焦急地张望,正是方才守在巷口的那几人。 他并不觉意外,随即隐入小巷中,拔腿疾跑。 七拐八绕,中年人确认身后不再有人,进了一处窄巷子。这巷子只能容一人进出,尽头对着一处客栈。一名伙计正站在客栈门前,招揽生意。 眼看着要穿过巷子到头,突然,巷口却闯进来个女子,堪堪挡住他的去路。 女子正猫下腰,似要去捡地上的东西。中年走得快,一下到了她跟前,把她吓了一跳。 “让开。”中年人凶巴巴地斥道。 那女子慌忙站起身来,让出道来。中年人走进客栈,给了伙计几个钱,而后,取了自己的马,“驾”地一声,扬长而去。 女子看着他的背影,收起了方才惊慌的神色,目光冷了下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 将行(上) “小姐!” 一声呼唤传来,转头去看,几人从不同方向匆匆追来,有的是从巷子里,有的是从大街上。 一名侍卫擦着汗:“小姐可追上了?” 凌霄将手上玉佩吹了吹,道:“那人走得快,还有马,一下就没了影子。” 众人一跺脚,转而冲进客栈,看看能不能找到背的线索。 这时,傅英也气喘吁吁地跑来,看着凌霄,又是无奈又是敢怒不敢言。 他张张口,几乎要叫她公主,话到嘴边才反应过来。 “小姐,”他别扭地埋怨道,“追查疑犯自有专门的人,小姐说是看看,怎么自己又追上来了?” “好奇罢了,不能看。” 皇帝说,要派人在李府周围暗中监视。凌霄明天就要动身,对这边放心不下,于是借着到护国寺上香的由头溜出来,看皇帝是否哄骗她。 她到了李府外面,看见果然有傅英的人做暗哨,这才放心下来。不料,她正要离开,从马车里望见一个人进了李府的侧门。那人的身影,凌霄怎么看怎么熟悉。后来拔腿追上去,在巷口碰着了正面,确认确实是她认识的人。 那是刘四。 他是江东王的人,去李府做什么? 凌霄想着,眉头蹙起。 傅英自不知她心中所想,看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哀声道:“那公主好歹跟在下打了个招呼,怎的半句话没有就跑没影了,若再遇上刺杀可如何是好?” 凌霄不以为然:“这能怪我?堂堂禁军副指挥使,连我这区区弱女子也追不上,也不知平日怎么练的兵。” 傅英无语。 禁军平日练兵自是不会怠慢,可她也并非寻常人不是?哪个禁军会觉得海阳公主不过是个区区弱女子? 他只得好声好气道:“公主玩也玩够了,东西也买好了,该回宫了吧?” 凌霄看着刘四离去的方向,思索片刻,点点头。 她不好好烧香,却跑去李府的事,自然瞒不过皇帝。回宫之后,凌霄就被带到了永明宫。 皇帝还在御书房里见大臣,赵福德将凌霄带到花厅里,给她奉茶。 凌霄喝了两口茶,忽而吸了吸鼻子,问赵福德:“宫里头的香换下了?” “奴才正要跟公主说呢。”赵福德笑道,“此前公主捏的香丸,皇上甚是喜欢,已经用没了。公主上回说过,可将方子交给奴才,不知今日可否……” “不可。”凌霄道。 赵福德一怔:“为何?” 当然是因为写方子的人还没醒。 “我忘了。” 赵福德:“……” 他算是服了这个公主。这健忘症时有时无,一会记起这个,一会记起那个,闹着玩一样。 “原来如此。”他自是不敢质疑,仍笑眯眯的。 小坐片刻之后,皇帝那头忙完,走了过来。 “听闻你到李府去了?”他看一眼气定神闲的凌霄,道,“还不忘替朕解忧,私自去追疑犯。” 凌霄眨眨眼:“皇上的人颇有本事,追疑犯追不上,报信都是快得很。” 她以为皇帝听得这般揶揄的话,脸色大概要不好看。 可皇帝并无愠怒,只看着她,道:“你离开家的时候,一个人在外头,须万事小心,莫逞匹夫之勇。” 凌霄一愣,蓦地想起前几日他们说过的话。 ——“你所谓的家里头,从来没有朕,对么?” ——“对,里头没有二哥哥。我与二哥哥隔阂已深,注定没法再做家人。” 心头似乎被什么触了一下。 “怎么是一个人在外头呢?”她移开目光,望着旁边花瓶里的蔷薇,道,“皇上莫非不打算遣人看着我?” “朕让张定安在扬州替你置了公主府。”皇帝道,“那去处,自然不如皇宫和行宫,但该有的规制还会有,也有护卫和宫人。” 