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色铁青,沉默寡言,直接命人将碧霄宫大门闭上。 白天闭门作甚?阮净薇冷笑,还自有恃无恐。润润该不会想为岁岁报仇吧。 润润:“你猜对了。” 阮净薇:“放肆……” 未来皇后,身份何等尊贵,谁敢对她放肆? 润润不理不睬,干脆利索,直接命下人杖打阮净薇。 “给本宫打。” ——声音娇脆,润润那么单纯一个女孩,以往胆小怕事怯懦如鼠,如今在深宫被逼得也会用本宫二字了。 几个太监面面相觑。 没听错吧? 德妃娘娘要打皇后娘娘? 润润只是名义上的主子,发号施令,满屋子没一人敢动。 阮净薇鄙夷道,“你疯癫么。” 实话说,薛岁岁难产确实是她出的主意,但陛下照样半点惩罚也无,甚至仍立她为后。 润润看似高高在上,还得眼睁睁看着薛岁岁丧命。 “亲姐姐活活疼死滋味,好不好受?” 阮净薇在润润耳边,“你要想好,你若敢肆意妄为,陛下把你碎尸万段,文武百官也会弹劾你的。” 没有任何证据指明她害了薛岁岁。 润润淡淡笑。 润润生得一张玉雪可爱的鹅蛋脸,本来不刻薄,但此时有森然之感。 她将前几日从陛下那得到的鱼牌拿出来,命守在碧霄宫的金吾卫:杖责阮净薇。 也是恰好,金吾卫统领前几日喝酒,耽误了当职,刚刚被陛下罢免。如今守在碧霄宫的金吾卫群龙无首,见了鱼牌纷纷凛然。 润润将鱼牌亮出,那块牌子以纯金打造而成,见此牌如见陛下,其命令的效用和天子一样。 天子之令,谁敢忤逆。 阮净薇怎料润润手中有这东西,心头渗出几分慌张。 菊儿等人早吓傻,呆立如木鸡。 润润已经发号施令,非是以她润润的名义,而是以鱼牌名义。 金吾卫对那牌子敬若神明,打,日后陛下追究起来是死;不打,违抗鱼牌的命令也是个死。 阮净薇慌张道:“薛润润,你真疯了么?” 润润不理会,依旧以鱼牌命令那些金吾卫,重复道:“打。” 这些日子陛下对德妃娘娘的恩宠,众兵看在眼中。 德妃以鱼牌发号施令,他们无法拒绝,满以为是天子旨意,真动手将阮净薇捆在条凳上。 长杖噼里啪啦落下,阮净薇痛苦呻.吟,口中哭嚎不休,片刻裙间见了血。 润润坐在碧霄宫最高主位上,望着满宫冰冷的荣华富贵,急促地呼吸着; 她记得清清楚楚,从前窦贵妃在时,她因为失手射死了窦贵妃的狗,被陛下捆在庭前当犯人一样问罪,那时候多无助,多恐惧…… 如今时殊日异,情势也逆转过来,也该让她尝尝做刀俎,旁人为鱼肉的滋味了。 碧霄宫的宫女,瞠目结舌看着。 一向温顺似绵羊的主子,怎么变得如此……蛮横? 凭一时意气打坏未来皇后,陛下会饶了她么。 润润逼自己发狠心,打算将阮净薇直接杖毙,和她闹得个同归于尽也罢。 谁料走露风声, 传来,“陛下驾到——” 陛下来了,陛下来了。 奄奄一息的阮净薇直接梗了,哀然痛呼“陛下!”,在一滩血水中昏迷过去。 润润下手狠,若陛下不来,她真会打死阮净薇。 碧霄宫的所有宫人包括金吾卫在内,纷纷噤声,噼里啪啦黑压压跪作一片。 润润早知他会来,慢慢从主位上下来,掀裙也跪在他面前。 陛下脸色丝丝青白,那一身墨色的帝王常服宛若黑云压城,极冷、极冷剜了眼润润。那样寒芒眼神,又回到她一开始入宫给他唱曲儿时那般疏离陌生了。 他估计刚从外面回来。 身后太医慌慌张张将阮净薇救起,斯人一吸尚存,呼吸倒还能呼吸,但下面血流成河,伤得太过严重,母宫破裂,怕是下半辈子都要不孕不育。 陛下心烦,吩咐将阮净薇抬走。 金吾卫们个个瑟瑟发颤,杖打未来皇后固然死罪,但如果让他们重新选一次,他们仍会遵命而为的——只因润润贵为德妃,手中又持有鱼牌。 消息传得飞快,阮净薇的母家得知后,老家主和几个哥哥飞速赶到宫中,哭得个昏天黑地,怒发冲冠。 陛下紧闭了碧霄宫门,并且屏退所有下人和金吾卫, 碧霄宫中,唯独剩下润润和陛下二人, 陛下从她身边缓缓踱过,玄袍那样浓黑,衬得他的面色更冰凉苍白,恰似乌云中隐隐闷雷一样,即将发雷霆之怒。 润润依旧跪在原处, 流水潺潺,背景甚有晋时古意的木架轮依旧辘辘绞水,悬珠风铃,依旧随微风叮当作响。 封妃,恩宠, 这才持续几日,她便闯下滔天大祸。 润润珠唇紧抿着,手心紧掐着, 她不后悔,也没有什么遗言好交代,反而有种临死前的释然和畅快之感,灵魂即将飞出被桎梏的肉身,往天上星星里去,找她姐姐和母亲, 陛下为阮净薇报仇下令杖毙了她,他们今生的孽缘正好可以结束。 阮净薇害死了她姐姐,她绝不可能软弱到忍气吞声。 拼尽自己性命,也值得。 沉默半晌,陛下开口道, “原来你要那东西,是为这。” 