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四方奏犊或是言官谏言等其他奏疏札子,则经由中书省或者门下省的通进司,由他们封押后交由入内内侍省下的内东门司,再由内东门司转交尚书内省。 这些奏疏札子开押解封都有规制,除了专人外,还需有数位直笔内人到场。若札子有破损脏污,需记录下来,而后按数量分给各房,由管房的直笔内人着人抄录并详看。 不重要的诸如例行问安的札子放在一处,重要的、需要紧急处理的则按紧急不等分类放置。 而后该抄录的抄录,该处理的送去处理,这些尚书内省自有一套处理流程,就不再细述。 现在虞夫人身体不好,大部分奏疏都由下面各房直笔内人处理了,相对紧要的则会分到关直笔和程直笔手中。 等她们都处理完了,虞夫人再看过一遍即可。 若有问题,打回去重来,若无问题则将所有札子送到垂拱殿。 在送到垂拱殿前,已经代为御批的,以及不可代为御批只可宣仁帝亲批,以及相对紧急的札子,都会进行分类。 是时呈上去一眼可见,为宣仁帝节省了许多琐碎无用的功夫。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圣上对代批不满,或是他因某些原因不想亲自批阅,尚书内省这会派一位直笔内人过去,由其口诉,代为御批。 一般这种情况,以前是虞夫人,现在多是程半香和关巧慧二人负责。 元贞跟着走了一遭,大致流程就全都明白了。又去下面的甲、乙、丙、丁、戊、己六房看了一下,认识了各房领头的直笔内人。 如今顶着直笔内人头衔的,除了程半香和关巧慧,也就这六人。其他人都是副笔或预笔,也就是暂时还不可担当一面的。 元贞只花了两日,就把这一切都捋顺了,之后就开始跟着甲字房的周直笔学着开始批阅奏疏。 批奏疏不同其他,遣词酌句都有考究,不过这些难不倒元贞,找来几本批过的奏疏当范例看,便知该如何写了。 诸如问安奏疏是一类遣词酌句,禀事札子又是一类。 周直笔是个非常温和的人,虽容貌不太出众,但自有一身清正的书卷气。 如今元贞与尚书内省大部分人都接触过,发现大概是一个人的气场会影响整体,这里的女官大多都聪慧和善,可能与外人接触的少,虽性格各有不同,却没有那种心眼特别多的人。 所以也就不存在刁难、看轻之类的事,所以说与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 除了学着批阅奏疏外,她还跟在虞夫人身边,听她谈一些朝事以及一些鲜为人知的秘事。 越听她心中越是明悟,而一晃竟是大半个月过去了,她竟丝毫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直到这天晚上杨變又摸到了她寝宫来。 “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根本想不起我?” 大半个月不见,他似乎与以往并无什么不同,就是脸上多了几分哀怨之色。 元贞这才意识到时间的流逝,又见他这副模样,不免多了几分愧疚之心。 “我最近太忙,忙忘了时间。” 杨變总觉得她是骗自己,她没忙忘时间,也不会主动来找他。 倒是自己,一天到晚心心念念都是她,连权简都看出来了,时不时会调侃他若有相好的就带回来给家里人看看。 “忙什么?” 这事倒也不用瞒他,元贞简略地将入内内侍省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促成她正式进入尚书内省事事说了。 “也就是说虞夫人和圣上已经默许了,就是没拿到台面上来?” 不得不说,他还是敏锐的。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那你小心些,不要让那些文官知道此事,若是知晓,我恐怕……”到时候就是一场惊涛骇浪。 元贞不置可否,示意他别站在窗外说话,还是先进来再说。 等他进来后,她将窗子关上,也没去点多余的灯,只点了高柜上一盏烛台,确定里面的影子不会被照映到外面,这才来到南窗下的罗汉床前坐下,并示意他也坐。 这是杨變第一次正式进入元贞的寝殿。 以前虽来过,但都是走马观花,黑灯瞎火。 此时见殿内摆设,只觉得一切皆尽善尽美,充满了女子柔美之意。不像他那间卧房,要么乱得像狗窝,要么就是被下人收拾得空无一物。 果然女子的香闺和男子不同,最主要的就是一个香。 到处香喷喷的,跟她身上一个味儿。 元贞并不知晓杨變此时已经有些心猿意马了,也不知道他曾经嫌弃自己太香太奢靡,这会儿又觉得这香好闻。 她去保着温的茶壶里,给他倒了一盏蜜水,放于他面前。 “你有事找我。”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此言一出,杨變倒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是跟权少保有关?”元贞又说。 杨變倒不诧异她的敏锐,也没再遮掩,将近日朝堂上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大概就与他之前所说的一样,权中青想去太原,无奈被朝廷驳了,但权中青并不死心,这阵子行走各家各府,就想找人支持自己。 毋庸置疑,他这一番行举都是无用功,反而白受冷眼。 可他并不放弃,还在想办法。 