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救救他……” 她无助地扯住他的衣袖喃喃。 程宿咬牙:“你病得厉害。” 他把她拦腰抱起,绕过雕花影壁。 许凝昏昏沉沉地挣扎,一直重复着同一句话。 “你救救他。” 程宿步履沉重,满腔痛苦和心酸,渐渐化作极其强烈的占有欲和冲天的戾气,如有毒的藤蔓一般刺入四肢百骸。 跨入门槛,许凝终于大力推开了他的胸膛,挣开了他禁锢的双臂,狠狠跌在青石地面上。 她的手肘和小臂被青石蹭破了皮,殷红的血缓缓流入门槛处的水洼之中。 “他们都……不肯帮我……” 许凝竭力扯住他的袍裾,声音如同泣血一般哽咽着。 “没人愿意帮我……” “只有你了……” 程宿缓缓蹲下去,目露凶光。 她的官服上全是泥水,狼狈不堪,甚至是赤脚,脚踝上都是石头和荆棘刺破的斑斑血迹。 今天,想必她已经跑了京城的许多个府邸。 只为了救卢象昇。 一个不是他的男人。 熊熊的怒火燃烧起来,他拎起她纤细的脖颈。 “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我早就告诉过你。” 她的血泪混着雨水滴落在微微翕动的洁白锁骨上。 惊心动魄的美,如嘹唳的鹤鸣。 那哀婉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胸腔之中,旋即消泯。 她缓缓脱下湿透了的衣服,露出雪白如鹤的身体。 沾血的红唇,暴烈而绝望地吻向他。 他高大滚烫的身躯覆上她,凛冽的眼神中夹杂着狠烈的仇恨。 她颤抖得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神情麻木空洞,让他想起烟雾缭绕的寺庙里,那些高高在上,冷眼垂目的菩萨。 但她的姿态如此低下而顺从,腰肢比妓女都要柔软。 长至腰际的纷乱头发散在青石板的雨水里。 宛若葇荑的手缓缓滑向他的胯间,泪水却分明滑落。 “你要什么……我全都给你……”
第194章 混淆 她的目光渐渐涣散,终于失去了意识。 程宿缓缓地从她身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边的,她唇上的血。 尊严,向来被她看得比命还要重要。 那是她骄傲的来源。 但为了别的男人,她连尊严都可以不要。 他突然想起来她把剑插进自己喉咙里的上一次。 悲愤而决绝,毫无留恋。 于是他终于不得不承认,她对那个男人的爱,比对他多得多。 他嶙峋的手指深深陷入她的大腿,几乎要掐出血来。 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这么自甘卑贱..... 为了救那个男人,她连自己的身体和尊严都可以一并奉上。 程宿有些自嘲地笑了:也许每一世,其实都是我提前夺走了老师的妻子。. 骆养性从屏风后走出,情不自禁地拊掌大笑。 程宿火速捡起她的衣服盖住她的身体。 她神志不清地攀着他的脖颈,流着泪,口中仍然喃喃着:“我全给你……” 骆养性瞥见女人湿淋淋的身体。 雪白的大腿和流血的纤细脚腕,任何一个男人都会血脉贲张。 他咳嗽一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镇静。 “程大人好福气。” 程宿攥紧了腰后的刀,锐利疯狂的目光如同鹰隼。 被那恐怖的眼神震慑住,一阵胆寒慢慢从骆养性的心中升腾起来。 他不会真想杀了我吧? “巡抚大人息怒,息怒。” “我今天找你,是为了正事。” “你来京城之前想必也知道,京畿戒严。我来是传话,皇上让你去八达岭驻守,等清军退了再上任山海关。” “那倒霉的卢象昇被指去通州前线,”他意味深长地笑,“九死一生。” “唉。谁让他同时得罪了杨嗣昌,连圣上也被他架在火上烤。” “这对大人您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啊!” 程宿沉默地按着剑鞘。 是好事吗? 他劝自己,这又不是发生了第一次。 早该习惯了。 怀里发着高热的许凝不自觉地打着冷战。 衣服下,他摸上她柔软震颤的心跳,悲从中来。 这就是命运。 她那盲目的乐观主义会迎来最终的失败和最完全的垮塌。 骆养性缓缓地踱步。 “唉,真是可怜。” “她和卢象昇这两个人,其实都是忠臣。” “我在卢象昇身边安插的探子俞振龙来信说,卢象昇清廉谨慎,夙夜忧劳,因为丧父气血上涌而吐血,但第二天还是坚持要去巡关。” 程宿长久地沉默着,听着他滔滔不绝。 “你这小娘子也是可怜。做了几年巡按御史,府里连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还把朝堂上的湖广人、山西人招惹了个遍。” “如今,连复社和东林党都对她大加鞭挞。” “朝堂上,已经没有他们二人的容身之地。” “她说去求那些人,那些人是因为黄道周的事不肯替她和卢象昇上疏求情。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哪儿是黄道周的原因?” “是那些人聪明,知道谁不敢惹。