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怔半晌,润润蹲在地上,又哭出声来。 原是她上辈子造孽,遇见陛下这么个男人。陛下是她的克星。 …… 张佳年离开王府时,已察觉到危险。兵将在街上巡来巡去,只要他一露面,立即会将他擒住。 毕竟陛下给的旨意是格杀勿论。 另外,公主府的人也在四处寻觅张佳年的踪影。 张佳年苦笑, 自己仅仅是个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究竟何德何能,让皇帝和公主如此下令追杀? 覆水难收,四面楚歌, 他跟过街老鼠似的,再躲开,还能躲得过满城的守卫。 事情已经到了绝境。 张佳年想到自己悲惨的身世,父母双亡,为公主的男妾,润润更委身皇帝,顿觉了无生趣,干脆这么直愣愣走到大街上算了,皇帝要杀他便杀。 他张佳年,行事向来光明磊落,鄙夷那些偷鸡摸狗的事。 忽然一辆飞驰的马车从他身畔掠过,将他掳上。 张佳年惊慌失措,意欲呼救,才见马车中的人是檀庭公主。 她娇靥愠怒,抬手就给了张佳年一个响亮的打耳光。 “啪。” 马车还在飞速疾驰。 张佳年被打得歪过头去,脖颈僵硬,半晌没缓过神来。 檀庭公主愤怒的声线中夹杂哭腔,“张佳年!你有没有半点良心?你答应过对我一心一意,却又和润润私会!你知不知道,那个女人平安无事,而皇兄却已对你下诛杀令了!” 现在满城的巡逻兵,金吾卫都在寻找张佳年,城墙上通缉的告示也全是张佳年,但凡再晚一点,张佳年身首异处。 “这回本公主再也没办法救你了!你死吧。” 张佳年愣愣听着公主哭诉,燃起忿然。他刚钻在人家床铺底下,饱受耻辱,此刻又被檀庭扇耳光,火气欲爆发。 “那公主为何掳臣上马车?让臣在大街上闲逛,被卫兵杀死解您的气。” 他铮铮道,用衣襟狠狠擦了擦脸上被檀庭打的位置。 檀庭满是泪痕,上气不接下气,“你是头倔驴!本公主为着救你,和皇兄站在相反面!你知道本公主有多伤心吗?从小到大,我和皇兄一向是最好的,全是因为你,破坏了我们兄妹感情……” 张佳年哼。 他固然是找死,但也没求着公主救。 “公主恨臣,那公主直接把臣送去皇宫。臣千刀万剐,公主可以如愿了。” 檀庭怒极,抬手又欲打张佳年,却被张佳年冷冷避头躲过。 “你以为本公主想救你吗?” 若非,若非, 檀庭憋红了脸,抚摸自己的小腹,难以启齿,“若非本公主有了你的孩儿,你即便被卫兵戳烂成筛子,本公主的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这几句振聋发聩。 马车中久久宁静,只余哒哒的马蹄声。 张佳年难以置信,“公主,你。你说什么。” 檀庭抽了抽鼻子,拿张佳年的手覆在自己小腹上,“是,我有了。你的。” 张佳年心烦气躁,满是质疑。檀庭那么多男妾,天知道是谁的种,怎么确定是他的? 他和润润逃亡在即,他的身和心都必须属于润润的,不能节外生枝。 檀庭伤心道,“张佳年,你说话讲点良心。本公主自从有了你,一心一意对你好,从没碰过别人,不信你去查存档。你这么说,对得起我的救命之恩吗?” 张佳年面色铁青,“公主。您莫要再欺骗臣了。” 檀庭气结,再扇张佳年一个耳光,打醒他。 此时马车停下,原来檀庭怕张佳年被杀,特意从大街上截到他,将他偷偷带到京郊这处私宅。 “你要想活命的话,在此处老实呆着。” 得给她时间,去磨皇兄,求皇兄, 张佳年这次真真把她皇兄惹怒了。 张佳年沮丧,檀庭让他呆在这处外宅,是想把他当成固宠吗? 润润被人当成固宠,他怎么可能重蹈覆辙。 张佳年假意答应,心里却恨意翻涌。 环顾四周,檀庭似乎真的不想让他死,这是一处十分隐蔽的宅子,背靠山,甚至连仆人、家具都没来得及安排。 除了送他们过来的车夫外、以及公主的一个随身婢女外,只有他和檀庭两个人。 张佳年咬着唇道,“好。” 檀庭本来舍不得张佳年,如今有了张佳年的孩子,更要竭力救他。 她本该立即入宫向皇兄求情的,但一见张佳年便留恋,渴求与他多相处片刻,去皇宫反倒放在其次。 张佳年来到这么一处陌生且偏僻的地方,盼望檀庭赶紧离去,留他独处。 他本来担心自己怎么从公主府逃出去,现在捡现成的了。 檀庭将张佳年拉入房间,一心想和他亲近亲近。 有娃了这么大的事,他还没表现开心呢。她见旁人当爹都十分开心的,张佳年为何闷闷? 张佳年心头极为焦灼。 最晚明日,明日他就要和润润走,这公主老缠着他,该当如何是好? 檀庭的身上,佩着象征公主身份的腰牌、玉佩,外面停着公主的马车。 而外面,四处布满追兵。 