润润道:“是。” 他隐隐严厉问,“你真不想活了么?” 嗓音嘶哑,带有微微的怨,声线比他以前最恼怒责备她时还要重一个度, 那天子之愠,几乎把润润的魂儿吓出来,她是个最胆小姑娘,饶是亲手为姐姐报了仇,依旧畏惧陛下。 她抽噎下,仰头泪水中绝望,倔强地道,“她害死了臣妾亲姐姐。” 他轻轻摇头,似乎难以置信,眸中的遗憾之意一层漫过一层, “尊卑有别,嫡庶有序,你不懂?” 即便他给她德妃之位,她尾巴就可以翘到天上去,重责皇后了吗? “臣妾心愿已了,无怨无悔。” 这场景他确实似曾相识,当初贵妃惊胎,他也是这般对着她兴师问罪, 但今时岂同往日,昔日贵妃之死,是他一步步设计好的;今日润润乍然对阮净薇动手,他又如何保她? 陛下一字一顿说,“她是皇后,你不该冒犯她。” 即便阮净薇有错,也该由他亲自下旨废掉。润润贵为妃又怎样,充其量也是他的妾。后宫阴险,嫔妃相互猜忌算计,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更何况,阮氏在前朝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对江山很重要。 润润对着陛下一叩首,任凭处置的模样。她挺直腰板,像傲然挺立的一颗竹,也想秋风中瑟瑟吹动的残菊。 “臣妾听陛下发落。” 她那么想为她姐姐报仇? 她原来是一个多乖巧多谦卑的姑娘,现在满身长刺。 悲喜怒哀齐齐涌上陛下心头,他其实从宫外回来,本来打算对润润坦白一切,告诉她岁岁其实还活着的。 她还真挺有本事,给他惹出这么大的祸。 他借波斯国的香粉略施小计,便知她还和张佳年藕断丝连着, 怪她不懂事,也怪她背叛他, 他辛辛苦苦隐忍了这么久,捂不热她那颗铁石做的心。 他的感情陷入了泥潭里,纠结无法自拔。 陛下问,“你是想刚封妃,便进冷宫吗?” 连未来皇后也敢殴打。 刚才太医说的,可是阮净薇下面破裂,后半生不孕不育,连肠子都差点被打破。 润润仍然冷冰冰那句“悉听发落”。 陛下气息翻涌,无比辛酸,气苦,恨不得将手腕佛珠扯断。 他道,“好,那朕成全你。” 听着,嘶哑心酸是他自己。
第45章 思念 陛下虽如此说, 却没下令真把润润废入冷宫,或者拖下去腰斩杖毙。 他静默了,淡淡忧郁流淌在神色间, 伤害她, 他……不忍心, 饶是她把他的继后打残, 闯下滔天大祸。 又仿佛, 把她废入冷宫,寂寞唏嘘的只会是他自己。 好吧。刚才他撂下的是一时气话。 若她肯软下语气好好求一求他, 他会尽力包庇她的。 虽然润润手无寸铁跪在他面前, 虽然他执掌天下,虽然一弱一强……怎么看起来, 卑微挽留的是他呢。 那号令金吾卫的鱼牌还是他给润润的, 若深究,他亦有株连之过。 陛下表情讳深, 胸闷, 复杂深奥的滋味, 盘桓在他舌根, 她对他敌意如此大, 不就因为他没让她做皇后,她嫉妒阮净薇吗? 可润润也要想想自己身份啊,若她有丁点做皇后潜质, 他怎会把后位给别人。 她一介伶女, 下三滥的出身, 和勾栏歌姬、王府府妓相差无几, 抬妃位已十分勉强,焉能做得了他皇后。 正妻, 必须得高贵体面。 他真的已经很尽力很尽力提拔她了。 她是如此不识抬举, 贪婪和虚荣心,永无止境,得到了一个位份还想要更高的。 陛下垂着眼皮, 鸦黑的长睫沉下一洼阴影。 润润难以理解陛下此刻纠结的心境,许是陛下错会了,她冒死把阮净薇打残,并非嫉妒皇后之位,更非试图上位,唯一目的只是为岁岁报仇。 皇后之位,他还跟个宝儿似地捂着,其实她却半点不稀罕。 陛下终究弗愿把润润真废入冷宫,知趣地揭过此事,对另一桩事兴师问罪。 “你那日去给薛岁岁扫墓,见了谁,你自己说说。” 润润听到此处,死水无澜的目光乍然一丝丝波动。 她怔怔抬眸,“陛下,您知道了。” 您知道得好快。 陛下冷呵。 “你觉得朕不该知道是么。” 他是没派人跟着她。但不代表她能把他当傻子蒙混。 润润猛然想到,是香粉,肯定是张佳年身上的香粉沾在她身上,将她暴露了。 为何陛下那么轻轻松松让她扫墓?为何陛下完全相信她,根本不派人跟着她? 与其说她会钻营,还莫如说陛下故意给她这么一个机会,试探她有没有恢复记忆,有没有私通之心。 如今,这个答案已经相当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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