见凌霄瞪起眼睛,他继续道:“不过这些都是你的人,是听你差遣的,不是朕安插在那儿监视你的。” 凌霄再度愣住。 说实话,她大感意外。 她原想先住在客栈,而后找一处现成的宅子先住着,未料皇帝却把府邸先置下了。这般细致,竟让她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她正犹豫着是否该道个谢,却听皇帝话锋一转,道:“若说有谁会看着你,那也是有的。朕打算让田放回来,张定安暂且留在扬州。他一直住在扬州府的府衙不是办法,那里本就是值房,委屈他了,朕安排他先以家臣的身份,住在你府上。” 凌霄脸色一凛。 这话像一阵狂风,把她心头的感动吹得荡然无存。 “那敢情好。”她露出一丝狞笑,道,“张定安竟敢告密,我正愁泄愤找不到人。皇上要是把他留给我,我就每日打三顿,到晚上再加一顿宵夜……” “你不是想晏小姐尽早醒来么?”皇帝打断道。“他是太医院的人,有药有医术,你要是欺负他,谁得了好处?” 凌霄:“……” 她无言以对,跟张定安比起来,晏月夕确实重要多了。 皇帝见她面色变了几变,半晌不说话,知道此事是说通了。 “还有一事。”他说,“沈劭此人,你如今是个什么想法?” 凌霄心头撞了一下。 她瞟了皇帝一眼,只见他一手拈着盖子,轻轻吹着茶杯上的热气,并不看她,仿佛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耳根上,一抹热气涌起。 凌霄张张口,忽而觉得舌头有些打结。 “能什么想法。”凌霄嘀咕道,“我与他毕竟相识一场,知道他没死,自是好事。他既然有难,我又正好在扬州,自不可袖手旁观。” 皇帝瞥了她一眼,只见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四下里乱瞟,全然不看他。 “朕记得,当年,你和沈劭差点定亲了。”他说。 耳根又是一热。 “那是当初父皇和常阳侯口头定下的,也不曾下婚书,与当下无干。” “哦?如此说来,你并不愿意?” 凌霄愣住,惊觉自己竟是一时大意,被这狐狸绕了进去。 “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哪里有愿不愿的余地。”她一本正经\。 皇帝看着她那言不由衷的样子,唇角微微地弯了弯。
第一百八十四章 将行(中) “这些日子,他待你如何?”皇帝问“当年之事,他还记得么?” 凌霄蓦地想起那只白玉兔。 “或许记得。”她含糊地答道,“我不知。” 说着这个,她心中生出一丝惆怅。 不知沈劭会不会恨自己,毕竟,他以为是她向李阁老告密,才挑起了这场刺杀。而她中毒的时候情势又乱又急,全然没有机会向他澄清。 看凌霄沉默,皇帝便知道那头大约不是十分如意。 “你从小就是这样的性子,想对什么人好,就一厢情愿不管不顾。”他说,“却从不曾想过,别人未必领情。你这性情,只怕早晚要吃亏。” 凌霄最讨厌别人教训自己,听得这话,不由双眸圆睁。 “我哪里是那样的冤鬼,皇上也太小看我了。”凌霄不屑道,“再说,我先前帮他,到底是为了帮正气堂;此番南下,也是为了晏月夕,可不是为了他。” 她嘴硬的时候,说话总是像倒豆子一样。 皇帝不纠缠,道:“此事,朕也与你言明。你是公主,婚事自有章程。以沈劭当下的地位和名声,要尚公主乃远远不够。这道理,他定然知道,你也应该知道。” 听得这话,凌霄却有些不乐意。 “从前父皇说过,我的夫婿,可让我自己来挑。”她说,“不管是不是沈劭,只要我乐意嫁,哪怕是个穷光蛋也无妨。” 倒是会得寸进尺。皇帝腹诽,前脚免了她和亲,后脚就想着自己挑夫婿了。 他淡淡道:“你那穷光蛋夫婿若过得了朕这一关,倒也无所谓,你大可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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