杨嗣昌背后可是圣上。” “既不敢惹杨嗣昌,又想保全自己清流的名声,只能痛骂她首鼠两端,不忠不孝,好找个理由与她和卢象昇割席。” 程宿喃喃道:“孤臣。” 是的,这就是做孤臣的下场。 伴君如伴虎。 卢象昇不结党,死路一条。 许凝结过党,还是死路一条。 他们二人,都不懂根基和纲网,是要用欲望、鲜血和金钱织罗的。 或者说,他们懂,但厌恶。 权力是一尊血肉做成的大佛,人人对它无比虔诚地顶礼膜拜。 它赖以生存的,是信徒供奉的人肉和鲜血。 是深海一般的,人的贪欲。 把自己与那尊血肉大佛连接得越深,身上越是布满声色犬马的肮脏和杀人放火的血污,就越安全。 它就越慷慨,赐给人的就越多。 我们都是权力之神的奴隶。 但她始终什么都不信。 看看她如今的下场,名,利,权,一样都没挣到。 六部之中,人人提起许衍的名字都是鄙夷和恶心。 没有一个人记得,十八岁时,她曾经为了仿制红夷大炮,熬瞎了眼睛。 二十二岁时,她坚定地对徐光启说:为国铸剑,众推独任,众趋独辞。 二十三岁时,她在冰天雪地之中策马,心潮澎湃地唱起喀秋莎。 后来,她竭心尽力地工作,为了防汛,几乎死在穷山恶水的勋阳...... 骆养性叹气:“这两人很像,聪明,但死脑筋。” 第一世,她十四岁就嫁给了他。 她告诉他,在二十一世纪,她答应了在大二时追到她班级里的高中同桌。 程宿难以置信地问她:“为什么?” 她充满稚气的脸上泛出迷茫哀伤的雾气。 “我也不懂。” “跟他在一起,不像是谈恋爱,像是……卖淫。” 她去找了心理医生,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女人冷漠鄙夷地告诉她。 这叫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种——强迫性重复。 弗洛伊德提出,如果没有能够整合或者消化好创伤,那些被压抑了下去的东西“注定”会变成“当下的经历”被重复出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被性侵第一次的人往往会遭遇第二次、第三次性侵。 因为她们或者他们总是潜意识里不知不觉地再次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之中,一次次妄图改变受辱的过去。 潜意识中,人都有一种想要回到事情最初的状态中的渴望,希望能够变被动为主动,掌控那些在我们年幼时无法控制的东西,改变最后的结果。 这是弗洛伊德所理解的,人们重复创伤的动机。他把这种“重复”的现象命名为“强迫性重复” 。 强迫性重复导致了更多的受难,有时是受害者自己的受难,有时是其身边人的受难。 当他们不将自己置于重现创伤的活动中时,就会有一种模糊的恐惧、空虚、无聊和焦虑感。 进而,受害人的再次受害(Revictimization)已经被数十年的研究反复证实。 如果曾经发生了一些事,让某个人成为一个“受害者”,统计数据说,这个人在未来再次受害的概率,会远远高于那些没有受害经历的人。 一朝受害,终身更有可能再度受害。 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 在已知的痛苦,和未知的焦虑中,这些过度警醒的个体选择已知的痛苦。 这种本能进而继续巩固过度唤起的状态,进而继续重复熟悉的痛苦——恶性循环。 对于有些经历了创伤的个体来说,健康的生活在他们的体会中是“平淡乏味”,健康的伴侣无法满足他们激烈的情绪需要。 而只有当创伤再次发生,再次感受到熟悉的痛苦,他们才会感到“回到了正常的生活中”。 “爱的感觉是什么?” “是痛。” “为什么?” “因为痛过才会记得。” 与伤害自己的人建立过长期的依附关系,会使人混淆爱与痛苦,误以为痛苦就是爱,爱就是痛苦。 他曾经不理解,直到自己也开始做相同的事情。 她的脆弱是一种诱惑,催生他强烈而暴戾的欲望。
第195章 恨意 在觐见崇祯帝前,卢象昇已经风闻杨嗣昌、高起潜与清兵主和之事。 他顿足而叹,愤恨不已,但对崇祯帝的和战态度并不知情。 崇祯帝虽然有议和倾向,但还是顾虑重重,他亟需获得文武大臣,尤其是卢象昇等重臣的支持。 当他得知卢象昇坚决主战的表态后,颇有些失望,对议和更没有信心了。 十月初六日,崇祯帝命人携内府帑金,到昌平驻地犒师,至深夜,内臣又“舁金数万,银花三千,币五百犒师”。 初八日,又赐“御马百、太仆马千,银铁鞭五百”。 获得皇上的如此厚重的犒军赏赐,卢象昇以为崇祯帝是支持自己的抗清主张的。 他感叹道:“圣君神武。纷纷言抚者何为也?庸臣误国一至此乎?” 他认为,主和之策仅为部分大臣的决定,便更坚定了对清主战之决心。 卢象昇和杨嗣昌在对清和战问题上各执一词,矛盾逐渐激化。 卢象昇在作战过程中,处处受杨嗣昌掣肘。 在杨嗣昌的影响下,明廷决定:一是把数万关宁精锐调归监军太监高起潜统管,这就严重削弱了卢象昇的兵力; 二是命卢象昇移兵与高起潜会合于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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