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街市繁华,全无颓相,似此布施之举似乎灾地才有。出现在此,当真奇怪。 他们排队领了粥饭,混在人群中,尽量低调。尝一口,没想到粥饭意外好吃。 润润这几日挨饿挨得多了,粥饭格外美味,吞咽得甚快。 张佳年随润润蹲在一起,喝着粥,吃着馒头,心想这地方的官员是好官。 润润用勺子从粥里拨了半晌,瞧,她发现了什么,芋圆子,她最喜欢的黏糊糊的芋圆子也在里面。 张佳年咋舌,“这价钱够贵的,官府赈灾用这个,下血本了。” 润润蓦然想起自己曾给陛下做过一次,他尝都没尝……便摇头道,“我在宫里常常自己做着吃,其实贱得很,只有平民百姓才吃。” 张佳年见润润喜欢,把自己碗里的芋圆子全拨给了她。 他们两人坐在墙角,还真跟逃荒的人似的。从前他们可是皇亲国戚,一个驸马,一个德妃娘娘,此刻能有一碗饭吃,都觉得甚满足。 润润烧得太厉害,吃过东西后靠在墙角边休息。她喉咙开始酸疼,呼吸不畅通。张佳年心疼,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方才在船上遇见的两个客商居然也来此,讨要了粥,再度和润润与张佳年套近乎。 “姑娘也在此处。” 张佳年的怀疑已达到极限,深深以为他们是追兵派过来的探子,或江湖无法无天的人牙子。 他立即拉起润润要走,然润润蹲在地上良久,腿早已蹲麻,被张佳年这么急切一拉,头晕脑转,直接软倒下来。 张佳年大惊,“润润!” 扶润润有气无力地靠在房檐下,气息已十分薄弱。她之前仅仅低烧,现在已转化成高烧。 她道,“娘,你怎么来啦。” 张佳年呸呸呸,她娘死了十几年了。 “润润……” 紧紧抱住润润,急得大颗大颗泪珠滚下。 那两位客商对望一眼,心道糟糕,若这位姑娘身体抱恙,他们岂不是脑袋搬家。 当下一人眼疾手快,推搡张佳年。 另一人趁润润虚弱昏倒在墙壁边缘时,迅速给她把脉,几枚银针刺入她要穴。 张佳年目眦欲裂,沙哑地道:“你们要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抢人害命么……” 两人不理。 一人仍竭尽力气拽住张佳年。 他们虽然是御医,但平日却在行宫侍奉太后,宫里的人没怎么见过他们。 太医孟松暄算是宫里医术最高明的太医,他们的医术比起孟松暄也不遑多让。 因而,这次才被指了来。 给润润刺针的那御医,已快速从药匣中把准备好的丸药掏出,喂给润润。 张佳年满心以为他们要劫持润润,拼命阻拦。 润润吞下那枚丸药,感到喉咙舌间一阵清凉之感,热毒退掉许多。 未免深深疑惑,什么江湖土方,能有如此神奇效用。 医者暗中心疼,小姑奶奶,你吃的,可是多少珍宝凝结成的解毒消热丸,平常人连看都看不得一下,吃下去当然管用。 张佳年见润润吃下药后并无大碍,反而火气渐渐消除,稍稍安定。 那两人道,“萍水相逢襄助罢了,实在无恶意。” 张佳年沉吟犹豫。 欲对那两人道谢,却又疑虑在心。 究竟为了什么,让这两人出手相救呢?以小人之心揣度人,远非君子之道,但这世上确实好人少,坏人多。 难道他们真遇见了好人? 欲问姓名,那两人留给润润一些药,挥手作别而去。 张佳年半跪在润润面前,问她感觉如此。刚才丸药倒属其次,主要是扎的那几针管作用了。 两人又休息好一会儿,虽满腹疑惑难以索解,重新上路。 布施粥饭的地方没多远,乃是布施衣物的地方。连衣物都布施,当地官员当真是爱民的好官。 据说某地有洪涝灾害,才会开仓放粮。此地明明是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的。 下了这么长时间的雨,润润和张佳年的衣衫早湿。此处有御寒的衣物,正好领一下。 同样,他们不敢贸然行事,见领的人很多很多,才敢混入人群的。 那两个客商给的药十分管用,润润吃过片刻,烧意明显有退,再加之吃过东西,浑身力气滋生那么几分。只是连日来太劳累,身子还很虚乏。 张佳年一心盼着润润好,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他实在难安,愧也要愧死了。 眼见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追兵追他们了,他们或许真的自由了。此处离京城,相距甚远。 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去客栈,在一堵避风的墙壁后,临时搭起了棚子。张佳年把衣物铺在地上,又铺满稻草,厚厚的一层,让润润好好休息。他自己则守夜。 观润润秀丽的睡颜,张佳年已经开始想象日后与润润到了海岛之上,他们二人的幸福生活了。 只是他身上的刑具,碍事的刑具,怎样才能把它摘下来? 