杨變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想到元贞这。 “你可有办法?” “你不是不愿权少保去太原?” 杨變讥诮一挑眉,又十分无奈:“他坚持要去,还斥我说于国家大义之前,应放下个人荣辱。” 权少保大义! 元贞与杨變也相交有些日子了,知道此人跋扈不驯,脑子中从来没有家国大义的念头,全靠权中青多年敦敦教诲不倦,才给他栓了条绳索,不至于如脱缰野马。 可那梦里权中青却是死了的,具体死在哪儿,什么时间,元贞却是不知道,还是事后听人说了一句,她才知有这么件事。 这些日子,因为和杨變的牵扯,元贞在脑中是回忆了又回忆,又通过梦里发生的其他事情印证,才得出权中青应该是死在今年初冬。 因为当时她已经在青阳宫了,正值初冬的第一场雪,她出来踏雪赏景,偶然听见两个小内侍私下闲聊。 说圣上要为权少保追封太师,赠中书令,入昭勋阁,配享太庙,但此事被三省驳了,说这两日朝堂上乱得厉害。 所以权中青应该不是死在太原,也不是当下这个节点。 “我要是直接与你说有办法,未免有骗人之嫌,只能说尽力而为,而且成的几率不大。” ----
第47章 这两天, 元贞也就此事与虞夫人议过。 朝堂上因增援太原的事相持不下,增援是必定会增援的,但是派谁当主将还没定下。文官那边举荐了几个武将,倒是武官这边意见很统一, 举荐的是权中青。 不过武官这边可以忽略不计, 只有寥寥几人,还都是在朝堂上说不上话的小官。 几乎是一面倒的状态。 虞夫人却说, 他们似乎还忘了一人。 起先元贞也不知指的是谁, 还是经过虞夫人点拨,才明白还漏了个裴鹏海。 裴鹏海虽为宦官, 却也是军功起家, 早年平定过数次民间乱军, 还宣抚过西北、河东等地军务,也算是战功赫赫。 虽然这些战功有水分,但这并不妨碍父皇将之依为栋梁, 并将三衙为首的殿前司交给他。 虞夫人说,最后很可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因为裴鹏海一直在等一场泼天功劳, 助他登上三师三少之位, 封王拜相。 裴鹏海距离位极人臣,其实只差一步。 当然,但这也仅仅是虞夫人私下猜测。 元贞倒不想军国大事被裴鹏海拿来给自己攒军功升官, 毕竟杨變给她阐述过太原一带的重要性。 这些日子她也没少私下琢磨此事, 太原确实重要。一旦丢了, 不亚于打掉大昊半口牙, 又将失去一条最重要的防线, 到时候北戎可真就随意便可长驱直入了。 可问题是,她如今在尚书内省的事,还没有被拿到台面上说,她已经许久没见过爹爹了。 如何对爹爹进言,又如何让他采纳自己的意见? 一旦她走到台前,朝中大臣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她可做好了迎接狂风暴雨的准备? 元贞自己心底也没有答案,而这些事也不能告知杨變。 “此事你若为难,倒不用勉强。” 见她陷入沉默,杨變还以为她觉得为难。别说元贞觉得为难,他何尝不知其中之难,若是容易,他义父也不会一筹莫展。 “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想来看看你。” 说出这话时,杨變的神情有些别扭。 说到底,权中青的事也影响了他,这些日子西军一脉可以说是穷尽所能,却都是无用功。 他心烦意乱,情绪糟糕,既愤恨义父的忠直,又恨那些阻挠的文官,更厌恶自己的无能为力。 来之前,他在权府刚和义父不欢而散,他劝义父不要再做无用功,偏偏义父他就是不听。 他纵马离开,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她。 元贞瞧了瞧他,这样的杨變还是她第一次见到。 怎么说,就像一条跟人打架打输了的野狗,有些激愤不平,有些愤世嫉俗,有些一筹莫展,也有些灰心丧气。 “你也不要想太多,”她将蜜水递给他,柔声道:“你不是说权少保有伤病在身,其实不去对他也并非坏事。” “你这说法没错,但老头子倔强啊,我就怕……” 剩下的话他没说,元贞也没问。 “行吧,你歇着,我走了。” 杨變一口将她递来的水一饮而尽,站了起来。 以前都是她撵他赶他,他才愿意走,今儿倒是稀奇。 元贞也站了起来。 “那我就不送你了?” 杨變看她轻笑的眉眼,揶揄的口吻,突然恨得牙痒痒。 一个大步上前,将她抱于怀中,狠狠地抱了下,又垂首在她披散的长发深吸一口,才松开她,转身走了。 “我会想办法的。”元贞在他身后说。 开始杨變没懂,但没两天他就懂了。 . 尚书内省。 甲字房里气氛凝固。 平时负责交接奏疏札子的洪女官,抱着一大摞札子走了进来。 见此,几个副笔预笔都是面露颓丧之色。 “周直笔,这可怎生是好?这几天圣上打回来的札子太多了,可是我们哪儿做得不对,圣上那也不明说……”一个预笔说道,看模样都快哭了。 周直笔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慌什么,拿着东西,跟我去一趟程直笔那。” 这时,元贞也站了起来。 “我也一同去吧。” 周直笔倒也没说什么,领着元贞和洪女官一同去了程半香办公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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