这里是京郊,已然离出城的大门不远。 张佳年忽然灵机一动,檀庭向来跋扈惯了的,若乘檀庭的马车出城,再加公主的腰牌,定然畅通无阻。 到时候他和润润,便平安大吉了。 张佳年越想越坚定,抓住这最后一缕希望,暗暗在怀中摸索那包药。 ——是前几日他在公主府为檀庭办药材时,暗中从药铺老板手中购来的,具有迷人心智的药。只要量足够,一头牛都能昏死三天三夜,更遑论檀庭一个小姑娘。 而且这处宅子没有守卫,简直老天相助。 檀庭爱恋地依偎在张佳年身畔,脸上洋溢着点幸福的笑。她在想孩儿是男是女,将来又取什么名字。 等她入宫去为张佳年求情,皇兄看在她已怀了张佳年孩儿的份上,定然会宽赦他的,顶多重新把他关回到铁笼中去。 那全无所谓,只要张佳年能保住命就好。 “驸马,你必须再次向我发誓,拿你死去的父母发誓,你真的忘记润润那小狐狸了,我才答应入宫求皇兄救你。” 张佳年昂着脑袋。 他没理会檀庭的话,隐隐感觉,自己脊梁的傲骨又一寸寸长起来了。 他假意答应檀庭。 实则暗暗从怀中把药取出,偷偷下在了檀庭的茶水中。 他和润润的幸福,已咫尺可及。
第55章 逃离皇城 张佳年快速晃匀茶水, 让外宅那唯一一个婢女送给檀庭。 心头惴惴,两腋出虚汗, 害人,他从没有过。 在公主的茶水里动手脚, 大逆不道, 若檀庭察觉, 他命休矣。 想来, 张佳年真是惭愧。 他自幼饱读圣贤书,不欺暗室, 忠诚刚正, 对这等偷鸡摸狗之事向来深恶痛绝。岂料有一日,他亲手为之。 张佳年感觉自己的人格不再如冰壶秋月般干净。 室内, 檀庭接过茶水, 不知张佳年会在这时放药,满以为自己怀孕, 驸马知道疼人了。 皇兄下诛杀令后,她确实四处寻觅, 为保张佳年的性命而殚精竭虑,算他有良心。 “公主请。” 张佳年窃窃站在公主面前, 心如揣兔,希望公主多喝一些。 檀庭任性抿两口,觉得难喝, 便放下了。 喜饮茶的, 那是陛下, 陛下性格也似茶的柔韧深沉。而檀庭则更嗜饮酒, 酒能浇开胸口垒块,她的性格偏向于酒的纯真豪爽。 张佳年微微后悔, 应该把药下在酒里的。可这别院是处新宅,空荡荡,尚未装潢,去哪儿找酒去。 “公主……” 没办法,张佳年假意与公主亲近。 檀庭怦然,自从成婚以来,他首次关怀她。 静谧别院中,抛去那个小丫鬟,只她和驸马两人。 檀庭依偎在张佳年怀中,手里玩着张佳年的一缕头发。她眼皮渐渐发沉, “驸马,说实话,你是不是想让本公主在皇兄面前为你求情,所以才讨好本公主的?” 张佳年模糊应声, “臣……自然有求于公主。” 心里格外紧张,公主为何仍清醒着?这药奏效了吗? 他手指剧烈抖动, 害人,实在太不适合他了。 “算你识相。” 檀庭扭过头。 张佳年尝试深吸气,使自己镇定。拿起茶壶,又倒一杯,“公主请。” 檀庭脉脉含情,她从没见过张佳年这般温柔的模样,又半推半就被劝了好几口。 正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对男人是,对女人也是,檀庭中计了。 药力很快生效。 她似乎感受到难受,开始低低咳嗽。那药的剂量极大,张佳年打算让她昏死三天三夜的。 檀庭胸口发闷,眼皮沉重似铅,呼吸也变得急促紊乱,一句“佳年……”没说罢,便双目阖闭。 张佳年右眼皮蹦了蹦。 颤颤巍巍去探檀庭鼻息, “公主?” 成功了。 张佳年有种束缚在自己身上的枷锁蓦然得解之感,观檀庭半死不活的睡颜,以往她对自己的种种折磨浮上心头……铁笼子,男妾,父母的死。 太过分了,不可饶恕。 他恨意翻涌,大泪涌出,从靴间拔出随身匕首,直直欲朝檀庭的脏腑刺去。 杀不了皇帝,杀皇帝的妹妹解气。 尖锐的匕首,在檀庭柔嫩的肌肤上划破一道血痕,渗出鲜血。 张佳年左手按在持刀的右手上,面色极度痛苦纠结,逼自己下狠手。 目睹鲜血的一刹那,他蓦然间又清醒过来。 不行,他终究不能背负杀人的罪名。 杀掉公主,他和润润这辈子都成逃犯,皇帝定然全天下通缉他们。 他岂能为着一时意气,制造后续无穷麻烦? 而且他怕,他怕杀人。 他杀鸡也未曾杀过,更遑论杀人。 ……他始终是个善良斯文的读书人,讲的是上不愧于天,下不怍于地。 哐啷一声,匕首落地。 张佳年捂住面孔,泪水顺着指缝流出。 他是否太懦弱了些? 檀庭若死,皇帝必痛不欲生。 这么绝佳报复皇帝的机会,如此轻易被他错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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