有这东西在,他永远不能算个男人,他脸长得再清秀,俊俏,又有何用处。 这是耻辱象征,摧毁一个男人的尊严。 张佳年自己使劲扯,但人的力量,无法和铁相提并论。 他只能空余悔恨。 润润被他的动静吵醒,揉着眼睛,“佳年,你怎么啦?” 她脸蛋上病态的红已褪了。 咳嗽声止住,肺里也能透过呼吸了。 张佳年欣喜,任何事没有润润的健康重要。他盯润润半晌,半晌又自惭形秽。 “润润。” “如果我这辈子都不能……和你那样,你还愿意跟我吗?” 润润略略疑惑,“哪样?” 哪样。 张佳年一个文人,无法吐口。 那样,意味着他这辈子和阉人相差无几,没法做真正的夫妻,徒有夫妻之名。 爱怜地抚摸着润润头发, 她做过别人的妃子,已经过事, 她应该懂得。 润润沉默,懂了。 实话说,她不太喜欢那样。 至今那样对待过她的,唯有陛下。 但那种感觉很难受,撕裂, 能和佳年做形式夫妻,也甚好。
第58章 被抓 那日谢寻章往京郊公主别院, 本欲主动请缨,捉润润和张佳年二人归案,不想却被陛下安排照料檀庭公主。 谢寻章和公主同父异母,由他照顾, 陛下才能放心。 陛下自己, 则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几个御医昼夜不合眼, 侍奉公主。 帝后大婚未成, 阮家人成为全天下的笑柄。阮国公求见陛下而不得,到别院来寻找永安王, 质问事情的缘由。 “陛下既已答应娶吾女, 为何中途悔婚?我阮家求一个公道。” 谢寻章劝道,“陛下圣意有变, 也是寻常之事, 阮国公静候陛下归来即可。” “圣驾如今身在何处?” “小王怎知。” 阮国公咬牙握拳。 照这样下去,皇后的位置他家也不指望了。索性与北方的沈国公结盟, 扩大自己的势力,推翻朝廷, 一了百了。 兵器、弹药,他家是充足的。 而且, 阮家卖官鬻爵的证据还捏在陛下手中,相当于一把刀,时刻悬在头顶。 陛下不追究是不追究, 若将来哪一日追究起来, 阮家定然落得和孙丞相一样满门抄斩的下场。 阮氏岂能任人宰割。 得早做准备。 当下阮国公不动声色, 辞别谢寻章。 却暗暗修书一封, 八百里加急送到北方沈国公处,共商大事——偏安一隅的霸主沈国公, 是他家的故交。 谢寻章表面上好言好语送阮国公,心里冷笑。阮家害过岁岁,他一直记恨着。 如今陛下退了婚约,阮家人颜面扫地,正大快人心。 接下来的几日,谢寻章全神贯注照料檀庭公主。时而在公主床畔呼唤,盼她早点醒来。 檀庭无法大量进食,谢寻章给她喂些稀饭。说来心痛,若檀庭醒来发现自己孩子没了,估计会悲伤欲绝。 那么一个娇气的公主,头次逢此大难。 谢寻章惆怅叹惋。 全怪张佳年,张佳年还自负读书人呢,也当真狼子野心。 他心里是一团火,焦急啊,不知皇兄那边如何,是否追到了润润。 自己若再被困在公主府而不去给润润求情,恐怕润润小命呜呼。 皇兄清理自家门户,理所应当。 润润一死,岁岁的心也跟着碎了。 又熬一日多,终熬得公主脉象平稳,御医说公主的性命占八成能保住,但日后会不会落下后遗症,难以预料。 谢寻章闻此大喜,立时叫人备快马,终于有理由面见皇兄。 · 京城的贵人至,落脚处是本地一处普通民宅。虽不富奢,但门厅雅致,屋舍清丽。 沈国公从未在金銮殿见过贵人,借此机会一仰天颜, 那眉眼清冽,染几分冰冷阴狠之感,立如一杆雪旗,与皇室先辈长得甚像,当真是先帝与先皇后的太子殿下,如假包换的今上无疑。 既猜破贵人的身份,沈国公沐浴熏香后,正式拜访。 朝廷与藩王之间的对决向来微妙,沈国公想借此机会试试皇帝的态度。 今晨,沈国公收到了阮家的密信,态度示好,共邀结盟之事。 结盟,意味着造反。 此事搁谁心里都得咯噔一声,仔细斟酌。 别院栽种几丛郁郁葱葱的竹,清幽古雅, 沈国公来到别院,与陛下林间漫步。 因陛下未有敞开天窗说亮话之意,沈国公暂时称他为郎君。君臣只是随意谈天,无需过于拘忌。 “您能光临此处,当真蓬荜生辉。” 沈国公与先皇后是故交,对陛下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位能文能武的太子殿下。 一晃,太子殿下已经变成了陛下。 又说起地方之事,当地百姓物产如何,在自己的治理下如何欣欣向荣。 “既大驾,劳烦您多留几日,微臣奉您三杯水酒。” 陛下听着,倒也相信。 这一路走来,市井确实繁华。 若非他今晨也收到锦衣卫的密报,阮国公欲拉拢沈国公,还真以为沈国公是一心一意为百姓的地方好官。 竹林之下,凉风幽幽。 君臣寒暄过,才谈起正事。 “国公若有话,无妨直说。” 沈国公观这年轻帝王的态度,定然是知晓阮国公与自己私下联络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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